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靈臉頰微紅,小聲說:“不就隻有不到一個月了麼……我提前一點把他當自己人看待不行啊?”
元若枝眉目彎著:“隻是自己人?”
元若靈知道元若枝想說什麼,輕哼一聲,拉著她從寶殿裡離開。
六月下旬,元若靈出嫁。
天不亮元若枝就起來陪著她梳妝換衣服。
新郎過來迎親的時候,喜婆背著元若靈,元若枝在旁邊跟著,一起去了喜堂。
元家大門口,元若柏還請了王右渠過來幫忙攔門。
薛江意無奈地說:“大舅哥,您也太為難我了!”
元若柏高聲地笑:“那又怎麼樣?你娶走我妹子,還不讓我這時候給你點下馬威?”
薛江意拿出“誠意”,先給了王右渠孤本,兩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一眼,王右渠收了“賄賂”,出了很簡單的題目,讓薛江意作詩一首就算放過他了。
元若柏不依不饒,指著王右渠說:“你這人,我真是看錯你了!早知道不請你來看門了!哼!”
薛江意暗笑,他跟王右渠才是一條繩子的螞蚱呢!
接著他又拿出其他的好東西安撫元若柏,和元家其他的小郎君。
王右渠都先撤了,誰還攔得住薛江意呀,他舍了些本錢,又作了詩和文章,終於進了元家大門,到喜堂裡去。
薛江意穿著大紅的新郎服,朝氣逼人,和元若靈一起在喜堂裡同長輩敬茶。
元永平很中意薛江意,笑著接茶。
尤氏縱然看不中薛江意的出身,恪王之亂那會兒也消除了芥蒂,現在純粹是對女兒的不舍,茶沒喝下去,眼淚倒先流下來。
元永平勸慰道:“這是喜事,你哭什麼。”
尤氏氣不過,都這時候了,丈夫還這麼“寬慰”人,那是安慰的語氣嗎,分明就是氣她呢!她抹著眼淚說:“可憐我十月懷胎生養下來……”
元若靈在蓋頭底下,低低地哭了出來。
薛江意這時候說:“母親,小婿會對她好的。”
元永平說了幾句交代給孩子們的話,尤氏也平複好了,囑咐了元若靈許多,隻同薛江意說:“你對她好,就是孝敬我了。”
元若枝在旁邊看著,為尤氏一片愛女之心而動容。
等到她出嫁的時候,是沒有這一幕了。
喜婆喊著說:“吉時快到了,大爺快背著新娘出門去吧!”
元若柏走到元若靈跟前彎下腰,元若靈哭著上了兄長的背。
薛江意出喜堂的時候,與王右渠對望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地笑了笑——下一頓喜酒,是不是該吃你的了。
王右渠目送薛江意出去,唇邊也浮起一道淡笑。
元若枝想一路跟出去看,也在元若柏他們身後跟著,自然就同王右渠碰了麵。
其實從元若枝一進喜堂,王右渠就看到了她,隻是她站得遠,他沒機會跟她說話。
到了大門前,元若柏把元若靈送上了轎子,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起來,該走的人都走了,王右渠才有功夫和元若枝真正地打上招呼:“元姑娘,許久不見。”
元若枝屈膝回禮,笑容很欣喜:“很久不見,王郎中還好嗎?”
王右渠麵容清冷,可在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帶了一絲刻意的溫柔:“很好。我已經不是郎中了……元姑娘就叫我名字吧。”具體怎麼叫,他卻沒說,之前等不到她叫他的表字“守明”,現在他已經退而求其次,期盼她一聲“王右渠”也好。
元若枝始終覺得直呼其名失禮,畢竟王右渠已不是從前的那個貧寒學生了,她笑道:“王先生安好就好,您乾娘呢?她好嗎?”
王右渠淡淡地笑:“她也很好,勞元姑娘惦念。”
元若枝客氣地笑了笑,因不便久留在大門處,行了禮,便告退了。
王右渠凝視著她的背影,腦子裡回蕩著她那一聲“王先生”,這也就是他們之間的情分了!
要說甘心,他當然是不甘心的,除開那位,他是最早遇到她的,他們之間的緣分才是才最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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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枝出了孝期,京城裡也就熱鬨起來了。
天子欠杜家一份恩典,杜行淵終於在這個盛夏遲遲提起。
陳福請杜行淵到他那裡去坐,十分客氣地說:“杜先生,皇上現在正在和楊閣老他們商議南方旱災的事情,情報來得急,隻能讓你先等一等了。”
杜行淵很知趣地道:“小人的事都是小事,等一等無妨的。”
陳福笑了笑,生怕他的茶涼了似的,幾次三番差人過來換熱的。
杜行淵笑意始終溫柔,他把玩著腰間的一枚玉佩。
陳福看了看那玉佩,料子自然是頂好的,但那花紋似乎普通了些。
杜行淵見陳福在看自己手中的玉佩,大大方方展示給他看。
陳福說:“料子好,隻是這花……”
杜行淵笑容柔和:“這是春菖蒲,是家母生前最愛的花。”
陳福稍懷愧意,說道:“這花也是極好的。”
杜行淵笑著頷首。
春菖蒲自然是極好的,若不是元若枝點破,鬼車或許永遠不知道花神對這一株花傾注的心意。
想到今天自己向天子所求,他有些緊張,掌心薄薄的汗沾在玉佩上,玉的溫潤感反傳入掌心,帶給他一絲絲安慰。
等到日落西山了,聶延璋那邊才派了人過來召見。
陳福領著杜行淵去禦書房說話,去的路上,碰到幾個閣老正在往外走,依稀間,可以見到他們眉宇不展,口中在感慨南方今年多災多難,春天水災,夏天又旱災,更恐怕後麵還有瘟疫。
杜行淵進了禦書房跪見聶延璋。
聶延璋讓陳福賜座。
杜行淵惶恐道:“皇上,草民身份卑微……”
聶延璋半倚在案牘前,縱然眉間有愁色,語氣還算溫和:“你配得上,朕說的。陳福——”
陳福搬了椅子過來,杜行淵隻好從善如流。
聶延璋略說了幾句客氣的話開頭,便道:“你在恪王之亂中立了大功,朕心裡都記著,朕許諾過的事情,駟馬難追。說吧,你有何所求?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朕都能許你。”
杜行淵想了想,還是起身跪道:“草民唯有一求……”他說:“草民唯想求娶皇上帳下女謀士為妻。”
聶延璋眉頭一皺,奇怪地問:“女謀士?朕手下何曾有女謀士了?”他看了一眼陳福。
陳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替皇上辦事的,都是男人,哪兒來的女人呀!
除了……他瞪大了眼睛,莫不是元姑娘?!
這……!
這可要命了!
杜行淵是找死麼!
聶延璋像是也想到了,斂眸平心靜氣地問:“什麼女謀士,你說仔細。”
杜行淵略說了他投誠的緣故,卻發現禦書房裡越發靜謐,可他不能直麵天顏,遂不曾抬頭,並不知道皇上的神色。
不知過了許久,聶延璋才沉聲道:“你回去再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麼罷。”
杜行淵急道:“皇上,草民……”
陳福連忙攔下他說:“杜先生,咱家送你出去。天色都快黑了,再遲了你可就出不了宮門了。”
杜行淵意識到事情不對,隻好起身,隨陳福出去了。
陳福把人引出了禦書房,才低聲斥道:“我的老天爺,杜先生可真敢說!你想求的,哪裡是什麼女謀士,那可是,可是……”
杜行淵眉頭緊擰,“是什麼?”
陳福著急地跺腳,“皇上身邊何曾有過女人?是什麼,你還猜不出來麼!”
杜行淵張了張唇,心裡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這才有了確切地答案。尋常內宅女子,怎麼會跟太子有牽扯,又怎麼敢那樣大膽。
她所作的一切,全是為了龍椅上的男人。
陳福還在絮絮叨叨:“杜先生,您好好兒地想想要什麼吧,這件事可再也彆提了!”
杜行淵出了宮之後,心中發堵。
為什麼,那樣好的姑娘,要入那般金碧輝煌的牢籠,與後宮三千佳麗共爭一人寵愛。
他竟感到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