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人得誌雞犬皆仙兩婦進讒豺狼當道(2 / 2)

呂太後猶恐劉、呂兩姓不睦,終不平安,若使劉、呂聯起姻來,便好一勞永逸。那時齊王肥已歿,予諡悼惠,命他長子襄嗣封,次子章,三子興居,均召入者中,派為宿衛。即將呂祿之女,配與劉章,加封劉章為朱虛侯;劉興居為東牟侯。又因趙王劉友,梁王劉恢,年均長成,複把呂氏女子,配與二王為妻。二王哪敢違旨,自然娶了過去。

呂太後這幾年如此地苦心安排,以為可以長治久安了。

誰知他所立的少帝,忽然變起心來,少帝起先年幼無知,當然隻好由他播弄。及至漸長,略懂人事,就有一班歹人,將呂太後掉包,以及殺他生母的事情,統統告知了他。這位少帝,卻沒有惠帝來得仁厚懦弱,他一聽了那些說話之後,自思朕已貴為天子,尋根究蒂,生母如此慘亡,哪好聽他。於是對於張後,漸漸地不恭順起來,張後偶有訓責,他便應聲道:“太後殺死朕的生母,待朕年長,必要報仇。你既非朕的親母,免開尊口;一個不對,朕可攆你出宮。”

張後聽了,豈有不氣之理,便將少帝的言語,告訴呂太後。呂太後尚未聽完,已氣得咬了牙齒發恨道:“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主張;等他長大,我的一條老命,還想活麼?”想了一會,即將少帝拘入永巷,決計另行擇人嗣立。

當下發出一道敕書,他說:“少帝忽得怪疾,不能治事,應由朝臣妥議,改立賢君。”

這些事情,本是丞相責任。審食其固然以呂太後之命是從,就是那位陳平壹意逢迎,率領屬僚,就闕朗奏道:

“皇太後為天下計,廢立明,奠定宗廟社稷,臣等敢不奉詔。”呂太後道:“汝等公議!隻要能安天下,我也服從眾意。”陳平退下,即在朝房互相討論。但是未知聖意所在,臣下何敢妄出主意。陳平乃運動內侍,探聽呂太後究竟屬意何人,就好奏聞。後來果被他探出,呂太後所屬意的,卻是恒山王義,此人即是從前的襄城侯山,為恒山王不疑之弟。不疑夭逝,山因嗣封,改名為義。呂太後既然看中他了,他自然就有暫作皇帝的命運。於是群臣力保,太後依奏,那些無謂手續,均已做到,又改名為弘,即了帝位。永巷之中的少帝,暗暗處死,便稱弘為少帝。弘年亦幼,仍是呂太後費心代勞。

不久,淮陽王疆亦死,壺關侯武繼承兄爵,倒也相安。惟有呂王嘉,甚為驕恣,連呂太後也不在他的心上。他既在老虎頭上搔癢,呂太後如何放得他過,因欲把他廢置,另立呂產為呂王。呂產本為呂嘉之叔,即呂台胞弟,以弟繼兄,已成那時的慣例了。豈知呂太後仍欲臣下奏請,因此耽擱下來。可巧來了一個齊人田子春,察知宮中之事,巧為安排,一來為呂氏效勞,二來為劉氏報德,雙方並進,也是一位智士。先是高皇帝從堂兄劉澤,受封營陵侯,留居都中。田子春嘗到長安,旅資適罄,因挽人引進劉澤門下,一見甚洽。那時劉澤屢望封王,便命田子春代為劃策。當下由劉澤付田子春黃金五百斤,托他設法鑽營。不意田子春拿了那筆金子,回他齊國去了。初時劉澤當他家中有事,尚在盼他事了即來。後來等了兩年之久,仍無消息,不得已專人赴齊尋找子春。其時子春,已用那筆金子,營運致富,見了來人,趕忙謝過,即命來人返報劉澤,約期入都相會。來人回報,子春挈子攜金,來至都中。但是不去拜謁劉澤,獨自出金運動,將他兒子送居大謁者張釋門下。張釋本是閹官,因得呂太後之寵,極有權力,他正想羅織人才,一見田子,喜其俊逸,留居門下。田子已受其父秘計,諂事張釋,漸得歡心。一日田子求張釋駕臨其家小酌,以便蓬蓽生輝。張釋慨然應允。及到田家,子春出迎,寒暄之後,相見恨晚。子春設席款待,備極殷勤。酒過三巡,子春盛譽張釋有才,且得太後信任。張釋微笑道:“太後待我良厚,惜我無甚作為,報答太後耳。”子春道:“太後視朝以來,天下稱頌,雖是太後天才,也是諸呂之助。太後本欲多封諸呂王位,因恐臣下不服,是以遲疑;今聞太後欲廢呂王嘉,臣下未知聖意,未敢擅請。足下久侍宮帷,定知太後心意。”張釋道:“太後之意,無非欲以呂產為呂王耳。”子春道:“足下既知此事,何不示意朝臣,請封上去。呂產果得封為呂王,足下亦有功呢。”張釋聽了大喜,稱謝辭去。不到數日,呂太後升殿,諮詢群臣,何人可以改立。那時群臣已得張釋通知,忙將呂產保薦上去。太後甚喜,即封呂產為呂王。退朝之後,知道此事是張釋示意臣下,即以黃金千斤,賞賜張釋。張釋不忘田子春提醒之功,分金一半,送與子春。子春謝過,又乘間語張釋道:“呂產現已得了呂王,我聞群臣意中,尚未心服,必須設法調停,方是萬全之策。”張釋失驚道:“這又奈何?”子春道:“營陵侯劉澤,為諸劉長,現雖兼管大將軍之職,尚未封王,究屬不免怨望。足下可以入告太後,何妨裂十餘縣地,加封劉澤為王。如此,劉、呂兩姓,方得平穩,足下也不白替呂產費心了。”張釋聽了,忙又以此話。告知呂太後,呂太後本不願意,嗣聞封劉即是安呂,劉澤又是呂的嬌婿,方始勉,允其請,乃封劉澤為琅琊王,遣令就國。田子春一見目的已達,才去謁見劉澤。劉澤早已有人報知,此次得封王位,全是子春之功,相見之下,異常感激,便邀子春同行,俾可酬勞。子春且不談話,急請劉澤連夜起程。劉澤不知子春用意,因其確有奇才,自然遵命。後來就國之後,方知呂太後果有悔意,並且派人追趕他們。嗣因他們已出了函穀關子,望塵莫及,隻得回報太後。太後既因追趕不回,一時未便大張曉諭地收回成命,隻得作罷。劉澤事後,始知子春果有先見,乃將一切國事,統統付他主持。這且不提。

單說呂太後為人,本最多疑,每以小人之心,去度他人。俗語說得好,“心疑生暗鬼”,於是往往弄出無中生有的麻煩出來。原來那天呂太後,因為懊悔封了劉澤為王,正在悶悶不樂之際,忽見趙王友的妻室,前來告密,說道他夫趙王友,鬼鬼祟祟,深恨諸呂,將有謀反情事。他原是呂家女子,呂太後哪有不信之理,當然氣得倒豎雙眉,火迸腦頂,立派將士往拿趙王。其實趙王何嘗謀反,都是呂女有意誣告。這位呂女既為趙王王妃,何故定要害他丈夫呢?此事說來,甚堪發噱。趙王本有姬妾,個個都是才貌雙全之人。趙王因為這位呂王妃,乃是呂太後作伐,明是派他來監督自己的,平日忍氣求安,已被呂女欺淩得不像人樣;有時受氣不過,偶爾口出怨言,也是有的。

一日,醉後與他朋友談起,他說諸呂有何大功,如何貿然封王;若待太後百年以後,我當剿滅諸呂。那位朋友勸他不可亂言,恐防招禍。等得趙王悔悟,早被呂女聽見。呂女正在撚酸吃醋,無可發泄的當口,自然要把雞毛當了令箭起來,暗去告知太後。太後及把趙王拿到,也不令其剖白,禁錮監中,派兵監守,不給飲食,趙王餓得奄奄一息,因而作歌鳴冤道:

諸呂用事兮劉氏微,迫協王侯兮強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與直。籲嗟不可悔兮寧早自賊,為王餓死兮誰者憐之!呂氏絕理兮托天報仇。

誰知趙王唱歌之後,仍舊無人給食。於是一位國王,活活地餓死,所遺骸骨,隻用民禮葬於長安郊外了事。

呂太後遂徙梁王恢為趙王,改封呂王產為梁王。又將後宮之子名太的,封為濟川王。呂產時常有病,不去就國,留京為少帝太傅。太亦年稚,也不令他東往,仍住宮內。

趙王恢的妻子,就是呂產的令媛,閫內雌威,還要較趙王友之妻,來得厲害。趙王恢,也與友同一懦弱,種種受製,怨苦難伸。他有一位愛姬,名喚娜芝,知書識字,敬重產女。無奈產女,惡他太美,自己貌不及他。一日,瞞了丈夫,竟將娜芝害死。恢既痛愛姬慘亡,徙國亦非所願,環境圍逼,索性仰藥自儘,去尋愛姬去了。7呂太後知道其事,不怪產女不賢,反恨恢不該殉姬,上負祖宗,下失人道,因此不準立嗣,讓他絕後。另遣使臣赴代,授意代王,命他徙趙。代王恒,情願避重就輕,力避徙趙,使臣返報呂太後,太後便立呂釋之之子呂祿為趙王,留官都中,遙領王銜。那時呂釋之剛剛逝世,特地追封為趙昭王。同時聞得燕王建,也已病歿,遺有一子,卻是庶出。呂太後潛遣刺客赴燕,刺殺建子,改封呂台之子呂通為燕王。至是,高皇帝八男,僅存二人:一是代王恒,一是淮南王長,加入齊、吳、楚及琅琊等國,總算零零落落,尚有六七國之數。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句說話,倒也不差。正是:

雪中送炭原來少,錦上添花到處多。

不知此後,呂太後再害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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