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樂宮諸侯觀禮匈奴國閼氏受愚(1 / 2)

卻說薄夫人等得安彩女出去之後,便問宮人,此時已是甚麼時候。宮人回稟道:“啟夫人!此刻銅壺滴漏,正報三更。”薄夫人一想,夜已深了,我又何必急急去找戚夫人呢?況且此事,他本來和我商量好的,隻毀木人,不奏萬歲。我若此刻前去找他,刀一聖駕在他那兒,多有不便。想罷之後,熏香沐浴,上床安眠。次日大早,他正在香夢沉酣的當口,忽被他身邊的一個宮娥將他喚醒稟知道:“夫人快快起身,萬歲爺正在大怒,已把安彩女斬首。各宮夫人,紛紛地都往戚夫人的宮裡,請萬歲爺的早安去了。”薄夫人聽完一嚇道:“你在怎講?”宮娥道:“安彩女已被斬了。”薄夫人不免淌下淚來,暗怪戚夫人道:“此人言而無信,必要與呂後娘娘爭個高低,害了這個安汜姐的性命。其實在我想來,船帆一滿,便要轉風,做人何嘗不是這個道理。他既和我知己,遇便的時候,我待勸他一番。”

薄夫人邊這般的在想,邊已來到戚夫人宮內。走進房去一看,非但萬歲爺不在那兒,連戚夫人也不知去向,便詢那個妖狐。妖狐謹答道:“萬歲爺已出視朝。我們夫人,方才在房內,此刻大約往曹夫人那兒去閒談去了。”

薄夫人聽了自回宮去。過了幾時,趁沒人在房的當口,又懇懇切切地勸了戚夫人一番。戚夫人當麵雖然稱是,過後哪把這話放在心上。近日又收了這個妖狐作身邊宮娥,如虎添翼,對於漢帝,更是爭妍獻媚,恨不得把他的一寸芳心,挖出給漢帝看看。漢帝被他迷惑住了,呂後那邊也是去得稀了。

呂後因懼漢帝,隻得恨恨地記在心上。有時和審食其續歡之際,他把想用毒藥,暗害戚夫人的意思,說與審食其聽了。審食其倒也竭力阻止。呂後因審食其不讚成此計,隻得暫時忍耐。再說漢帝自從怒斬安彩女之後,深惡宮內竟有尼僧出入,又將守門衛士斬了數人。薄夫人這天晚上,因見漢帝帶醉地進他宮來,臉上似有不豫之色,便柔聲怡色地盤問漢帝為何不樂。漢帝道:“皇宮內院,究有尼僧出入,衛士所司何事。朕已斬了數人。”薄夫人道:“婢子久有一事想奏萬歲,嗣因乾戈未息,尚可遲遲。今見萬歲連日斬了不少的衛士,他們都有怨言。婢子至此,不敢不奏了。”漢帝因他平日沉默寡言,偶有所奏,都能切中事弊。

此刻聽他說得如此鄭重,便也欣然命他奏來。薄夫人當下奏道:“守門衛士,官卑職小,怎敢禁止那班功臣任意行動。那班功臣,往往入宮宴會,喧語一堂,此誇彼競,各自張大功勞,甚至醉後起舞,大呼小叫,拔劍擊柱,鬨得不成樣兒。似此野蠻舉動,在軍營之中,或可使得;朝廷為萬國觀瞻,一旦變作吵鬨之場,成何體統?區區衛士,哪能禁阻有功之臣?最好趕快定出朝儀,才是萬世天子應做的事情。”漢帝聽完,隻樂得將他的一雙糊塗醉眼強勉睜開,瞧著薄夫人的那張花容,細細注視。薄夫人見漢帝不答所奏,隻望他的麵龐儘管出神,不禁羞得通紅其臉道:“萬歲儘著瞧著婢子,難道還不認識婢子不成!”漢帝聽了,複嗬嗬大笑道:“朕想張良、陳平二人,也算得是人中之傑。此等大事,彼二人默然無言,反是你一個女流之輩,提醒於朕,朕心中快樂。笑那魏豹死鬼,生時蠢然若豕,哪有如此的豔福消受愛卿也。你既知道應定朝權,可知道何人可當這個重任呢?”薄夫人因見漢帝誇他,不由得嫣然一笑道:“婢子知道有一個薛人叔孫通,現任我朝博士。此事命他去辦,似不致誤。”漢帝聽了,更是喜他知人,一把將他拉來坐在膝上,溫存了許久,方始同上巫山。

次早坐朝,便召叔孫通議知此意。叔孫通奏道:“臣聞五帝不同樂,三王不同禮。須要因時製宜,方可合我朝萬世之用。臣擬略采古禮,與前秦儀製,折中酌定。”漢帝道:“汝且去試辦。”叔孫通奉命之後,啟行至魯,召集百十儒生,一同返都。又順道薛地,招呼數百子弟,同至櫟陽。乃就郊外曠地,揀了一處寬敞之所,豎著許多竹竿,當用位置標準。又用棉線搓成繩索,橫縛竹竿上麵,就彼接此,分劃地位。再把剪下的茅草,捆縛成束,一束一束植豎起來,或在上麵,或在下麵,作為尊卑高下的次序。這個名目,可叫做綿蕞習儀。布置已定,然後使儒生弟子等人,權充文武百宮,及衛士禁兵,依著草定的儀注,逐條演習。應趨的時候,不得步履倉皇,須要衣不飄風,麵不喘氣。應立的時候,不得挺胸凸腹,須要形如筆正,靜似山排。還有應進即進,應退即退,周旋有序,動作有機。

好容易習了月餘,方才演熟。

叔孫通乃請漢帝親臨一見,漢帝看過,十分滿意,欣然語叔孫通道:“朕已優為,汝命朝中文武百官照行可也。”未幾,秋儘冬來,仍沿秦製,例當改歲。可巧蕭何奏報到來,據稱長樂宮業已告成。長樂宮就是秦朝的興樂宮。蕭何改建,監督經年,方始完備。漢帝遂定至長樂宮中過年。是年元旦,為漢朝七年,各國諸侯王,及大小文武百僚,均詣新宮朝賀。天色微明,便有謁者侍著,見了諸侯,引入序立東西兩階,殿中陳設儀仗,備極森嚴,衛官張旗,郎中執戟,大行肅立殿旁,共計九人,職司傳命。等得漢帝乘輦而來,徐徐下輦升階,南麵正坐。當下由大行高呼諸侯王丞相列侯文武百官進殿朝賀,趨蹌而入,一一拜畢。漢帝略略欠身,算是答禮。一時分班賜宴,肅靜無嘩。偶有因醉忘情,便被禦史引去,不得再行列席,與從前裸胸赤足的神情,大不相同。

宴畢,漢帝入內,笑容可掬地對後妃道:“朕今日方知皇帝的尊貴了。”便命以黃金百斤,珠珍十鬥,賜與薄夫人,獎其提醒之功。又將叔孫通進官奉常之職,並賜金五百斤,叔孫通叩謝而退,這且不提。

單說長城北麵的匈奴國,前被秦將蒙恬逐走,遠徙朔方。後來楚漢相爭,海內大亂,無人顧及塞外,匈奴便乘隙窺邊。他們國裡,稱他國王,叫做單於,皇後叫做閼氏。那時他們的單於頭曼頗饒勇力。長子名叫冒頓,勇過其父,立為太子。後來頭曼續立閼氏,複生一男,母子二人,均為頭曼鐘愛。頭曼便欲廢去太子冒頓,改立少子,乃使冒頓出質月氏,冒頓不敢不行。月氏居匈奴西偏,有戰士十餘萬人,國勢稱強。頭曼陽與修和,陰欲侵略,且希望月氏殺死冒頓,伐去後患,所以一等冒頓到了月氏那裡,便即發兵進攻。豈知冒頓非但勇悍過人,而且智謀異眾。他一入月氏國境,早料著他的父親命他作質,乃是借刀殺人之計,因此刻刻留心,防著月氏前來害己。及見月氏因他父親進攻,果來加害,於是伺機逃回。頭曼見了,倒吃一驚。問明原委,反而服他智勇,安慰數語。可笑那個閼氏,雖是番邦女子,卻與漢朝戚夫人嬲著漢帝,要將他的兒子如意,立作太子的情形相同。頭曼愛他美貌,哪敢拂他之意,便又想出一策,封冒頓為大將,去與月氏交戰,勝則以月氏之地給他,敗則自為月氏那麵所殺,豈不乾淨。誰知冒頓又知其意,假以調兵遣將為名,俟著下去。

一日,冒頓造出一種上麵穿孔的骨箭,射時有聲,號為鳴鏑,便命部眾,凡見彼之鳴鏑到處,必須眾箭隨之齊發,違者斬首。冒頓還防部眾陽奉陰違,不遵命令。遂先以打獵,去試部眾,部眾如命。次以鳴鏑去射自己所乘之馬,部眾從之。後射愛姬,部眾從違各半,冒頓儘殺違者。部眾大懼,以後凡見鳴鏑到處,無不萬矢俱發。冒頓至是,先射頭曼的那匹名馬,部眾果然不懼單於,立時弓弦響處,那匹名馬,早與一個刺猥相似。冒頓始請頭曼同4獵,頭曼哪防其子有心殺父,反把閼氏少子,帶往同獵。此時冒頓見了父親繼母少弟,三個人同在一起,不禁心花大放,就趁他們三人一個不防,鳴鏑驟發,部眾的萬矢齊至。可憐那位單於頭曼,自然一命嗚呼,帶同他的愛妻少子,奔到陰間侵略地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