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遇椎畢命數本難逃謀叛戕生咎由自取(2 / 2)

周勃正在自忖自度的時候,可巧他的長子進獄省視,周勃隻得囑咐兒子,去求公主。勝之聽了道:“公主平時藐視我們父子,兒子所以和他不甚和睦。此時事有輕重,兒子哪敢再存意見,父親放心,兒子出去辦理就是。”周勃聽了,也無多話。

當下勝之彆了父親,回到家裡,隻見公主一個人坐在房內看書,見他進去,正眼也不去看他。勝之隻得陪著笑容,走近公主的身邊,問他道:“公主在看甚麼書?”公主仍是不睬。勝之一看,見公主所看的乃是《孝經》,勝之就借這個題目開場道:“公主彆的書很多,何以單看《孝經》?照我說來,公主獨有此書,可以不必看它。”公主此時已知勝之話中有話,始懶洋洋地抬起頭來問勝之道:“為甚麼我不能看這本書呢?”勝之微笑著答道:“孝經自然講的是個孝字,現在你的公公,身係獄中,無人援救。此事除公主之外,誰有這個力量?公主到京以後,並不進宮去代公公疏通,豈非與此書的宗旨相反麼?”公主聽了道:“你們父子兩個,平日隻當我是一根眼中之釘,大不應該。9此事我去求我父親,這種小案,未必不準,即使不準,我還好去哭訴祖母。這些些的情分,也是有的。無如你們府上,自恃功高,往往使人難堪,我實在氣忿不過,因此冷心。”勝之聽了,笑笑道:“公主此話,開口就說錯了。”公主道:“怎麼我說錯了呢?你倒指教指教看!”勝之道:“你與我不睦,乃是閨房私事。斷不可因為閨房私事,連堂上的事情,也置諸腦後。”公主聽了道:“照你說來,我不去替你父親疏通,便是不孝了。”勝之道:“對稬!公主打我罵我,都是小事。你的公公之事,哪可不管?”公主聽至此地,臉上就現出得色道:“如此說來,你們周府上,也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麼?”勝之道:“我為父親的獄事,自然隻好求你。其實我與你二人,又無冤仇,都是你平日驕氣逼人,使我無從親近,不能怪我。你若能夠救出我父,從此以後,我就做你的丈夫奴隸,我也情願的了。”公主此時已有麵子,便嫣然一笑道:“我隻怕你口是心非。等得事情一了,你又要搭起侯爺公子的架子來了。”勝之道:“公主放心,侯爺公子的架子。無論如何大法,總及不上公主的架子呢。”

公主聽完,微微地瞪了勝之一眼,方始命駕入宮。見了文帝,自然請求赦他公公之罪。誰知文帝,並不因父女之私,就寢謀反之事。公主一聽,語不投機,他也乖巧,便不多說,徑至他的祖母之前,伏地哭訴道:“孫女公公周勃,自從跟了去世祖父,打定天下,忠心為國,直至如今。公公若有異心,嫡祖母當時斬淮陰侯韓信的時候,豈不留心,哪能還到現在?父皇不知信了誰人讒言,不念前功,貿然翻臉,孫女想來,國家功臣,似乎不可過於摧殘的呢。”

此時薄太後本已得了薄昭之言,也說周勃並無異心,正要去責文帝疑心太重,冤屈功臣的時候,又見他的孫女,哭得淚人一般,說得很是有理,便一麵令公主起來,一麵召入文帝。文帝應召進見。薄太後一見文帝,竟把他頭上所戴的冒巾,除了下來,向文帝麵前一擲,大怒道:“絳侯握皇帝璽,統率北軍,奮不顧身,攻下呂產所管的南軍,這個天下,才得歸汝。他那時不造反,今出就一個小小縣城,反想造反麼?”文帝一見太後動怒,又知太後從來不肯多管閒事,若非查得切實,決不有此舉動的。慌忙跪下道:“母後不必生氣,容臣兒即命廷尉釋放絳侯便了。”

薄太後聽了道:“這才不錯,非是為娘乾涉朝政,絳侯人本忠厚,春秋又高,哪能受得這般驚嚇?況且汝是由王而帝,不比汝父自己打來的天下,對於功臣,稍稍倨傲一點,尚不要緊。”文帝道:“母後教訓極是,臣兒不敢不遵命!”

文帝說罷,退出坐朝,即將周勃赦免。

周勃出獄,喟然長歎道:“我曾統百萬雄兵,怎知獄吏驕貴,竟至如此!”說著,入朝謝恩。文帝自認失察,叫他不必灰心,仍去就國。周勃聽了,他自矢一番,趨出之後,謝過眾人,回國去了。勝之因為公主救出其父,從此對於公主,真心敬愛。公主也秉了嚴父慈母之教,對於公婆丈夫麵上,並不再拿架子,相親相敬,變為一個美滿家庭。

周勃回國之後,感激太後恩典,每思有以報答。一天,得了一個密信,知道淮南王劉長,驕恣日盛,出入用天子警蹕,擅作威福,因思文帝隻有此弟,若不奏明,預為儆戒,實非劉氏之福,於是密遣公主,入都報知文帝。

文帝聽了,貽書訓責。劉長非但不聽,竟敢抗詞答複說道:“甘願棄國為布衣,守家真定。”文帝見了複書,知是怨言,又命薄昭致書相戒。其辭是: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斷,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高帝待大王甚厚,而乃輕言恣行,以負謗於天下,甚非計也!夫大王以千裡為宅居,以萬民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高帝蒙霜露、冒風雨、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瘡痍,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

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至欲棄國為布衣,毋乃過甚!且夫貪讓國土之名,轉廢先帝之業,是為不孝!父為之基而不能守,是為不賢!不求守長陵。而求守真定,先母後父,是為不義!數逆天子之令,不順言節行,幸臣有罪,大者立誅,小者肉刑,是為不仁!貴布衣一劍之任,賤王侯之位,是為不智!不好學問大道,觸情妄行,是為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麵之位,奮諸賁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恐高皇帝之神,必不廟食於大王之手,明矣!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劉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頃王之代,高帝奮其國以便事;濟北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周齊行之於古,秦漢用之至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而欲以親戚之意,望諸天子,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漢係大王邸論相以下,為之奈何!夫墮父大業,退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德,甚為大王不取也!宜急改操易行,上書謝罪,使大王昆弟歡欣於上,群臣稱壽於下,上下得宜,海內常安,願熟計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禍如發矢,不可追已。劉長看過薄昭之書,仍舊不改舊性。但恐朝廷真的見罪,隻好先發製人。當下遣大夫但等七十人,潛入關中,勾通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同謀造反。約定用大車四十輛,載運兵器,至長安北方的穀口,依險起事。柴武即遣士伍,名叫開章的,往報劉長,叫他南聯閩越,北通匈奴,乞師大舉。劉長見了開章,獎他忠心,為治家室,並賞財帛爵祿。開章本是罪人,得了意外際遇,一麵留在淮南做官,一麵作書回報柴氏父子。

不料書被關吏搜出,飛報朝臣。朝臣奏知文帝。文帝尚念手足之情,不忍明治劉長之罪,僅命長安尉往捕開章。

劉長膽敢匿不交出,密與故中尉簡忌商議,將開章暗地殺死,給他一個死無對證。又把開章屍身,盛了棺木,埋葬肥陵,佯對長安尉說道:“開章不知下落,容異日拿獲解都。”長安尉卻已查知其事,回都據實奏明文帝。

文帝又另遣使臣,召劉長入都問話。劉長部署未定,不敢起事,隻得隨使至都。丞相張蒼,典客行禦史大夫事馮敬,暨宗正廷尉等,審得劉長謀反有據,應坐死罪。文帝仍舊不忍。複命列侯吏二千石等申儀,又皆複稱如法。文帝禦筆親批,赦了劉長死罪,褫去王爵,徙至蜀郡嚴道縣卯郵安置,加恩準其家屬同往。並由嚴道縣令替他營屋,供給衣食。劉長押上輜車,按驛遞解。行至雍縣,劉長忽然自儘。文帝得了雍令奏報,一慟幾絕。正是:天子未能全骨肉,閹奴反去降蠻夷。

欲知劉長何事自儘,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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