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銅山不富餓死黃頭郎翠戒為媒強奸赤足婦(1 / 2)

卻說丞相申屠嘉既死,忽然引動一個被黜之臣,上書景帝要想辯冤。誰知此人不辯倒還罷了,這一辯,更比不辯還要不妙。此人究竟是誰呢?乃是文帝時代的一位寵臣,姓鄧名通,蜀郡南安人氏。本無才識,隻有水裡行船,是他專長。後來遇見一個同鄉,正充文帝的內監,在宮中雖無權力,推薦個把小小官兒,似乎力尚能及。當下收了鄧通一份重禮,便代鄧通謀到一個黃頭郎的官銜。——漢製禦船水手,都戴黃色帽子,故有是稱。——鄧通得了此職,倒也可謂幼學壯行,每日照例行事,他心中並不希望甚麼意外升遷。

豈知時運來了,連他自己也意想不到。先是文帝夜得一夢,夢見自己身在空中,距離靈霄寶殿,不過數丈,正想騰身再上,不料力量不夠,幾乎掉下地來。那時忽見一個頭戴黃帽之人,也在空中,見他無力上升,趕忙飛身近前急用雙手,托著文帝雙足,向上儘力一推,文帝方得升到天上。當時心感其人,俯視下麵,僅見此人的一個背影,衣服下蓋,似有一個極大的窟窿,正想喚他,耳邊已是雞聲報曉,一驚而醒,文帝回憶夢境,曆曆在目,又暗忖道:“這夢非常奇突,此人既來助朕,必是江山柱石之臣。但是他的麵貌姓名,一無所知,叫朕何處尋覓他呢?”文帝想到這裡,沒有辦法,隻得暫且丟過一邊。這天視朝之後,便在各處遊玩,希望能夠遇見夜夢賢臣,也未可知。

遊了一番,各處並無其人,後來行過漸台的當口,遙見有百十名黃頭郎方在那兒打掃禦船,文帝一見那班人所戴之帽,正與夢中所見的相符,不禁心中大喜。即吩咐內監道:“朕今天要點禦船水手的花名,速去傳旨。”內監雖然不知其意,隻得諾諾連聲答應。頃刻之間,那班水手,都已齊集一起。文帝又命未曾應點的,統統站在左邊,點過的站在右邊。文帝坐了臨時禦案,點一名,就向他們身上,由上而下地察看一名。及至全數點畢,隻見帽子,雖然同是黃色,下麵衣蓋,都是完全無缺,並未見衣有窟窿的水手,忙問左右道:“禦船水手,都齊全了麼?”左右因問大眾,大眾答道:“還有一個,現請病假,因此未到。”文帝道:“速將此人召來。”等得此人扶病而至,文帝見了,命他背轉身去。那人聽了,大大一嚇,一時沒有法子,隻得撲的脆下,老實奏道:“臣有重病,臥在寓中,匆匆應召,未曾更換衣服。”文帝不待此人辭畢,仍命起來背立。誰知不看猶可,一看他的下麵衣蓋,真的一個大洞,正與夢中所見,一絲不差。文帝既已覺到此人,也不多言,問過姓名,即擢為禦船船監之職。這個船監,便是首領。

鄧通忽逢奇遇,自然喜出望外。究竟怎麼有此奇遇,可憐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幸而他雖沒有本事,卻有拍馬功夫,不到兩年,已升到大中大夫之職。朝中各臣對於鄧通,倒還罷了,獨有丞相申屠嘉,大不為然。

一天,可巧鄧通因事失儀,申屠嘉捉著把柄,立請文帝把他正法。文帝心有成見,哪裡肯聽,當下便向申屠嘉微微冷笑一聲道:“相國未免太多事了,朕知盈廷諸臣,失儀的也很多,相國單單隻注意鄧通一個,莫非因為朕太01寵任他麼?”申屠嘉聽了,慌恐免冠叩首謝罪,回家之後,隻得另想彆法,收拾鄧通。文帝背後也叮囑鄧通,以後須要遇事謹慎,不可被丞相拿著短處。鄧通原是拍馬人材,往後對於申屠嘉,非但不敢唐突,且去巴結。申屠嘉見他既已服軟,便即罷休。又過幾時,文帝複擢鄧通為上大夫。

那時朝中一班公卿,正在大談相術,許負以外,尚有吳曼珠、洪承嬌、廣元仙、文官桓諸人,都是精於相人之術,頗有奇驗。文帝既寵鄧通,也將吳曼珠召入內廷,命他替鄧通看相,曼珠為灞上人,夫死守節,已有二十多年,平時以相術營生,言必有中,因而致富。某日,建造住宅,他所用的泥木兩匠,都揀麵有福相的才用。他說:“有福相的匠人,宅成之後,家可大富。”後來果然營業鼎盛,每日有十斤黃金的進益。他既富有,趨之者更是若驚,連中郎將袁盎,那般正直的人,也會十二分信他。他那天入宮之後,見過文帝。文帝指鄧通語之道:“此是新任上大夫,對朕很為儘忠,汝可將他仔細一看。”曼珠奉了聖諭,便將鄧通臉上端詳一番,當下搖著頭奏道:“鄧大夫之相,實在不佳。”文帝道:“怎樣不佳呢?”曼珠聽了,遲疑半晌道:“麵有窮相,恐怕餓死。”文旁聽了,大為不悅,叱退曼珠,憤然謂鄧通道:“朕欲富汝,有何繁難。就是天要餓死汝身,朕也要與天爭一爭呢!”說完,即下一詔,竟把蜀郡的嚴道銅山,賜與鄧通,並準他私自鑄錢,等於國幣。原來漢高帝開國。因嫌秦錢太重,每文約有半兩,即命改鑄笑錢,每文僅重一銖半,徑五分,形如榆笑之式。當時民間因為錢質太輕,物價陡然奇漲,白米竟售到每石萬錢。

文帝乃改鑄四銖錢,並除去私鑄之令。

賈誼、賈山,次第上書諫阻,文帝不納。因此吳王劉濞,覓得故鄣銅山,自由設局大鑄。因而富已敵國。後來鄧通也有銅山鑄錢,與吳王東西對峙。當時東南多用吳錢,西北多用鄧錢,吳王尚有國用開支;鄧通乃是私人,入而不出,其富不言可知。鄧通即已暴富,當然感激文帝。

一天,文帝忽然病痔,潰爛不堪,膿血汙穢,令人掩鼻。每日號叫痛楚,聲不絕口,醫藥無效,巫卜無靈。上自太後,下至妃嬪,無法可想。乃懸重賞,若能醫愈文帝之痔者,富貴自擇。為日既久,一無應命之人。

鄧通見此情形,自然雙眉深鎖,歎氣不已。他的愛妾麻姑問他道:“君已富貴至是,尚有何愁?”鄧通始將文帝患痔,無法止痛之事告之。麻姑聽了道:“妾有一法,封於此症,平日屢試屢驗,惟恐君不肯做;若是肯做,必有九分把握。”鄧通聽了,樂得不可開交,拉著麻姑的手問他,甚麼法子,隻要能夠立時止痛,我必定替你大置釵飾。麻姑聽了,笑答道:“君從前為黃頭郎的時候,不是應許過我百粒明珠的麼?至今尚未如約,現在又來騙我。”鄧通道:“我現有銅山鑄錢,人稱活財神,你還愁甚麼?你快將法子教我要緊。”麻姑聽了,尚未開言,忽雙頰泛紅雲,羞澀之態,不可言語形容。鄧通見了大奇道:“你與我夫婦三年,恩愛已達極點,還有何事怕羞呢?你快快說吧。”麻姑至是,始含羞說道:“妾前夫也患此症,應時痛得無法可治,妾偶然替他吮去痔上膿血。誰知真有奇效,吮的當口,非但立刻止痛,大約三四十次之後,其病霍然而愈。不過吮的時候既腥且臭,其味難聞,勢必至於惡心,若惡心就不能夠吮了。”鄧通聽了道:“他是皇帝,又是我的恩人,這點事情,哪好再嫌肮臟。”說完,連夜出府入宮。

當下就有內監阻止他道:“鄧大夫不得進入寢宮。皇後皇妃吩咐過的。”鄧通發急道:“我是前來醫主上病的,不比彆樣事情,你們哪好阻我?”內監聽了,慌忙報了進去。慎夫人忙站至窗口問鄧通道:“皇上已經痛得昏厥數次,鄧大夫若是尋常之藥,仍恐無益。”鄧通隔窗奏道:“娘娘且讓臣進房,再當麵奏。”慎夫人知道鄧通素為文帝寵任之人,便讓他進去。

鄧通進房,看見文帝躺在禦榻,真的痛得已是奄奄一息,那時也顧不得再去與後妃行禮,趕忙走至榻邊,向伺候的宮女道:“諸位請將萬歲的被服揭開,幫同褪去下衣,我要用口吮痔。”鄧通尚未說完,薄太後、竇皇後、慎夫人三個,在旁聽得,連忙岔嘴道:“這個法子尚未用過,或者有效,也未可知。不過褻瀆大夫,於心未免有些不安。”鄧通一麵客氣幾句,一麵便去用嘴替文帝吮痔。

說也奇怪,他隻吮了幾口,文帝已經可以熬痛。先時是閉著眼睛,側身朝裡睡的,此時知道有人用嘴吮他痔上的膿血,複用舌頭舐了又舐,隨吮隨時止痛,不便動彈,單問慎夫人道:“吮痔的是誰?”此時鄧通嘴上因有工作,當然不能奏對。慎夫人趨至榻前,向文帝說道:“替陛下吮膿血的是上大夫鄧通。陛下此刻毋須多問,且讓他吮完再說。”文帝聽了,便不言語。

直待鄧通吮畢,文帝痛既止住,身上如釋重負,始回轉頭來,向外對鄧通言道:“你如此忠心。總算不負朕的提拔。你就在此專心辦理此事,所有後妃,毋庸回避。”鄧通當夜連吮數次。

文帝自然歡喜,複問鄧通道:“你說何人,對朕最為親愛?”鄧通道:“父子天性,臣想最親愛陛下的人,自然是皇太子了。”文帝聽了,尚未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