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螳螂與黃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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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過分甜膩的香氣,有點像吸滿楓漿的鬆餅,又有點像隔夜發酵的糖藕。

“托德先生,有什麼話我們不能在這裡講嗎?”阿南冷靜地問道。

她選擇性地無視了那隻向她伸來的右手,甚至連屁股都懶得從座椅上抬一下。

——但這多半隻是表象,事實是,她的雙腿發軟得有些站不起來了。

“在這裡講?想不到小姐還有在死者的臥室裡聊天的癖好。”托德瞪大雙眼,假意驚詫地說道。

但他還是配合地拉開阿南對麵的椅子,十分自然地坐下,隨後轉頭朝海倫奈擺了擺手:“那麼,海倫奈女士,就麻煩您回避一下咯。”

“為什麼?海倫奈是我的姐姐,她也和我一同參與了調查!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話需要背著她講——”

“對了,海倫奈女士。”托德絲毫沒有搭理阿南,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剛剛我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紅頭發的男人從您房間裡鬼鬼祟祟地走出來。雖然那家夥穿得比較樸素,但他應該……不是您的侍從吧?您確定不需要回房查看一下,有沒有貴重物品遺失麼?”

海倫奈瞬間臉色大變:“糟糕,那孩子還在房間裡……!”

隨後,這位淑女不顧阿南的阻攔,神色倉皇地跑出了伯爵的臥房。

望著海倫奈消失在走廊拐角處的背影,指揮家聳了聳肩:“看來,相比起海信斯伯爵,海倫奈女士的房間裡還有對她而言更值得在意的人在。”

緊接著,他愉快地勾起嘴角,回過頭來看向阿南。

“很榮幸,伊麗莎白小姐,接下來是我們二人的獨處時光。”

同為日耳曼族長相,托德的眼型與伊恩幾乎完全相反。他的眼皮鬆垮、眼梢下垂,這讓他本就萎靡的眼神顯得更加頹唐——這可能也是他的年齡看上去難以臆辨的原因之一。

這對眼睛,無論看幾次,都令阿南感到脊背發涼。

阿南用陰沉的聲色問他:“……你究竟有何企圖?”

“企圖?”指揮家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但搭配這張臉,實在叫人憐愛不起來,“小姐,您就這麼不信任我嗎?我單純想給您帶來些情報而已——”

“如果你隻是想說,你直到目前腸胃狀況都十分良好……那你大可不必彙報給我。”阿南冷冰冰地說,“我已經知道,伯爵在音樂會上喝的那瓶酒裡沒有任何毒素了。”

“嘛嘛,您未免把我想得太幼稚了,小姐。”托德笑了一笑,詭譎自他的眼底一閃而過,“我來……是想替伯爵先生,將他那部講了一半的『英雄史詩』接著講完的。”

阿南怔了一下:“什麼……?”

“音樂會上,伯爵特地將您的座位安置在他的身旁,對吧?您就不好奇他當時為何要那樣做麼?難道,單純隻是屈從於您身份的淫威?”托德的尾調上揚,用反問的語氣說道,“您知道,海信斯伯爵不是那樣的人。他對自己的身份地位尚且漠不關心,又怎會以爵位將人劃分等階?”

“讓我猜猜,他是不是這麼說了:他之所以邀請您來這場音樂會,其目的就是為了讓您了解他的*過去*。”

“你……”阿南調整了下坐姿,她感到自己的喉嚨發緊,聲音也很不自在。

“猜對了?”托德挑眉,“那他到底告訴了你多少?你們的史詩……講到哪個篇章了?”

「……好熟悉。」

如此富有預見性與誘導性的對話,對阿南而言再熟悉不過了。

某個瞬間,她感覺自己仿佛坐回了那間狹窄、閉塞、燥熱的心理診斷室。

空氣裡混雜著咖.啡堿與茶多酚的苦澀氣息,還有室內清新劑的薄荷味——大概是為了掩蓋某個庸醫在診室裡吸煙的事實。

然後,她聽見那個庸醫向她解釋什麼是『心因性失憶症』,什麼是『解離性人格障礙』,什麼是『催眠治療法』……但她隻一心想著快點結束,好快點從那個如同審訊室一般令人煩躁的四角房間裡逃出去。

然後,她遵循醫囑,躺上了診療室的安眠沙發。再然後,那庸醫掏出一枚懷表,她看到銀色的表鏈在眼前搖晃……

………………

……啊不,仔細一看,那好像不是表鏈,而是一根指揮棒。

“小姐?小姐——?伊麗莎白小姐——”托德拖著懶散的尾音,“您剛剛是怎麼了?突然間就跟靈魂出竅了似的。”

一根銀白色的指揮棒在阿南的眼前來回搖晃著,指揮家似乎正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把她喚醒。

阿南訥訥地搖了搖腦袋,慢吞吞的答道:“沒事……可能是一直緊繃著神經,大腦有點累了……”

“這樣麼?”托德將細棒收回馬甲內袋裡,衝阿南微笑了一下,“畢竟小姐您也不是專業的探員,會感到疲憊也是難免的事。”

“嗯……”

「真的隻是太疲憊了麼?」阿南不禁想道,「自從踏進遊戲——亦或說夢境——世界起,眼前就時常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幻覺。先前在劇場裡聽那首交響樂時,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希望這隻是遊戲的特性吧。我可不希望一覺醒來,診斷結果裡還多出個幻覺。」

“不說這個,小姐。”托德將十指交叉,雙手拱起交疊在下頜前——碇○堂的經典姿勢,這個動作讓他看上去更像個心理醫生了,“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海信斯伯爵說,邀請您來是想讓您了解他的『過去』,那你們的史詩,究竟講到哪個篇章了?”

阿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悶悶地回答:“……序章都沒開始,伯爵在說完那句話以後就死了。”

“………………哈哈。”她聽到托德發出兩聲乾癟的譏笑,那男人用手指輕撫起下巴,故作沉思態,“意料之中的回答。那麼,我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講起呢……”

片刻後,他兩掌一合:“對了,先前我拜訪您時,您恰巧不在房間。我想,現在有必要向您補充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鄙人名為托德,來自亞斯圖首都的皇家鋼琴師,是本場演出的作曲家兼指揮家,同時……也是您的主治醫師,伊麗莎白小姐。”

“主治……醫師?呃……”

幻象與現實在那一秒陡然重合,阿南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重新躺回了心理診斷室的那張安眠沙發裡,意識也比剛才更加昏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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