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酒壯胭脂膽秘洞尋狐香迷翡翠心重帷匿兔(1 / 2)

傍水依山,築就幽岡雅塢;蒔花壘石,修成禦苑名園,清風習習,無非種竹之亭;碧月溶溶,不愧淩雲之閣;紅樓望海,傑棟偉梁;白塔回溪,珠心玉角;芬芳撲鼻,重重芍藥之欄;馥鬱迎人,曲曲荼時之架;梧桐之樹,密結成林;橘柚之香,遙飛入榭;遊魚避釣,睡鶴聞琴;既有梁王之兔,複多佛氏之雞;不是百姓之園,實為皇家之圃。這是甚麼地方?乃是未央宮的一座花園。此園便是前秦阿房宮的仙圃。因為蕭何修造漢宮,即把這個地方,改為未央宮花園,名曰新園。

園中景致,大略已如上述。但這園內,有一個古洞,相傳洞中住有狐仙,每於月白風清之夜,或是迷雲霧擁之宵,常有狐仙出來迷人:雌狐迷男,雄狐迷女。最近的一樣事情,就是有一個宮奴,一夜偶經此洞,竟被一隻雄狐,把他攝進洞去,盤桓數日,方始放他出洞。可憐這個宮奴,已被雄狐蹂躪得釵橫時亂,月缺花殘,忙去奏知惠帝。

惠帝不信,便命閎孺查複。

這天惠帝正與大家在飲酒之際,閎孺便在席上,向惠帝奏道:“陛下命臣查勘古洞狐仙一事,臣已細細查明,此洞確有狐仙。它在始皇二世時代,還要厲害,凡迷之人,無不立斃。始皇二世,曾遣僧道書符焚籙,捉拿洞內狐仙,誰知反被狐仙驅逐。始皇二世沒有法子,隻得向它軟求,封號祭祀,方才稍覺安靜。及至先帝登基之後,間有狐仙出來迷人,但是一接而去,並不傷害人的性命,先帝所以聽之。日前被狐仙攝入洞去的那個宮奴,確有其事。

以臣愚見,可以每逢朔望,派人就在洞口祀它一次,以表誠敬。或者能夠平安,也未可知。”

惠帝聽畢,十分驚駭道:“真有這等事麼?”皇後在旁一聞此言,早已嚇得發抖,撲的躲到惠帝懷內道:“陛下快快準奏。最好命朝臣就替狐仙起廟,朔望虔心祭祀。臣妾未入都時,曾在趙地親見一位狐仙,它非但奸汙婦女,且有吃人情事,所以臣妾一聞此事,心膽已碎。狐仙既是稱仙,它有道術,不管深宮密院,不問帝室皇家,見有美貌婦女,必來相犯。臣妾最怕此事,未知陛下有否良法?”

惠帝聽了,一麵安慰皇後,一麵命閎孺傳諭管園內監,虔心祀奉,不得褻瀆上仙。閎孺領旨去了回來,大家方始暢飲。席間所談,無非都是各述生平聞見,不離狐仙一事。等得席散,大家回室。

獨有胭脂,不甚相信狐仙的事情,平時雖然曾聽父老說過,他以為耳聞猶虛,目膥方實。他的膽子,素來不小,那時又在大醉的當中,他便暗忖道:“狐仙真是如此靈驗麼?我卻要去瞻仰瞻仰,果能被我撞見,我方相信。”

他想至此地,於是仗了酒膽一個人來至新園,隻見斜月在天,涼風拂麵。那時正是夏末秋初,晚上暑氣已退,滿身香汗,已被涼風吹乾。因為酒氣醺醺,臉上尚覺火熱,心中並無一個怕字。將近洞門,遙見一隻似兔非兔,似雞非雞的東西,忽從樹下如飛地跑過,不禁一嚇。他還當看見的東西,就是狐仙,不知怎的,不期然而然地便會膽小起來。又被涼風一吹,酒已醒了大半,他心裡一清,便自言自語道:“我何必與狐仙賭膽,我此刻看見的是否狐仙,我雖不敢決定,似乎銳氣已經退了不少,快莫多事;聽皇後的口氣,生怕狐仙尋著,躲開都來不及,我怎的反來找它呢?”他邊這樣地在想,邊把腳步回轉,剛剛走至洞門,隻見一隻雉雞,向他眼睛前頭飛過。此刻看得清楚,知道方才所見必是這些東西。膽子一大,他又轉了一個念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既來此,偏要進洞去看它一看。”他又回轉身子,直向洞門行來。及至走近,趁著月光,先朝洞內一望,裡麵雖不明亮,也不黝黑,因見洞門不大,隻好低著頭,曲著背的鑽將進去。忽覺腳下踏著一物,仔細一看,似乎是隻兔子,他便暗罵道:“你這畜生,又來嚇我了;我若冒失一點,一定又當你這東西,是狐仙了呢。”他剛剛罵畢,正想用腳去踢它一下,攆它走開,不要在此擋路,說時遲,那時快,忽見那隻兔子,似乎又不像兔子,頓時撲的一聲,人立起來,轉眼之間,已經化為一位美貌少年,一把將他抱定道:“你這位皇妃,承你多情,自己送上門來,也是小仙與你有緣。快快跟我入洞,成其好事,使你求仁得仁,不虛此來便了。”胭脂此時始知真有狐仙,心中雖是害怕,但已被它抱住,欲逃不能,索性不響,看它如何。他正在腹中暗忖,那位狐仙已經知道他的心事,便邊將他抱入洞內,邊與他說道:“你既要看我如何,我就給你看看。”狐仙說完,已至洞底,裡邊並沒甚麼陳設的東西,僅有一張石榻,兩張石凳而已。狐仙將他放在榻上,不知如何一來,他的衣裳等等,自會全行卸下,以後他便昏昏沉沉的不知人事了。

這且丟下不提,再說惠帝同了皇後回進寢宮,皇後仍是膽小,隻求惠帝把他緊緊抱牢。惠帝笑道:“這樣不好,汝既如此膽怯,胭脂皇妃膽子素大,朕將他召來陪你。”說著,又與皇後耳語道:“大被同眠之興,朕又有數日不樂了。”皇後聽了,也不反對。惠帝即命宮人,速召胭脂皇妃來此侍寢。

誰知宮人去了半天,單身回來道:“奴輩四處尋遍,不見胭脂皇妃。”惠帝微怒道:“胡言,胭脂皇妃,晚上向不出宮,快快再去尋來!”宮人去後,突見嫦娥匆匆地進來報說道:“陛下快快同奴輩,到園內去看胭脂皇妃。方才有人來說,據管園內監前來通知,說道胭脂皇妃,一個人裸臥洞門,喚之不醒,特來稟知。奴輩不敢作主,特來請陛下同入園內去看。”惠帝聽了,大吃一驚,也不多言,急同嫦娥來至園內。未近洞門,已見胭脂真的寸絲無存,躺在洞門之外。慌忙走近,向他前胸一按,尚有熱氣,一麵替他穿上衣服,一麵抬入宮中,急召太醫診治。太醫按脈之後,始奏道:“皇妃左右二脈,現尚震動,似是邪兆。”惠帝點頭稱是。太醫急用避邪丹灌下。

頃刻之間,胭脂已經蘇醒轉來,忙問惠帝道:“奴輩何以在此?”惠帝聽了,便將他臥在洞門之事,告知了他。

胭脂聽完,方才現出含羞的態度,低聲道:“這樣說來,狐仙是真正有的了。”惠帝命他不必害臊,不妨據實奏來。

胭脂初不肯說,後來惠帝硬逼不過,隻得一情一節地說了出來。

惠帝聽了,倒還罷了,隻把這位小皇後娘娘,真嚇得哭了起來。惠帝弄得沒有主張,幸知閎孺極能乾,問他皇後害怕狐仙,可有甚麼救急之法。閎孺便與惠帝耳語數句。惠帝急命照辦。閎孺去了一會,忙進來道:“已命法師,用符籙請大仙遷移了。”皇後聽了,方始放下愁懷,好好安睡。其實是閎孺哄騙皇後,急切也無法師,即有法師,也無如此法術。不過狐仙本有靈性,凡無邪念的人,未必都來纏擾,況且皇後還是國母,自然無礙。一連數日,果然平安。惠帝方始真的安心,一麵誇獎閎孺果有急智,一麵自到洞門默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