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2 / 2)

卿侍郎不由得沉默了。

王右渠還真是……給他省事兒了。

他問連世新:“你是如何抄襲的王右渠的文章?”

連世新本能地還想為自己謀取一線生機,他麵如死灰地說:“我與王右渠日日同進同出,許、許是哪日無意間看到,記在了腦中……我、我不是有意的。”

他抬頭,哀求地扯了扯王右渠的衣擺。

他開始崩潰,開始用手臂擦眼淚,開始悔不當初。

他想祈求王右渠看在多年情分上,放他一條生路。

王右渠淡淡地將衣擺扯回來,道:“草民的文章一直存於內室,除了給鄧掌櫃,不曾示人。”

他沒有忘記連世新剛剛想要他死無葬身之地的樣子。

連世新瞪大了眼睛看著王右渠,他梗著脖子抽搐道:“右渠,你好狠的心啊!”

說完,便昏死過去。

嚴肅的公堂上沒有寬恕罪犯一說。

衙役將人潑醒。

已經是中秋,連世新醒來便躺在地上瑟瑟發抖。

卿侍郎道:“也就是說,連世新不僅僅是抄襲你的文章,還是入室盜竊。”他問連世新:“可還有彆話要說?”

連世新知道自己毫無翻身的餘地,一句話也沒有說。

照磨提筆記錄。

卿侍郎將最後的判決寫在紙,讓照磨遞給了陳福,陳福給了聶延璋。

聶延璋點了頭,卿侍郎才吩咐道:“著令二人畫押。連世新革為庶民,永不錄用,遊街,監|禁刑部大牢六個月。”

照磨擬好二人口供,讓二人畫了押。

連世新早就沒有了力氣,還是衙役抓著他的手畫押的。

真州幾個秀才和鄧掌櫃也都在人證證詞上,畫了押,但張春生幾人畫得很心虛……

連世新當場上了枷。

真州幾個秀才都退下了。

卿侍郎整理著這次案件的所有“證據”,目光落在了《文府》開篇八股文的作者,“明月”的名字上。

他最後問道:“王右渠,《文府》上皆以真名示之,你為何用彆名?‘明月’是你的號?”

王右渠也不知道為什麼清疏齋的東家,給他取了“明月”的彆名。

或許是因為他父親的事情不得已而替他化名……

王右渠也不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了。

早在真州讀書的時候,他就被世交長輩退了婚,還被當眾羞辱了一頓。

但他心裡莫名地還是微微苦澀。

到了京城,父親的事情仍舊是他洗不乾淨的汙點,明明他什麼都沒做錯。

鄧掌櫃當然知道王右渠不知情,他便鬥膽答了:“明月的名字,是我們東家替王秀才取的。”

卿侍郎略明白了一些緣故,也就沒再追問與案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反倒是聶延璋。

他起身走到屏風旁,打量了一眼王右渠,他想看看,什麼樣的人,值得元若枝親自替他取名字。

聶延璋輕哼了一聲。

不過是個長得還算可以的書生罷了。

也配。

什麼小本營生,值得她這般費心?

還不如替他打理皇室生意好了。

但,得尋個合理的由頭,比如做他的太子妃。

王右渠似乎察覺到了異常的打量。

他立在堂內,餘光輕輕掃了過去,華貴的衣角,挺拔的身軀,自然垂立的一隻手,手背上筋脈清晰。

至於臉……他看不見。

王右渠卻默默地記住了那隻手背的筋脈走向。

卿侍郎恭敬地瞧了聶延璋一眼。

聶延璋輕壓下頜。

卿侍郎才道:“退堂。”

主審官與幾個陪審官紛紛到堂內閒敘。

今日的案子不難審,連世新壓根就是個沒經過事的小秀才而已,連謊都沒圓好。

案子簡單,難的是事關科舉,唯恐被人說“科舉不公”。

卿侍郎少不得與同僚們抱怨:“真州的幾個蠢材,我看刑律都沒讀好,若不是我點破,他們幾個都不知道自己作了偽證。”

有人說:“王右渠倒是不錯,案子定了,明天放榜,解元就是他了。”

卿侍郎頓時笑著說:“實至名歸。恭喜諸位又得一位好學生了。”

考官與考生也算是“師生關係”,鹿鳴宴上,大家自然還有更加密切的接觸,到時候做王右渠的“真”老師也未為不可。

禮部考官們笑得十分得意。

至於連世新,上了枷之後就得遊街以儆效尤。

外麵那些看熱鬨的人,全部都愣了。

連世新上枷,王右渠堂堂正正毫發無損地走出來了?

不可能啊!

“這、這、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連世新上枷?侍郎是不是審錯了?”

“怎麼回事啊!連世新可是真州府試第一的秀才,他怎麼會抄王右渠的文章?”

衙役們凶神惡煞地壓製住躁動的考生與普通百姓們。

給事中宣讀案件過程與判決結果:“……人證物證齊全……連世新對其入室盜竊王右渠的文章,並抄襲,供認不諱……”

“我的天!竟然是連世新抄了王右渠!”

“我還以為連世新這等有真才實學……”

“屁的真才實學!我也是真州的!我他娘的早就想說了,每次王右渠的八股文都比連世新做的好!連世新跟在他屁股後麵就跟條狗兒似的!他娘的要不是王右渠縣試、府試考試,倒了血黴出了意外,第一名輪得到他?明天放榜你們看到王右渠的文章就知道了,他不中解元誰他娘的敢中?老子今天就大放厥詞了,今科狀元也是他!”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個連世新……”

“你瞎啊?人不可貌相說的是連世新嗎?他長得本來也沒有王右渠,哦不,王解元好看啊!”

考生們手裡的雞蛋、白菜幫子,全砸到連世新身上去了。

其實他們還有些猶豫砸不砸,事情反轉的太厲害,他們心裡還有些慌張。

但拿都拿來了,不能白拿啊。

鄧掌櫃看著這一堆牆頭草直搖頭。

他拉著王右渠出來,趕緊上了馬車先逃走。

昌平侯府和元家的人,再三在告示上確認了結果,也都見了鬼似的跑回家報信去了。

鄧掌櫃與王右渠一起回了清疏齋。

店小二提前回來,準備了火盆給王右渠跨。

王右渠總是倒黴,不太信這些,但他還是跨了。

元若枝從清疏齋後院出來,她戴著帷帽,同王右渠說:“先恭喜郎君取中解元,一些小心意,請解元不要推辭。”

玉璧送了小荷包過去,裡麵全是碎銀子。

倒也不算多,但明日發榜,王右渠多的是要打點的地方。

鄧掌櫃勸道:“郎君就收了吧!”

王右渠當然不肯要。

元若枝隻好道:“日後還要你替我們費不少心思,就當是我預付你的工錢好了。”

鄧掌櫃笑著跟元若枝說:“解元這是看不上我們清疏齋的小生意了。”

王右渠說:“請姑娘與掌櫃立契,這錢我才能收。”

鄧掌櫃隻好立契,不過他也不知道怎麼寫合適,王右渠便直接簽上名,摁了押,相當於留了一張空白的簽名契給清疏齋。

他也不怕清疏齋坑他。

如果一定要坑……

那就坑吧。

他這條命都是她救下的。

家裡事多,元若枝不便久留,便辭彆了兩人。

她剛上馬車,聶延璋的馬車停在了她的馬車隔壁。

聶延璋挑起車簾與元若枝說話。

玉璧玉勾還沒上車,兩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王右渠一眼便認出來,車裡那位貴人是誰。

他也一眼就看出來,聶延璋看元若枝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王右渠的目光又落到元若枝兩個丫鬟的臉上。

他走到元家馬車旁,朝著車內的元若枝作了一個揖,聲音不大不小:“多謝姑娘的護膝。”

元若枝愣了一下,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王右渠說的是鄧掌櫃給他買的護膝。

他誤會了,不是她送他的。

聶延璋斂眸朝王右渠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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