第74章 二更(1 / 2)

夤夜,馬車在官道急速驅馳。

張庸的手裡拿著李淑穎給他的令牌,是以即使過了宵禁的時辰,也能順利被守城官兵放行。

張小娘掀開車帷,帶著寒意的秋風漸漸灌入車廂,目及之處皆是如墨般濃稠的夜色。

待將車帷放下後,張小娘的神情還是顯露了幾分憂慮,不禁對張庸問道:“兄長,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洛陽?”

她在動手之前,就已與張庸裡應外合。

霍閬的院子剛一起火,還無人發現時,張小娘就將提起準備好的傍身之財攜帶在身,從相府的西小門後偷偷地溜了出去。

自從入了東宮,成為了太子身側最信任的黃門郎後,張庸就沒少憑借手頭上的小權斂取財物,單靠這幾年的積蓄,張庸就在長安和東都洛陽都置辦了宅院。

此番,張庸準備帶著妹妹張小娘暫時在洛陽安置下來。

張庸在少年時期就入宮成為了太監,是以人到中年後,嗓音仍極為尖細,麵部輪廓也似女人般偏陰柔,雌雄莫辨。

說話時,張庸還下意識地翹起了小指,回道:“你心急什麼,霍家的人自顧不暇,哪還會留意你一個妾室去了哪裡?馬已經跑得夠快了,再過個半個時辰,總得尋個驛站讓它休息休息,不然它就該跑死了。”

張庸說的這幾句話,讓張小娘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不過。”

張庸有些費解地看向張小娘,問道:“到底霍閬為何會因為一棵樹被燒毀,就反應這麼大,命都差點兒丟了。他的身子骨雖然一直都不大好,但照以前的架勢,還是能再活個幾年的。”

張小娘冷笑一聲,那笑意在夜色中帶著幾分陰森,這一刻的她拋去了平素的畏縮之態,似是要將經年積攢的恨和怨全都傾吐而出。

“嗬,我要燒的就是霍閬的那棵樹。”

張庸有些驚異地闊了闊眼眸。

張小娘則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句:“霍閬就是個十足十的瘋子,還逼瘋了自己的元妻,我那舊主子高氏是個傻的,天天隻知道和那替身江小娘鬥法,連大房氏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她那離世的寶貴女兒壓根不是江小娘害的。

而是她,這個她曾經最信任的奴婢,將她的幼女送上了黃泉路。

但張小娘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後悔。

高氏要怪,就該怪她當初,屬實不該為了一己之私,就將她作為製衡江小娘的一枚棋子,塞給了霍閬做妾。

她的年歲也快四十歲了,可至今仍是完璧之身,霍閬壓根就沒碰過她。

張小娘猶記得,她剛被霍閬納為妾室後,他的身體雖然弱,卻仍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每次她來到她的院子裡,管事都會將次間騰出來,讓她在那裡的羅漢床上睡。

在霍閬和高氏的眼裡,她始終都是個卑賤的奴婢,從來都上不得台麵。

每年她都會去通鑒園兩三回,而高氏不知實情,次日往往會派人盯著她喝下避子藥。

每當逢上這種時候,張小娘都會覺得在被高氏和霍閬深深地羞辱,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了。

不過在臨走前,她總要讓霍閬和高氏付出些代價。

“大房氏到底是怎麼去世的?她不是病死的嗎?”

張小娘瞥眼看向他,緩緩吐出一句話:“對外說是病死的,可其實,她是自焚而亡的。”

“自焚?”

張庸的臉色有些難以置信。

張小娘每次去通鑒園時,幾乎都能看見霍閬在夜深人靜時,獨自推著輪椅,來到那顆還未長高的紫荊木下。

那時,她就對那顆紫荊木產生了好奇。

後來,她通過各種方法,得知了大房氏當年的一些遭遇,得知她在去世時,直接在自己的身上澆了油,為的就是要讓自己被火焰燒得屍骨無存,這樣在她死後,霍閬便再無法將她屍骨強占。

大房氏雖然被烈火燒死,霍閬還是命人尋到了她已然不堪入目的遺骸,對外宣稱她是病死,並將她提前入殮安葬,也沒讓沛國公和沛國公夫人見到他們女兒的最後一麵。

可大房氏的屍骸,卻沒被葬入霍家的祖墳。

這次霍閬的失態,完全印證了張小娘的猜想。

霍閬應當是將大房氏的遺骸燒成了骨灰,並將它們同紫荊木一起,親手種到了通鑒園裡的土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