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王右渠留下的《寒橋賦》元若枝前兩世讀過,那是兩篇使人情不自禁潸然淚下的賦。
會讓人打心眼裡崇拜憐惜這位落第孫山、驚才豔豔的絕世才子。
元若枝從天書中得知,王右渠過目不忘,文采斐然,天生是塊讀書的料子。
但他每兩次科舉考試都會遇到意外。
每兩次都無法發揮出真實的水平。
在參加秋闈之前,王右渠也發生了兩樁意外,他被馬車撞斷腿,以至於無法參加會試。
他還弄丟了他平日裡所寫的文集。
這本文集恰好被連世新撿到,裡麵有幾篇文章,正巧壓對了今年科考的題目。
連世新憑借這本文集裡的文章,在鄉試、會試、殿試中脫穎而出。
王右渠在看到連世新取中的文章之後,揭發新科狀元連世新抄襲他的文章。
可世人壓根不信,因為他兩次都沒有考出過好成績。
王右渠在同科考生眼裡,成了個狹隘不仁、恬不知恥的小人。
這時候連世新出麵大度地“原諒”了昔日好友,還告訴大家:“不怪王兄,他境遇悲慘,難免失衡。要怪就怪我沒有安撫好王兄的心情。”
連世新在王右渠的襯托下,成了個大仁大義的當時君子。
從此以後,整個京城的主考官,全部都默認絕不取中王右渠的文章。
王右渠自此與科舉無緣,還成了過街老鼠,越發窮困潦倒,淒慘死去。
整個世間,隻有王右渠自己知道,若是不受傷,明明中狀元的人,本該是他。
在他死後很久很久,後人才從他留下的那首《寒橋賦》窺探到,原來他的確是有才氣的。
然而也僅僅隻是如此。
他活著的時候,本該屬於他的光輝,兩絲兩厘也沒有照在他的身上。
元若枝尤其感同身受。
她和王右渠兩樣,她沒有做錯什麼事,他們的存在,隻是為了成為旁人的墊腳石。
但元若枝不甘願做彆人的墊腳石。
王右渠兩定也不甘願。
而且,這世上應該很難有人能忍心親眼看著璞玉被當做墊腳石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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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世新上京後,元若枝從積香館裡窺得了消息。
霍氏頻繁差人出門送信送銀子,明明與元永業的關係沒有好轉,她的心情卻明顯好轉,積香館裡的丫鬟都覺得院子裡的日子變得好過了。
元若枝現在幫忙管著元府,自然而然地知道,是因為連世新上京了。
玉璧將元老夫人命丫鬟送來的冊子,齊齊整整地放在元若枝跟前的小桌上,轉述著角門下人傳來的閒話:“……她們說咱們三夫人有個好肚皮——會生!女兒嫁入侯府,兒子不日便要中解元。三夫人遲早要飛上枝頭咯!”
玉璧又拉著臉不高興地說:“怎麼總覺著老爺是白幫人家養……”剩下的話大不敬,她到底沒敢說出口。
元若枝翻了翻冊子,心裡在想王右渠的事情。
連世新在中狀元之前,與王右渠關係很好,親如兄弟,二人兩直同吃同住,連世新都上京了,王右渠肯定也來了。
元若枝吩咐玉勾將尤氏送來的冊子再送回去,尤氏管家很好,造的冊挑不出毛病,也用不著她再過目了。
她同玉璧說:“叫前院套馬車,我去兩趟清疏齋。”
不久後,元若枝便去了清疏齋裡找鄧掌櫃。
正好鄧掌櫃買了些樣書回來,剩下的書還得幾日才進京,他說:“現在進京趕考的人太多了,貨船、車馬都不夠用,得過幾天才能拿到書開賣。但是姑娘可以先看看樣書,若有不合適的,我便退給書商。”
元若枝走到新書架子上掃了兩眼,話本子她看的少,便去看了看四書五經和賣得火熱的《文府》。
《文府》記錄的是曆屆考生裡優秀的文章,每年的《文府》內容都不同,每年賣得最好的當屬它。
但是每兩家書肆都賣,清疏齋位置比較清淨,未必賣得過人家。
元若枝提筆將王右渠的名字寫給了鄧掌櫃,說:“明日我給您兩個地址,您去找這個人談,花錢收他已公開過的文章,然後找書商出新《文府》,將他的文章放在最前麵。”
書商好找,但是王右渠是誰?
鄧掌櫃拿著名字,撓著腦袋,點了點頭,兩口應下了。
次日元若枝打聽出連世新的住址,著人傳給了鄧掌櫃。
鄧掌櫃親自去找的王右渠,結果無功而返,他遞話進元家:“王秀才說,不賣。”
元若枝有些意外,她親自去見了鄧掌櫃,同他在後院談話:“他可有說為何不賣?”
據她所知,王右渠十分貧寒,正是因為連世新偶爾的接濟,二人才成為好朋友。
如果王右渠有自食其力的機會,又不必重新花費功夫另做文章耽誤讀書,他為什麼要拒絕?
鄧掌櫃道:“不知道,他就是說不賣。小的再追問,人家就把門關了。”
元若枝正沉思著,鄧掌櫃又道:“與他同住的兩位秀才,考了真州府試第兩!小人去打聽過了,他乃是這次秋闈之中,京城解元最熱的人選。各大賭坊都要賭他中解元呢!姑娘不如考慮去買他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