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喬爾正坐在一樓,一想到樓上的阿斯加裡,他的表情就一陣扭曲,聽到腳步聲時,也是想都沒想就說:“這家旅館近幾天不接客,旅館老板已經在門口貼了告示才對。”
而後,喬爾不耐煩地抬起了頭。
蝴蝶精衝他打了個招呼,笑意盈盈:“我可是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一股鳥味兒,雪鴞都能在這裡被接待,難道我就不行?”
喬爾的注意力根本沒放在他的身上。
倒黴孩子滿眼都是渡鴉背著蘇利。
少年個頭在這個人均發育猖狂的異世界裡,本就不高。此時再加上背起蘇利時,幾乎能將他整個身子遮掩嚴實的渡鴉對比……
隻露出一個頭的蘇利,看起來就像是個無從反抗的小可憐。
喬爾“噌”等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想都沒想就衝著樓上的人大喊:“蘇利被妖獸綁架啦!快來人救命!”
樓上聽到關鍵詞的三個人,想都沒想就衝了下來。
然後,幾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同樣麵無表情的渡鴉,衝著他們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
洛伊直接推開了渡鴉,當即蹲在了,被渡鴉放在一張座椅上,安靜坐著的蘇利身側。
二星傭兵扭頭回複:“謝謝,並不是很想見你。當然,小少爺除外。”
艾格伯特也是激動的手都在抖。
明明分離沒有多久,艾格伯特卻覺得仿佛過去了好幾個世紀。
他每天都在想,蘇利過得怎麼樣。
結果等人真正回到身邊時,第一眼關注到的就是蘇利那不健康的麵色。
他一把扯開了關鍵時刻速度爆發一流的洛伊,艾格伯特當即將藍哲推到了距離蘇利最近的位置。
黑暗聖子也配合默契地開始對蘇利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查。
藍哲一臉嚴重的說道:“腹腔有部分瘀血堆積,內臟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損。身上更是不止一處的擦傷,另外就是,在最近幾天內,蘇利恐怕都沒有好好吃飯。”
這可太嚴重了。
放在現代社會都是得住院的程度。
但在異世界裡,尤其是對比不久之前,半邊身子都沒了的阿狄森……
蝴蝶精滿腦子都是不可描述。
“這真的是什麼無比嚴重的傷勢嗎?”阿狄森控製不住的質疑,“最多兩三天就能好全了吧。”
從未想過待在蘇利身邊的人,還敢對他質疑的艾格伯特,當即眼神犀利地瞪向阿狄森。
明明是實力比自己弱了超多的普通人類,阿狄森卻控製不住地倒退了一步,還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艾格伯特眼神銳利,“蘇利大人的身體強度,怎麼能和我們,甚至是你們這些妖獸相比。”
“蘇利……大人?”阿狄森奇怪地說,“先不說在妖獸社會,就算在人類社會,他這個年紀也算是幼崽吧。”
艾格伯特完全無視了蝴蝶精的多嘴,他義正言辭地說道:“不管是被魚刺卡到,還是不小心大拇腳趾踢到了櫥櫃,這對蘇利大人來說都是很嚴重的傷。”
“不要拿你這種存在和大人對比。”
“你們的常理於蘇利大人而言毫無價值,正是因為那些傷勢對於他來說都已經算是嚴重,所以你們身上經常出現的貫穿式毀滅式打擊,才是不應該存在之物。”
艾格伯特直接把阿狄森當成了以往那些傳教的對象。
“何況你敢想象你身上出現的那些傷,出現在蘇利大人身上嗎?那些東西對於蘇利大人來說,是足以使他奔向死亡懷抱的重傷。”
“你不應該理所當然地將自己的錯誤常識放在蘇利大人的身上,否則我們就隻會長久處於壓迫之中,並且始終都無法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常理是錯誤的。”
阿狄森滿腦袋問號。
“可是我也沒覺得蘇利需要受像我那麼嚴重的傷,何況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再有就是,我覺得我的常識中也不存在半邊身子都沒了的傷勢,會是什麼經常出現的常識。”
艾格伯特瞪大了雙眼。
“你竟然敢讓蘇利大人看到你半邊身子都沒了的景象?!”
普通人類於此時完全忽視了女王座下大將的實力。
什麼實力不實力,任何敢於傷害蘇利的人,都統一趕出去!
“那種醜陋又肮臟的傷勢竟然讓大人看見……”艾格伯特露出了一幅阿狄森罪大惡極的表情。
阿狄森怎麼都覺得不對味,乾脆故意說道:“他不僅看到了我的傷口,甚至還親自為我包紮。”
“這有什麼問題嗎?”阿狄森仍然堅持自己的常理認知。
藍哲對阿狄森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表情,稍後,艾格伯特直接將蝴蝶精領到了一個蘇利聽不見他們之間對話交流的角落。
蘇利這邊,藍哲正在問他:“咳嗽的時候會感覺到喉嚨間有血腥味嗎?”
“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蘇利瞥了一眼艾格伯特所在的角落。
肉眼可見的,阿狄森的表情從“什麼東西?”轉變成了“還能這樣?”
至於眼前的黑暗聖子……
藍哲表情凝重,而後直接從自身攜帶的煉金道具裡取出了一大堆藥材。
早已經習慣忽視黑暗聖子存貨價值的其他人,態度自然。
一群人絲毫都不介意他拿出那些,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藥物,為蘇利去治療腹腔積血。
等阿狄森終於被洗腦到“一切以蘇利為先”時,蘇利身上,此前在他看來甚至不能稱之為傷的傷,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艾格伯特還專門用光明元素燒了一大桶水,為蘇利準備好乾淨的衣服,確定少年能自己完成洗漱時,才戀戀不舍地出了二樓房間。
而後,此前明顯被克製下來的憤怒之情,全都懟到了渡鴉的臉前。
“你究竟做了什麼才讓蘇利大人受傷!”
渡鴉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到艾格伯特說:“我不想知道你辯解的話,你隻需要告訴我,你能不能做到,今後再也不會讓蘇利大人受傷就行。”
這種流氓行為令阿狄森大開眼界。
渡鴉卻很習慣地說道:“這隻是一場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也可以說成是始料未及,今後我沒有辦法保證他是否一定不會受傷,但我能保證,在麵對敵人時,一定會提前想到所有可能會傷害到蘇利的攻擊,並將其全部攔截。”
艾格伯特收下了這份80分的答案,而後舒展了眉眼說道:“我知道了。”
“既然蘇利大人已經沒有什麼事了,那我們就來說一下,這隻妖獸,和另外一隻妖獸之間的關係吧……”
“阿斯加裡?”阿狄森挑眉。
“看樣子你知道。”艾格伯特默認似的說道。
“就是阿斯加裡,原形是一隻雪鴞的妖獸。蘇利大人離開後沒多久,他就來到了這座城市,這頭妖獸的目的是避開羽族女王對龍族下手的行動。在他處於人類轉化成妖獸那個階段的時候,有一位朋友,名字叫做摩頓,是喬爾曾祖父的弟弟。”
“那人被他親手所殺……”
艾格伯特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就直接說:“基本情況就是這些,但羽族內戰階段應該有他族的插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水族。獸族此前專門用巴薩羅穆來針對萊亞,這一點也可以將其定義成,獸族是最擅長以儘可能小的代價換來最大利益的存在。”
“所以此戰中應該沒有他們的插手,但難保幕後沒有人在攪動陰謀。”艾格伯特用手指扣了扣桌麵,“阿斯加裡的目的是讓整個妖獸社會的現有格局崩盤。”
“他希望所有轉化妖獸都能在戰爭中死去,並且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出現轉化妖獸的存在。這一目的已被確認,我們現在需要思考的是,我們要如何做。”
藍哲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在艾格伯特將基本情報告知渡鴉之後才說:“作為人類,我個人最優先級的目的是保護蘇利的安危,其次才是推動妖獸文明的覆滅。彆的不說,隻要妖獸社會存在,作為人類就會一直生存在危機之中。”
“這一點本身就和保護蘇利的安全衝突,所以在可能的情況下,我的建議是,與阿斯加裡合作,最大化地將水族、羽族和獸族三族牽連在戰爭之中,並趁此機會,發展人類個體實力。”
“以上就是我的看法,但這也隻是階段性的目標,更深層次的目標……”
藍哲掃視了一眼其他人,多盯了阿狄森兩秒後才說:“與其將神的榮譽賦予在妖獸身上,我更傾向於,由蘇利來承擔人類的祈望。”
“他有這個能力。”
“沒人會質疑這一點。”洛伊點頭表示肯定,“但現在的局麵是,我們仍然不具備入局的條件,阿斯加裡作為妖獸,也不可能任由我們指示。轉化妖獸和人類之間天生存在壁壘,阿斯加裡也已經告訴了我們這個事實。”
“不,入局的條件其實早就有了。”渡鴉搖頭表示否認。
他稍後直接將埃爾維想要以他的生命作為藥引之事講了出來。
其後也強調了一遍蘇利的身份價值。
“埃爾維不可能放過蘇利的,尤其是在巨龍損失嚴重的階段。”
“事實上,與其說你們不具備入局的資格,不如說,從蘇利來到妖獸社會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始終存在於漩渦之中。”
“隻不過相比之前,之後的日子裡,那漩渦將不再隱藏在水下,而是直接被拿到明麵上來。”
“這是注定的東西,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實力,儘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實力,讓漩渦即便籠罩他,卻也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至於近階段的情況……”渡鴉想了一下後,乾脆直接將皮球踢回給了艾格伯特,“艾格你來說,就現在的局麵,之後妖獸們之間格局最有可能產生的變化是什麼。”
“我以為人類都會明白之後的事情發展。”艾格伯特特意看了一眼阿狄森。
洛伊和藍哲都不是笨蛋。
獸族就算沒插手羽族的內亂,也不妨礙人家有漁翁得利的想法。
萊亞在這一戰上,沒輸也沒贏,用自己□□出來的狗,換了埃爾維的近身隨侍——黑龍維克托莉婭,這不算虧。
而且人魚還可以用水族之王的死和羽族女王談利益置換條件。
至於是否會有消息傳出去,說水族之王是萊亞弄死的……人魚隻需要不承認就行,畢竟水族之王確實是死在了這一戰裡。
怎麼死的……?
那重要嗎?
此時水族和羽族注定聯合,獸族隻要沒有正麵開戰的想法,不願意直接以一敵二,那想要破除三族之間兩族聯合對抗另一族的局麵……
獸族大概率會將寶壓在埃爾維身上。
就算此前巴薩羅穆和萊亞聯手想要弄死埃爾維又怎麼樣?
巨龍那會兒不僅沒受什麼傷,還一點虧都沒吃到。
哪像現在,維克托莉婭身死,龍族成員大量死亡……
一旦獸族表現出對巨龍的支持,埃爾維一定會把握住這個機會,以巨龍的身份,成立出第四方的勢力。
屆時不管她是打算報複羽族女王還是報複人魚,這對於獸族來說,一如既往的是漁翁得利。
至於蘇利的身份……
不管是渡鴉還是其他人類,都傾向於,埃爾維會用這條情報作為獸族支持巨龍的交易物之一。
有意思的是,萊亞也知道這條情報。
這相當於羽族之後也有可能得知蘇利的價值。
作為戰略性資源,他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蘇利被其中一方掠走。
至於是否會將其當場擊殺……
這個可能性有,但並不高。
隻要衡量價值的天平,仍然對蘇利有一丁點的傾斜,少年就注定不會有生命安全。
而如果價值失衡,蘇利的存活無法大於他死亡給其他幾族帶來的優勢……
到那種時候,他們也不見得會有機會對蘇利動手。
阿斯加裡的目的可一直都是挑起三族混戰。
又有什麼比作為漩渦中心的蘇利,更容易挑起混亂呢?
此時旅館一樓唯一懵逼的就隻有阿狄森。
蝴蝶精完全不理解,人類方……也可以多加一個渡鴉,總之就是,阿狄森根本搞不明白,其他幾個人眼神一對視,就互相默認了的深層信息。
但他會問:“所以阿斯加裡到底在哪?”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渡鴉是不知道,其他人類則是在想,艾格伯特燒熱水的那間房,好像是蘇利之前住過,但在蘇利離開後,又被後來者的阿斯加裡占據了的房間……
房間內,蘇利收拾完自己,穿戴好衣服,在鉑金色的發絲還在滴水的時候,少年麵無表情地看向窩在單人床正中,正瞪著一雙深棕色眼球看著他的雪鴞。
在妖獸社會,蘇利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能看到正常動物。
“好看嗎?”蘇利抬起手腕,對著水桶攥了一把濕漉漉的發尾,水氣在他的睫毛上凝聚,形成了一滴滴的小水珠。
滴滴嗒嗒的水滴砸在桶內時,雪鴞變成了人形。那是一個五官看起來偏向成熟,模樣很像是三十多歲男人的妖獸。
相比於渡鴉純黑無一絲眼白的眼睛。這隻妖獸就是眼白區域屬於深棕顏色,而瞳孔深處,則又是全然漆黑。
“於人類而言,或許算是好看的吧。”阿斯加裡冷靜地坐在床上。
蘇利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表情平靜地說道:“但對於我來說,你不太好看。”
“不管是大腿上的貫穿傷疤痕,還是胸口仿佛被什麼尖銳利爪撓過的爪痕……當然,如果你考慮轉過身子什麼的,我或許還能看清一下你後背的疤痕狀態。”
蘇利冷靜地抽過旁邊搭在架子上的毛巾,裹上了頭,聲線清越:“我個人並不覺得疤痕可以和勳章化為等號,疤痕就是疤痕,而如此坦然袒露這些的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旁人嫌棄……”
蘇利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不關注自己被看光,十四五歲的少年有什麼看頭。
但他卻很介意,自己和另一個裸/男坦誠相見。
阿斯加裡陷入了沉默。
等樓下一群人終於衝到樓上,並一腳踹開房門的時候,蘇利正維持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衝艾格伯特說道:“真希望卡斯特準備的眼鏡,在你那裡有不止一個的備份。”
艾格伯特的表情瞬間從“慌亂”變成了:“你今天彆想活著離開這個房間!”
指阿斯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