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討淮南舍身平反寇回沛下紀德築高台(1 / 2)

卻說呂後誘殺淮陰侯韓信之後,漢帝愛他有才,非但國家大計常與商酌,連廢立太子之事,也絕口不提了。

呂後一見其計已售,自然暗暗歡喜。正想再做幾件大事,給臣下看看,預為太子示威的時候,可巧又有一個送死鬼前來,碰到他的手裡。

這人是誰?乃是梁王彭越。彭越佐漢滅楚,他的功勞雖然次於韓信,但也是漢將中的一位翹楚。他自從韓信降為淮陰侯之後,已有兔死狐悲之感。及見陳豨造反,漢帝親征,派人召他,要他會師,他更加疑懼,因此托疾不至。嗣被漢帝遣使詰責,始想入都謝罪,又為部將扈輒阻止道:“大王前日未曾應召,今日再去,必定遭擒。倒不如就此舉事,截斷漢帝歸路,真是上策。”可笑彭越隻聽扈輒一半計策,僅僅仍是借口生病,不去謝罪。不料被他臣子梁大仆聞知其事,從此大權獨攬,事事要挾。彭越正想將他治罪,他已先發製人,密報漢帝。漢帝生平最惡這事,出其不意,即將彭越、扈輒二人拘至洛陽,發交廷尉王恬開審訊。恬開審了幾堂,雖知彭越不聽扈輒唆反之言,無甚大罪,因要迎合漢帝心理,不得不從重定讞。奏報上去,說的是謀反之意,雖出扈輒,彭越若是效忠帝室,即應重治扈輒之罪,奏報朝廷,今彭越計不出此,自當依法論罪等語。漢帝見了這道奏報,適聞韓信伏誅,自己急於離洛回都,去問呂後原委,因將彭越之事,耽擱下來。及至再來洛陽,又恐連殺功臣,防人疑懼,所以僅斬扈輒,赦了彭越死罪,廢為庶人,謫徙蜀地青衣縣居住,以觀後效,彭越押解行至鄭地,中途遇見呂後。

呂後正為漢帝不殺彭越,遺下禍根,特地由都趕赴洛陽,要向漢帝進言。誰知彭越當他是位慈善大家,想他代求漢帝,赦去遠謫,恩放還家,於是叩謁道旁,力辯自己無罪,苦求呂後援救。呂後當麵滿口應允,且命彭越同至洛陽。彭越這一喜,以為他們祖宗必有積德,方能中途遇見這位救命大王。他到洛陽了,正在廷尉處候信的當口,有人前去問他,他也不瞞,直將呂後已經允他,方向漢帝說情的話,說了出來,彆人聽了,自然替他賀喜。誰知他受人之賀,尚未完畢,忽聞傳出一道旨意,乃是“著將彭越斬首”六個大字。總算未殺以前,幸有一位友人前來報信給他,他方知呂後見了漢帝,非但不去替他求赦,反而說道他是歹人,謫徙蜀中,乃是縱虎歸山,必有後患,不如殺了來得放心。彭越知道這個消息,尚不至於死得糊裡糊塗,否則見了閻王老子,問他何故光臨,他還答不出理由出來呢。漢帝既殺彭越,還有三項附帶條件:第一是滅其三族,說道斬草不除根,防有報複;第二是把他屍體醯作肉醬,分賜諸侯,以為造反者戒;第三是將他的首級示眾,他首級之旁,貼著詔書,有人敢收越首,罪與越同。

這三項花樣,都是呂後的裁剪。

豈知竟有一人不畏死的,前來祭拜。漢帝正在誇獎呂後的時候,忽見軍士報道:“頃有一個滿身素服,攜了祭品,對於越首,哭至暈去,現已拿下,特來奏聞。”漢帝聽了,也吃了一驚道:“天下真有這樣不畏死的狂奴麼?朕要5見見此人,是否生得三頭六臂,快把這個狂奴帶來。”一時帶到,漢帝拍案大罵道:“汝是何人?敢來私祭彭越!”那人聽了,麵不改色,聲不喘氣,卻朗朗地答道:“臣是梁大夫欒布。”漢帝更加厲聲問他道:“汝為大夫,識得字否?”

欒布微笑道:“焉得不識?”漢帝道:“汝既識字,難道朕的詔書,汝竟熟視無睹不成?汝既如此大膽,定與彭越同謀!”說罷,即顧左右道:“速將此人烹了!”那時殿旁,正擺著湯鑊,衛士等一聞漢帝命令,立將欒布的身體,高高舉起,要向湯鑊中擲去。欒布卻顧視漢帝道:“容臣一言,再入鑊中未晚。”漢帝道:“準汝說來!”欒布道:“陛下前困彭越,敗走滎陽成皋之間,項王帶領雄兵向陛下追逼,若非梁王居住梁地,助漢扼楚,項王早已入關。今陛下已有天下,如此慘殺功臣,實使天下寒心,臣恐不反的也要反了。臣既來此,自然是為梁王儘忠而來。來意還未說出,便要向鑊中投去。”漢帝見他說得理直,且有忠心,便命將他釋放,授為殿前都尉。欒布方向漢帝大拜四拜,下殿自去。漢帝遂將梁地劃分為二;東北仍號為梁封皇庶子名恢的為梁王;西南號為淮陽,封皇庶子名友的為淮陽王。這兩位皇子,究是後宮哪位夫人所出,史書失傳,不佞也不敢妄說。

單說呂後見漢帝在洛,無所事事,勸他返都休養。漢帝便同呂後回至鹹陽。到了宮中,休息沒有幾時,忽然生起病來,乃諭宮監,無論何人,不準放進宮門,一連旬日,不出視朝,卻把那班臣下,急得無法可施,於是公推舞陽侯樊噲入宮視疾。樊噲本與漢帝是內親,及進宮去,誰知也被宮監阻住,樊噲大怒,狂吼一聲,硬闖進宮。門簾啟處,就見漢帝在戲一個小監。漢帝見了樊噲,倒還行所無事,獨有那個小監,隻羞得滿麵通紅,搶了衣裳,就急急地逃入後宮去了。樊噲不禁大憤道:“陛下起兵,大小百戰,這個天下,也是九死一生之中,取而得來。今天下初平,理應及時整理,以保萬世之基;乃與小閹,嬉戲宮中,不問朝事,難道陛下不聞趙高故事麼?”漢帝聽了,一笑起身道:“汝言甚是,朕明日視朝便了。”

次日,漢帝坐朝,見第一本奏折,就是淮南王英布的臣下中大夫賁赫,密告英布造反的事情,不覺大驚失色道:“這還了得!”說著,擬命太子率兵往擊英布。原來太子有上賓四人:一位叫做東園公;一位叫做夏黃公;一位叫做綺裡季;一位叫做角裡先生。這四位上賓,向居商山,時人稱為商山四皓。呂後因懼戚姬奪嫡,特用重禮,聘為輔佐太子。那天四皓聞得漢帝要命太子出征,忙去通知呂後親兄建成侯呂釋之道:“皇後聘吾等輔佐太子,現在太子有難,不得不來告知足下。”呂釋之聽了一驚道:“太子有何危難,我怎不知?”四皓道:“主上現擬命太子率兵往擊英布,太子地位,有功不能加封,無功便有害處。足下速去告知皇後,請皇後去與主上說,英布乃是天下猛將,朝中諸將,半是太子父執,若命太子駕馭他們,必然不聽號令。中原一動,天下皆危。隻有主上親征,方於大事有益等語。此乃危難關頭,務請皇後注意。”呂釋之聽了,忙去告知呂後,呂後自然依計而行。

漢帝聽了,喟然道:“朕早知豎子無能,仍要乃公自去,我就親征便了”正待出兵,可巧汝陰侯夏侯嬰,適薦薛公,稱他才智無雙,可備軍事顧問。漢帝召入,始知薛公為故楚令尹,問計於他道:“汝看英布果能成事否?”薛公道:“不能!不能!彼南取吳,西取楚,東並齊魯,北收燕趙,堅壁固守,是曰上策;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倉粟,塞成皋口,已是中策;若東取吳,西取下蔡,聚糧越地,身歸長沙,這是下策。臣知英布必用下策,陛下可以高枕無憂。”漢帝聽了大喜稱善,即封薛公為關內侯,食邑千戶;且立趙姬所生之子名長的,為淮南王,預為代布位,出征之日,群臣除輔太子的以外,一概從軍。張良送至灞上道:“臣因病體加劇,隻好暫違陛下,惟陛下此行須要慎重。”漢帝點頭說是。張良又道:“太子留守都中,陛下可命太子為大將軍,統率關中兵馬,方能鎮服人心。”漢帝依議,又囑張良道:“子房為朕故交,今雖有恙,仍宜臥輔太子,免朕懸念。”張良道:“叔孫通已為太子太傅,才足輔弼,陛下放心。”漢帝乃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及巴蜀將官,並中尉卒三萬人,使屯灞上,為太子衛軍。部署既定,始啟程東行。

那時英布已出兵略地,東攻荊,西攻楚,又號令軍中道:“漢帝的將士,隻有韓信、彭越二人,可以與寡人對抗。

今韓、彭已死,餘子不足道也。”諸將聽了,自覺膽壯。英布遂先向荊國進攻。荊王劉賈,迎戰死之。英布既得荊地,複移兵攻楚。楚王劉交,分兵三路出應,雖然抵擋幾陣,仍是敗績,隻得棄了淮西都城,帶了文武官員出奔薛地。英布以為荊、楚既下,正好西進,竟如薛公所料,用了下策。及至他的兵馬,進抵蘄州屬境會甄地方,正遇漢帝親引大兵,浩浩蕩蕩,殺奔前來。英布遙望漢軍裡麵,高高豎起一麵黃色大纛,方始大大地吃了一驚,忙顧左右道:“漢帝春秋已高,難道親自引兵前來拒我麼?汝等速去探明報我,休被那張良、陳平兩賊,假張漢帝親征旗號前來誑人。”左右奉命去後,英布急召隨軍謀士商議道:“漢帝若自己前來,倒要仔細一二。”當下有一個謀士袁昶,微笑答道:“臣隻怕漢帝未必親來。他真親來,這是大王的福命齊天,應該垂手而得漢室的天下了。”英布道:“寡人除韓信、彭越二人之外,不知怎的對於漢帝,似乎有些懼他。汝說寡人應得天下,據何觀察而言?”袁昶道:“漢帝已經名正言順地做了幾年天子了,海內諸侯,畏其威勢,自然都在觀望,不敢貿然附和大王。漢帝若不親自出戰,隻命各路諸侯前來敵我,大王一時也不能即將諸侯殺儘,久戰不利,人所共知。若漢帝自來,我們隻要設法能把漢帝一鼓而擒,這就是擒賊擒王的要著。不然,漢帝死守鹹陽,我軍就是連戰皆捷,也要大費時日呢。”英布聽了道:“汝言固是,但宜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