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聞爭燁大捷回京這一樁喜事,他的婚事也實在是不能再拖了,他可是世子,到了如今這年紀,也該成婚,為家中延續香火了。
太夫人先開了口:“你說讓我們準備著去提親,又不叫聲張,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去?”
穆國公夫人跟著就問:“可還是元家那位姑娘?”
聞爭燁說:“日子我已經定好了,還得再等幾日,那天早上我再同你們說。”
太夫人都著急:“你這孩子打的是什麼官司,我怎麼聽不明白。怎麼還要等呢!不如明日就去!行事那般小家子氣做什麼?”
聞爭燁哄著道:“祖母,這中間的事情,孫兒不好說明白,總之您和母親聽孫子的就是了。”
聞爭燁一向不是胡來的孩子,家裡人哪有不聽他的。
再說王右渠。
太後生辰馬上到了,他也與聞爭燁有同樣的打算,因此在聞爭燁回京的當天,也急著來了王家,與老師和師母商定他的婚事。
王舜安聽王右渠說,還要過幾天再去提親,便問:“那日似乎不是提親的吉日,怎的非要定那天?”
王右渠說:“……老師,隻能是那天。那日就勞煩您和師母了。”
師母王夫人是個和善的人,笑著說:“守明說那天就那天吧,雖然正好撞到太後壽宴那日,但咱們也不用同父親一起入宮參宴,早起去一趟元家也沒有什麼。”
王舜安解釋說:“不是咱們要不要去皇宮的緣故,我這不也是想給守明挑個吉利日子,想著他日後婚事也好順一些嗎。”
王右渠真誠起來作揖道謝:“老師師母的心意學生明白,感激不儘。”
王舜安道:“好了好了,在為師麵前還來這套。走吧,與我跟你師母一起用了飯再回去。”
“是。”
王夫人叫人擺了飯,大家依次坐下,還沒拿起筷子,闖進來一個明媚的小姑娘,她陡然見了陌生人,嚇了一跳,隨後才匆忙見禮,卻不知道如何稱呼。
王舜安訓斥他無狀的小女兒:“都這麼大了,還這樣毛躁,像什麼樣子!”接著就對王右渠說:“這是你……是三師妹。她也略識得幾個字,我親自教導的,你們就以師兄妹相稱好了。”
王右渠作揖道:“三師妹。”
王清渠羞道:“師兄。”
王舜安又說:“好了好了,都坐下吃飯。”
王右渠等到王清渠先坐下了,才跟著坐下。
王舜安訓斥女兒:“沒規矩,你師兄現在是朝廷官員,哪有你先坐下的道理。”
王清渠重新站起來,又坐下,鼓鼓嘴,說:“爹,這樣可以了吧?”
王舜安沉了臉。
王夫人笑著同王右渠說:“叫你笑話了,三丫頭是越長大越沒有規矩了。”
王右渠淡淡一笑:“她小時候也是這樣活潑可愛的。”
王夫人就順著他的話,提起從前王右渠在真州時,在王家偷偷讀書的事情,王舜安臉色也就漸漸好了。
王清渠靜靜地聽著,這才想起來,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狀元郎,連名字都跟她撞了一個字。
杜行淵著人搜羅了十樣寶貝,拳頭大的南珠,半人高的珊瑚……所費萬金。
連他身邊的管事,走南闖北見慣了珍寶,都覺得咋舌。
杜行淵仍覺得不夠,十分憂心過幾日去元家提親,這些拿不拿得出手。
管事說:“……這就是宮裡人見了,也都要開眼,您還愁什麼呀!元家人一見這些保證心動。”
杜行淵苦笑:“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好了,快去準備,那日得趁早,遲了,怕是被堵得連門都進不去。”
管事不信,嗤笑道:“您也太誇張了。”
杜行淵起身歎道:“等著瞧吧。”
管事跟著他一起回內院,又問:“為什麼一定要挑太後生辰那日?您要是怕趕不及,乾脆明日就去。”
杜行淵饒有深意地解釋:“隻有那一日有機會,彆的日子都不成。”
唯有那天皇帝脫不開身,必須整天陪在太後身邊,如果那天提親成了,縱是皇帝,也不好明搶彆人的妻子。
何況他才登基不久,根基不穩,如今大業周邊群狼環伺,南方又正鬨災,新帝不能再做失去人心的事情了。
管事聽得雲裡霧裡,但他若知道自家主子是要跟皇帝搶女人,大抵是覺得他瘋了,非要拚死規勸不可。
不過,杜行淵也不會聽的,畢竟杜家一度就是元若枝保下來的。
杜行淵要娶親的消息,也傳去了杜家商行鋪麵裡。
不光杜府,秀坊裡的繡娘也心碎了一地……無不豔羨被家主看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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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生辰當日,天不亮聶延璋就起來了。
這算是他登基之後的第一件喜事,禮部也準備得隆重,換好了衣裳,他帶著星怡去給太後請安賀壽。
“兒臣祝母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後喜色滿麵,縱然雙眼看不見,可她聞得到喜慶的味道。
她衝著星怡跟聶延璋招手,笑著說:“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我們娘仨在一起都一年了。”
喜慶的日子,星怡似乎也越來越適應了,她靦腆地微笑說:“母後,以後女兒很多很多年都陪在母後身邊。”
太後感動的抱著星怡說:“好,好,好。”
聶延璋也心軟了一瞬,把之前的不愉快暫且忘了,今日什麼都先順著太後。
宮外也同樣熱鬨。
如同杜行淵預料的那樣,清早開始,元家外頭的那條街,就開始堵得水泄不通了。
來得最早的是王家人,王夫人帶著人過來正式提親,王舜安也跟來了。
元家人打開大門迎接,元永業人還沒清醒,就被人從床上抓起來去見客。
元永業與兄弟兩個在前廳裡見了王舜安,便知道王夫人是過來替王右渠做媒的了。
王夫人則同尤氏一起去了後院花廳。
元永業高興得很,他本就中意王右渠,自從恪王之亂中,王右渠假意與元若枝為親之事之後,他那邊就沒了消息,左等右等,現在可算把人盼來了。
隻是不等元永業高興上腦,下人又匆匆進來稟:“三位爺,穆國公府來人了,說是來、來提親的!”
元永業一口茶沒喝下去,差點噎著,好家夥,這、這怎麼湊到一天了!穆國公府是什麼人家,元家再怎麼受皇帝重視,也輕易不能得罪聞家啊。
他瞧了一眼大哥。
元永平硬著頭皮說:“去請進來吧。”總不能把人家晾在外麵,那像什麼樣子。
緊接著,下人又來稟。
元永業見下人身後無人,問道:“客人呢?”
下人道:“不是,三老爺,杜家也派人過來了,說、說是上門向咱們房裡的枝姑娘提親的!”
元永業:“…………”
他眼睛瞪得老大,從椅子上躥起來問:“什麼,杜家也來提親?”
這是怎麼回事,都跟約好了似的,怎麼撞在一起了。
元永平也疑惑,心想,這都撞到麵上來了,他們兄弟連個準備都沒有。
元永固是生意人,杜家他也打過交道,且這半年來,與杜家商戶相交頗深,他出聲道:“去請進來。”又同元永平和元永業說:“杜家家主杜行淵十分年輕俊朗,我倒是遠遠見過。”
這話裡包含的意思就很多了,除了他對杜行淵的好感,還有杜行淵長得好、年紀輕輕能力足的意思。
一下子,元家前廳裡擠滿了人。
女眷則去了花廳,尤氏與王氏也接連聽說來了好幾家人,大眼瞪小眼的。
元家上上下下熱鬨成一團,元若枝都還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隻是聽到院子外似乎比平常吵鬨些,就叫了人來問。
這才知道,那三人竟然直接來提親來了!
玉璧又驚又喜,又覺得棘手:“姑娘,這三家人都來,您挑哪一家才好?”
元若枝說:“……我一家都不挑。好了,你找到機會快去給大伯母還有我父親傳話,讓他們先不要擅作主張。”
玉璧連忙去了。
元家眾人本來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哪可能一口就答應下來,留了客人吃午飯,就悄悄找了機會在議事廳裡商議。
元家現在客人眾多,尤氏怕人多眼雜,叫人聽了去,說話都小聲:“怎麼一下子來三家,真叫人措手不及。”
元永固看著元永業說:“三弟,我看枝姐兒遲早也是要嫁的,你索性就把決定做了吧!依我看,杜家就很好,雖是商賈之家,但到底咱們家世配得上,枝姐兒嫁過去不用做小伏低,杜家又沒有當家主母,她一去了就能掌家。”
元永業猶豫著,他中意的可是王右渠。
尤氏表情誇張的說:“老三你是沒看到杜家送過來的寶貝,半人高的珊瑚……哎喲我的天,皇宮裡都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寶貝!還有……”
元永平打斷她:“好了好了,彆說了。”又皺眉跟元永業說:“彆聽婦道人家沒見識的話,珊瑚再大也是死物,能和國公府比嗎?能跟王家比嗎?”
尤氏嘀咕:“寶貝銀錢是死的,榮華富貴也是死的?嫁去杜家,金子一生都享用不完。現在商戶子孫也能讀書入仕了,枝姐兒的孩子以後還不是能入仕途,有什麼不好的!”
元永固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
元永業一下子就被說動了。
一家子在這裡商量長短,元若柏拉著一張臉遲遲開口:“都在說這家好哪家好的,枝妹妹的心意,你們考慮過沒有?她與世子和守明都有些交情,她心裡到底中意誰,你們知道嗎?”
眾人這才想起,萬一元若枝對他們兩個之間的誰生了情誼,可不好棒打鴛鴦。
正好玉璧找到議事廳裡來了,把元若枝的意思傳達了。
尤氏都驚訝了,走到玉璧身前,重複問道:“枝姐兒說,一個都不挑?”
玉璧點頭。
元若柏先想到一件事,他說:“皇上選妃在即,三叔現在雖是守孝,沒有官身。即便有官身,也是四品以下,按規矩,枝姐兒要入選的,你們都張羅著給她說親事,算怎麼回事?”
尤氏倒是巴不得元若枝入宮,宮外再好的人家,哪裡比得過那金燦燦的皇宮。
元永固說:“老三雖是四品以下,大哥守孝之前皇上加授了正三品的虛銜,咱們家又沒分家,還是一家人。現在選妃的規矩也沒有那般嚴苛,若要算起來,枝姐兒不去參選,倒也說得過去。”
玉璧急了,大著膽子把元若枝的話再重複了一遍:“老爺,夫人們,姑娘說了,一家都不挑的!”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若枝也就隻剩下元永業一個能做主的父親了,但他自己也主意不堅定,元若枝說不嫁,他還真就猶豫了,心裡起了懷疑。
尤氏也道:“枝姐兒可不是糊塗人,她說不挑,肯定有不挑的緣故。好了,今兒都先回絕了再說。”
元永平想到老夫人生前對元若枝的厚待,也不想拿長輩的威儀去做元若枝婚事的主,就同元永業說:“老三,你自己好好琢磨。”
說著,就朝元永固使眼色,一起去待客了。
元永業則跑去人語堂找元若枝問清楚,這樣好的三家人,又都是直接提親來的,怎麼就不嫁了!
元若枝淡然地說:“父親,按照選妃的規矩,我是要參選的。我也願意參選。”
元永業一愣,把元永固的那番說辭說了一遍,又道:“你何必去宮中受那個苦,真要入選,咱們父女以後不知道還能見上幾麵了。”
元若枝道:“父親,女兒要參選。何況二伯父那番說辭,說不過去的,今年皇上第一次重揚祖製,若底下的人真的這樣糊弄過去,還不知道要引起什麼風波。咱們家不能做這出頭鳥。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聖上垂青。”
元永業向來中庸,覺得元若枝說得很有道理,便道:“好,我就以先回了他們。若你落選了……再說吧,哎!”隻是他擔心,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元永業便找了個由頭,暫且回絕了他們。
三家人紛紛回去向正主報信,說是元永業不願意嫁女兒。
聞爭燁不服。
王右渠心有不甘。
杜行淵不舍。
三人竟然齊齊親自出馬,去了一趟元家。
元永業折騰大半天,正小憩,又被人從床上挖起來,換了衣裳去見客。
先是向來清冷自持的王右渠,居然紅了臉同元永業說:“不知元伯父憂慮何在?晚輩三媒六聘元姑娘……一生鐘愛,絕不辜負。”
然後是聞爭燁人未到聲先至:“老子看看誰敢跟老子搶!”就見他抬腳跨進門,冷冷掃了王右渠一眼,隨即竟然朝元永業單膝跪下,欠身說:“伯父,請您將元姑娘嫁與晚輩。以後旁人能做到的,晚輩能做到十倍。”
杜行淵再怎麼和煦的性子,這會兒也著急了,便作深揖道:“若伯父是憂心元姑娘嫁人後的處境,晚輩願立書契,日後絕不辜負元姑娘,不納妾,終生隻與她一人廝守。”
元永業:“……”
他還是頭一次被人這般央求。
“你、你們都先起來。”元永業訕訕地說:“你們三個後生,我都很喜歡。但是皇上選妃在即,元家也不好做得這般明顯。總要走個過程的。”
聞爭燁剛想開口,元若枝逼不得已在屏風後麵向玉璧耳語。
玉璧點了點頭,出來說了一句話。
三人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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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壽宴,聶延璋片刻離不開身。
太後說,出冷宮後的第一個生辰,一家人一定要一起過完。
聶延璋看歌舞看得哈切連天,乏得很,奈何太後聽得儘興,他隻好打起精神作陪。
聶延璋去如廁的功夫,耳根子終於清靜了一會兒,剛回座位,就聽到有人同太後說:“皇上回來了。”太後就笑了,高興地繼續聽歌。
他知道,這不到天黑,是停不下來的。
月怡也在座上悄悄打哈切。
星怡坐得住,她可坐不住。
平康大長公主倒是對這些頗有興趣,看得興致勃勃,還指出漂亮的女孩兒跟附近的命婦說:“這個好看,那邊第三個也好看……長得真標誌。”
太後隱約聽到,吩咐嬤嬤說:“把長得標誌的留下來,本宮稍後摸一摸她們的長相。長得好看,唱得又好聽,等皇帝收為嬪妃了,一定喜歡。”
嬤嬤應下。
聶延璋在疲倦間,恍然發現,穆國公府似乎來得人很少,他再看去看王家,好像人數也不多。
聶延璋頓然打起精神,叫來王時爭,問道:“王家是不是少來人了?”
王時爭與王家相熟,對王家女眷也頗有些了解,去打聽了一下,就答說:“王舜安的妻子沒有來。”
聶延璋眯了眯眼。
王時爭以為皇上是想不起來王舜安是誰了,就道:“王舜安是王右渠的老師。”
聶延璋切齒道:“朕知道。你下去吧。”
陳福瞧見風向不對,走到聶延璋身邊聽吩咐。
聶延璋低聲道:“你出宮一趟。”最後厲聲吩咐:“快去!”
陳福忙不迭去了,等聽說了那三家人來提親的事,回宮路上直嘀咕:“哎,我這回可得提著腦袋去複命了。”
這三人真是精得沒邊兒了,竟然挑這個時候拔龍須,膽子大得也沒邊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個周末還有兩章,正文就寫完啦,這書主線也算完結了,後期再寫點婚後番外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