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酒壯胭脂膽秘洞尋狐香迷翡翠心重帷匿兔(2 / 2)

從此之後,狐仙並不出來擾亂。但是此時惠帝已成弱症,每夜須有房事,方能安睡。好在一後二妃,還有閎孺夫婦二人,幫同行樂,惠帝倒也安寧。

一夕,翡翠、閎孺兩個,輪著守夜。惠帝與皇後已經睡熟。翡翠因為長夜無事,便與閎孺二人,鬥賭紙牌消遣。鬥了一陣,翡翠忽聞閎孺身上,似有一陣陣的芬芳氣味,便悄問道:“你的身上,藏有甚麼香藥,或是花露?”閎孺聽了,微笑答道:“我從來不愛熏香。”說著,即以兩袖,湊近翡翠的鼻邊道:“你再聞聞,方知我真的沒有甚麼香料藏身。”翡翠聽了,果去仔細一聞,雖然不能指名閎孺袖內藏有何香,可是愈聞愈覺心蕩起來,不覺粉臉生春,眉梢露出蕩意。閎孺本是偷香好手,於是以目傳情,用手示意。郎既有心,妾亦有意,他們兩個便悄悄地來至翡翠私室,神女會了襄王。一連數夕,很是莫逆。翡翠卻私下對閎孺道:“少帝太覺貪花,奴父曾任醫官,奴亦略知醫術,少帝已成精枯血乾之症,必至不起。奴不甘作此冷宮孤孀,實想與郎白頭偕老,為婢為妾,亦所甘心。”閎孺道:“我也不忍與你分離。第一樣是要望少帝萬歲千秋,你說他已成不救之症,這未可有甚麼藥醫呢?”翡翠搖首道:“精血是人心之本,此物一無,就是神仙來治,也沒有法想的了。”說著,便長歎一聲道:“咳!少帝待我等不薄,皇後年輕,也無嬌矜習氣,我等長在宮中伺候,豈不甚願。但是,……”誰知翡翠但是二字剛剛出口,可憐他的一雙媚眼之中,早已簌落落地掛下珠淚來了。閎孺更是傷心。二人欷歔一會,翡翠又說到本題道:“少帝之事,已屬無望。我等的事情,郎須答應我一個實在,讓我放心。”閎孺聽了,沉吟半晌,漸現愁容道:“荊人嫦娥氣量最是狹小,我與你同居之事,恐難辦到。”翡翠道:“他是郎的正式妻子,我當然隻好讓他三分;就是不能同居,我做郎的外室,亦無不可。此地的曹太妃,便是先帝的外室,先帝是先有曹太妃,而後方有呂太後娘娘的。你看現在不是也同居宮中麼?”閎孺聽到這裡,便戲翡翠道:“人彘之刑,你不怕麼?”翡翠道:“我怎麼不害怕?戚夫人說也可憐,我7也是當時的一位幫凶呢。”閎孺道:“你倒下得了狠手麼?”翡翠道:“我那時尚是宮娥,太後聖旨,敢不遵從麼?”閎儒道:“你肯跟我,還有何說,不過少帝真個不幸之後,你是宮妃,如何能夠嫁我呢?太後何等厲害,須要想得周到才好。”翡翠聽了道:“你不必管我,我自有法子。”他們二人,談了半天。

惠帝正在四處地尋找他們,他們見過惠帝,惠帝問他二人何往?閎孺應聲道:“陛下龍體,總不十分康健,翡翠皇妃,正想瞞人割股,卻被臣無意中撞見。臣勸皇妃,這個割股之事,無非表示忠心而已,其實於受者沒甚益處。皇妃依臣的說話,方始作罷。足見陛下待人仁厚,方有這般忠心的妃子。”惠帝聽了,似乎很憐愛地看了翡翠幾眼道:“這又何必,朕這幾天精神尚旺,汝等切勿大驚小怪!若被太後知道,又要怪我不知保重。日前已經有人在奏太後,說道朕的身邊後妃太多,很於病人不利。太後已將此話,向朕說知。朕當下答稱一後二妃,伺侯湯藥猶嫌不夠,怎的好說太多。太後聽了,方才叮囑朕要自知謹慎。”惠帝說到此地,便恨得跺腳道:“朕總是一位天子,一共隻有你們兩個妃嬪,人尚不容,朕活在世上,也無益處!”說著,便傷感起來。翡翠、閎孺趕忙再三勸解,惠帝方始丟開此事不提。

這天晚上,輪著陪夜的乃是胭脂、嫦娥二人,翡翠、閎孺,名雖分頭自去安睡,其實正好鴛帳鏖兵。他們二人,正在春意洋洋的當口,忽見皇後親自前來呼喚翡翠。因為惠帝忽然想起要看藥書,立命翡翠前去幫同檢查。翡翠聽了,一麵請皇後坐下,一麵走下床來,生防皇後來揭帳子,便要看見閎孺,慌忙放下帳子。又把帳子外麵所懸的那頂複幕,也放了下來,方始去穿外衣,穿好之後,即隨皇後來至惠帝那裡。

惠帝說出書名,翡翠自去檢查,檢查許久,卻檢不出惠帝所說的那服湯頭。惠帝道:“朕也一時記不清楚,汝可攜回自己私室去查。查得之後,送來與朕觀看便了。翡翠攜書回房,趕忙奔至床前,揭開兩重帳幕,向閎孺道:

“方才好險呀!萬一皇後來揭一揭帳子,那就不得了了。”閎孺道:“你看門外可有閒人,如沒閒人,快快讓我回房。”翡翠道:“此刻沒人,你要走快走。”

閎孺剛想下床,忽又聽得他的妻子嫦娥和胭脂兩個人,邊說話,邊要走進來了。翡翠急悄悄地道:“你還是躲在鋪蓋裡麵,且等他們來過之後再走。”閎孺剛剛躲進,胭脂、嫦娥二人已經進來,向翡翠說道:“主上命你快查,我們在此守候。”翡翠笑道:“你們二位,在此多坐一刻,這個湯頭,主上說得不甚清楚,未必查得出來呢!”二人坐下,候他再查。翡翠又查了一陣,依然查不出來。胭脂忽然打了一個嗬欠,又伸上一個懶腰道:“連日少睡,讓我暫在翡翠姊姊床上,躺下一霎。”說著,便將那頂複幕一揭,又把帳子揭開,和衣躺在床上。

那時翡翠一見胭脂忽然鑽到床上,這一嚇,隻把他嚇得靈魂出竅,雙眼一陣烏黑,哪兒還會看得出一個字來。

閎孺也在鋪蓋之內,嚇得不敢喘氣,隻望翡翠趕緊出去,好將他們二人帶出。誰知翡翠早已嚇昏,非但不把他們二人設法騙出,反而呆呆坐著,連藥書也不會檢查了。嫦娥此時絕想不到他的丈夫,會在翡翠的床上,自然毫不疑心。就是翡翠的嚇得發呆,他也以為翡翠急切查不出來,怕被惠帝責怪,便勸翡翠儘管慢慢兒查,越急是越查不著的。哪知嫦娥正在與翡翠講話的時候,正是胭脂在床上與閎孺入彀的時候。原來胭脂躺下之後,忽見被內墳起,偏去用手一揭,驀然見被內有一個人,卻是閎孺,始知翡翠已與閎孺有了暖味事情。倘若鬨了出來,三方皆有不利。胭脂的與翡翠,本來比較嫦娥來得親昵幾分,自然要幫翡翠,反去示意閎孺,叫他勿嚇,免被嫦娥聽見。

閎孺會意,當然不敢動彈絲毫。誰知胭脂平時也在看中閎孺,因為一時沒有機會,隻得暫時忍耐。此刻二人鑽在一床,乃是天賜良緣。此刻若不有挾而求,就要上違天意,下失人心,還當了得,於是微有表示。閎孺自然是卻之不恭的了。過了一會,嫦娥隔著帳子問胭脂道:“一上床便睡熟了麼?快快起來,大家坐著,大家引起大家的精神,不然,我也要睡進來了。”嫦娥說完這句,隻把床中的兩人,棹上的一位,同嚇得暗暗叫苦。棹上的那位翡翠,他見胭脂睡進床去,許久並無聲息,知道凶多吉少,不是未曾看出,便是幫忙代瞞。正在要想借句說話,先命嫦娥回報惠帝的時候,驀然聽得嫦娥說道,也要睡進床去,自然加二嚇煞。幸虧胭脂,那時不能再顧公事已否完畢,慌忙一麵答道:“我不睡,我不睡。”一麵就鑽出帳子,也不再候翡翠查著與否,一把拖了嫦娥走出房來。及至出了房門,翡翠心中方始一塊石頭落地。

豈知接連又是一樁嚇人之事。你道何事?乃是翡翠的臥房,走到惠帝的寢宮,必須經過嫦娥的臥房。嫦娥既是經過自己的臥房,便有要緊沒要緊的,隨便叫叫閎孺。你想那時閎孺自然不在房內,因為沒人答應,必致鬨破。此時的胭脂,豈有不大吃一驚之理的呢?當下胭脂一聽見嫦娥在叫閎孺名字,忙又拖了嫦娥,隻向惠帝那裡亂奔。好得翡翠此時也已追了出來,三人同進惠帝房內。惠帝便問翡翠,有否查著。翡翠答道:“委實查不出來,陛下或者真的記錯,也未可定。”惠帝聽了,方才不叫再查,胭脂、嫦娥仍在惠帝房內伺候。

翡翠又忙趕回自己房裡。明知此時閎孺,斷斷不會再在他的床上,但是賊人心虛,總是再看一看,來得放心。這是普通人們的心理,並非翡翠一個人是這樣的。正是:

私情到底防窺破,交好方能代隱藏。

不知胭脂幫了翡翠這場大忙,翡翠如何酬報胭脂,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