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授龍種天意興劉斬蛇身先機兆漢(1 / 2)

史筆惟將****誅,宮中事跡半含糊。

雖然為惡牝雞唱,因噎真成廢食乎。

男女平權已一途,坤儀糾正屬吾徒。

閒來戲弄疏狂筆,寫出漢宮人物圖。

這兩首詩便是不佞作這部《漢宮》的宗旨。史家隻載軍國政治,對於宮幃事跡無暇詳記,一概從略。這書既用《漢宮》標題,隻寫宮幃事跡。對於軍國政治,無暇兼述,也就一概從略。雖說是僅供文人消遣,無關正經的,猶恐以辭害意,誤了一知半解的青年。所以立意宜正,考據宜詳,不敢向壁虛造,致蹈“齊東野語”之嫌。讀者諸子,都是詞壇健將、學館名流,翻閱這書便知人生處世。無論是甚麼元凶巨惡,也隻能遮瞞於一時,莫能逃過於後世。即如本書的那位王莽而論,當時何嘗不謙恭下士,世人一時為其所蒙,幾以伊周目之。不久假麵揭破,虛偽畢露,依然白費心機。古之人“蓋棺論定”那句說話,確有至理!至於曆朝宮幃中的事跡,可以流芳千古的,不過十之二三;遺臭萬年的,倒有十之七八。從前的人,往往狃於重男輕女的習慣,都存著夫為妻綱的心理。以為一切重大責任,自然要男子負著,未免原諒他們幾分。因此釀成他們種種的罪惡,尾大不掉,莫可收拾。他們呢?

反認為堂堂正史,都未詳細宣布他們的罪狀,縱有甚麼惡行,必可邀準摘釋。哪兒防到數千百年以後,竟有不佞這個多管閒事之人,握著一枝禿筆,一件件的寫了出來。他們死而有知,定在那兒嬌聲浪氣地咒罵不佞要下拔舌地獄。但是此例一開,安知數千百年以後,沒有第二位像不佞這樣的人物,又將現代女界中的行為,宛如拍照一般,儘情描寫出來的呢!前車可鑒,知有儆惕,因此一變而為淑眷賢嬡,留名萬世。照不佞揣度,未必無人。這樣一來,才不負不佞做此書的一番苦心。話既表明,現在先從那位漢高祖劉邦誕生之初,漢未成漢,宮未成宮,他的一座草野家庭之中敘起。

秦始王造萬裡長城,想做他世世代代的皇帝,豈知那時江南沛縣豐鄉陽裡村的地方,早已應運而生,無端地出了一位真命天子。

這位天子,自然就是劉邦。他的父親,名叫執嘉。母親王氏,名叫含始。執嘉生性長厚,裡人就尊稱他一聲太公。又看太公麵上,也稱王氏一聲劉媼。她因不肯辜負太公白養活著他,巴巴結結地就替太公養下兩個孩子。

長男名伯,次男名仲。養下之後,還不敢認為已儘責任,每日裡仍去田間工作。

有一天,她帶領兩子來到田間。那時正是隆冬天氣,因已三月未雨,田裡所種的菜蔬,必須灌溉。她因兩子年稚,隻得親勞玉手。一連挑了幾桶溝水,便覺身子有些疲乏,一麵命兩子且去放牛,自己先行回家休息。路經一處大澤,水聲淙淙,水色溶溶,一見之下,懶神頓時降臨,更覺滿身發酸,寸步難行起來。鄉村婦女原沒甚麼規矩,他就在堤邊一株大樹底下,坐著打個盹兒,一時入夢。正在耝耞之間,陡見從空降下一位金甲神祗,滿麵春風地向他言道:“本神因你們劉氏世代積德,又與你三生石上有緣,頗想授你一個龍種。”言罷,似有親愛之意。劉媼見這位神祗,出言費解,舉止無度,自然嚇得手足無措。正想逃跑的當口,不料那位神祗,早已搖身一變,已經化為一條既長且粗的赤龍。同時又聽得一個青天霹靂,立時雲雨交作起來。可笑劉媼,就在這場雲雨之中,昏昏沉沉的不知人事。

此時太公在家,見他兩子一同牽牛回來,未見乃母偕至,忙問:“你們的娘呢?”兩子答稱:“母親先已獨自回來。”太公聽了,不甚放心,拔腳就走,沿路迎了上去。走近堤邊,早見他的妻子一個人斜倚樹根,緊閉雙眼,卻在那兒酣眠。急走近他妻子的身旁,將她喚醒轉來道:“你怎的在此地睡著?離家不遠,何不到家再睡也不為遲!”

隻見他妻子先伸了一個懶腰,方始睜開惺忪睡眼,朝她自己身上和地下看了一看,跟著就現出萬分驚疑的臉色問他道:“方才大雷大雨,我的衣裳和地上怎麼乾得這般快法?”太公聽了,竟被她引得好笑起來道:“怎麼你青天白日的還在講夢話?今年一冬沒有點滴雨水,果有大雷大雨,這是要謝天謝地的了!”劉媼一聽並未下過雨,始知自己做了一場怪夢,連稱奇怪不止。太公問他何故稱奇道怪?劉媼見問,回憶夢境,曆曆在目,不禁把她的雙頰臊得緋紅起來道:“這夢真是奇突,此處過路人多,回去對你講罷。”太公聽了,便同劉媼回到家裡。

兩子一視他娘回來,歡喜得兼縱帶跳的,來至他娘麵前。一個拉著袖子,一個拖著衣襟,一齊問他娘往何處閒遊,為何不帶他們同去?劉媼不便將做夢的事情告知兩子,隻得哄開他們,方將夢中之事悄悄地告知太公。講完之後,還問太公,這夢主何吉凶?太公聽了道:“幻夢無憑,何必根究!我們務農人家,隻要上不欠皇糧,下不缺私債,吉也吉不到哪裡去,凶也凶不到哪裡去。今天的這個怪夢,無非是因你疲倦而起。這幾天你可在家休息,田裡的生活,讓我一個人去做便了。”等得晚飯吃畢,劉媼先把兩子照料睡下,又與太公談起夢事道:“夢中那位金甲神祗,他說授我龍種,我曾經聽見老輩講過,隻要真是龍種,將來就是真命天子。難道我們劉氏門中,真會出個皇帝子孫不成?”說著,她的臉上又露出一種似樂非樂、說不出的神情。太公聽了,嚇得慌忙去止住她道:“快莫亂說,此話若被外人聽去,就有滅族之禍。我和你兩個,隻望平平安安的,把兩子管教成人,娶媳抱孫,已是天大的福氣。”

劉媼聽了,雖然不敢再提夢事。早是就在那天晚上,所謂的龍種,真個懷在他的腹中去了。次年果然養下一個男胎,卻與頭兩胎大不相同。此子一下地來,聲音宏亮,已像三五歲的啼聲;又生得長頸高鼻,左股有七十二粒黑痣。太公偶然記起龍種之語,知是英物,取名為邦。他這個命名的意義,有無彆的奢望且不管他。單講他又因這個兒子,排行最小,就以季字為號。不過劉媼對於此子,更比伯仲二子,還要加憐愛。或者她的夢中尚有甚麼真憑實據,不肯告人,也未可知。好在她未宣布,不佞反可省些筆墨。劉家既是世代業農,承前啟後,無非是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那些事情。伯仲二人隨父種作倒也安逸。獨有這位劉邦年漸長大,不事耕稼,專愛鬥雞鬥狗,狂嫖濫財,以及代人打抱不平等事。太公屢戒勿悛,隻好聽之。後來伯仲兩個娶了妻子。伯妻素性慳吝,隻見他這位三叔,身長七尺八寸,食量如牛,每餐鬥米甕酒,尚難果腹,如此坐耗家產,漸有煩言。太公劉媼既有所聞,索性分散產業,命伯仲二人挈眷異居。邦尚未娶,仍隨兩老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