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2 / 2)

複雜的感情本就不是一句簡單的對錯就區分的,可孩童的世界裡,卻隻有那簡簡單單的對與錯,好與壞。她不懂那複雜的感情,加之平日裡她又是時常親眼目睹著娘親同那女人之間是如何親密的,不知實情的孩童當年一心隻認為是那女人拆散了自己本該幸福圓滿的一家。長此以往,怨念自是在她心中不停滋生。就算是長大之後知道了實情,也還是忍不住將那兩人一同怨著。

她本以為,不止是自己怨著,父親心中定也是恨的,誰料如今竟是讓她看到了父親這般欣慰的模樣。

往事重提,這是她第一次看清父親的態度。詫異之餘,小少主的心緒已是複雜至極,可她卻還是強忍著心酸,順著心意問出了憋在她心底已有數年的一句話:“爹……難道你就不恨娘親嗎?”

此刻何子義的目光仍還停留在星空之中,仿佛是在透過星空看著那張懷念已久的臉。倒是沒能注意到小少主眼中的複雜神色,隻坦然笑了笑,反問道:“恨?我為何要恨她呢?”

“就比如……恨她愛上女子,恨她拋夫棄子……”

當年的小孩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若是無人教她何為情何為愛,那她遇上了不懂的情與愛,會迷茫自是難免的。

就如同方才她問起喜歡女子是對是錯之時的茫然無措。

可情愛之事,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對或錯就能解釋的呢。

何子義自知自己這父親當的並不稱職,卻也希望自己能夠趁此難得機會好好當一次父親,耐心教一教自己的孩子,為她做一個好的引導。

就算代價是為她掀開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痕,又有何妨。

“長安啊,你可知,當年我與你娘親,本就是因著上輩人的恩怨糾葛才會牽扯到一起的。她心中有人,卻隻能因著上輩人的恩怨不得不與我成親。我們那一開始,便不是純粹的情。本就隻是因利而成的親罷了,假戲又怎能真做?怪隻怪爹爹當初癡心妄想,沉浸在那相敬如賓的假象之中。誤以為她對我也許是有意的,甚至還妄想同她假戲真做,因而忽略了她內心的痛楚……”

思及此,何子義不禁無奈歎息了一聲。

“更何況,你與你哥哥,本就是因意外而來的。其實,在與你娘親和離之後,知道她還願意誕下你們,我就已經感動至極了,又怎會去恨她呢?能夠相逢本就已是難得的緣分了,得不到的,不過是我們之間的緣分還不到家罷了。我又怎敢奢求能與其相守呢?強扭的瓜不甜,與其在後半輩子裡強行捆綁著互相折磨,還不如趁早分開,這樣對彼此都好。也許再見麵,還能夠當個故友一同把酒言歡。”

今夜何子義初聞孟慕心之名時,他那臉上難掩的痛楚,此刻早已散了去,隻餘下了雲淡風輕的微笑。

“所以啊,這人呐,不管喜歡的是男是女,都是沒有錯的。佛家有雲,眾生生而平等。不管喜歡的是男是女,隻要是真摯的感情,不去強人所難,那都是沒錯的。憑什麼男子就能喜歡女子,而女子卻不可以呢?一段情,與對方是男是女永遠都是無關的。隻有兩人之間的緣分足不足,才是最為關鍵的。況且感情這種事情,誰能控製得了呢?你娘親她不過是愛上了一個女子而已,其實她並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你以後也莫要再同你娘她們置氣了。”

既如此,那她這些年來,對母親的怨,與對父親的愧,又有何意義呢?

她沒法放下這麼多年來心中的芥蒂,竟是不敢就著這話題繼續問下去。直到何子義停下了嘴,她才恍惚地問了句:“那如果有朝一日,我也像娘親一樣喜歡女子,你會失望嗎?”

聞言,何子義才敢確認了柳氏方才的猜測,並非是空穴來風。

見她如此坦誠,何子義不由抬手撫上了小少主的腦袋,輕輕揉了揉,委婉道:“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失望的?隻要是你喜歡的,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爹爹永遠都會支持你。隻是……你要知道,這天家的人……可不是咱們能招惹得起的啊……”

何子義所說的,孟長安又何嘗不知呢。

此生她若非是男子,那不管殿下與大哥之間是否還有那子虛烏有的夫妻名義在。這今生今世,隻要活在這王土之下,那她定是至死都得不到一個名正言順的名份可以伴在殿下左右的吧?

畢竟,那位老皇帝可不像她爹這般開明。

孟長安心中失落,卻不曾表現出來,隻扯了抹牽強的笑,應道:“爹,這你就放心吧。我是不會給自己招惹麻煩的。”

說罷,也不等何子義再說些什麼,小少主便已卸下了渾身的刺,伏在何子義的膝頭之上,如同尋常父女一般親近,趴在他的膝頭之上悶著聲道了句。

“爹……對不起啊……”

小少主這突然的致歉聽得何子義愣了愣,可他卻還是繼續輕柔著小少主的腦袋,安撫似的問了句:“傻丫頭,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爹爹的?”

孟長安閉上了眼,掩下了眼中難忍的濕意,呢喃著道。

“我……我就是想替娘親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傻孩子那言語之中的酸楚之意,好似透過膝頭傳至了何子義的心尖之上。

如此,何子義嘴角的笑意才漸漸斂了去,隻餘下了濃濃的苦澀。

“傻丫頭,你不欠我,她也不欠我,沒什麼好道歉的。隻要現在大家都過得比以前要好,那就夠了。”

或許這人若是怨著恨著,小少主的心裡還能夠好受一些。偏偏這人是這般無怨無悔,反倒是聽得小少主心裡頭更加難受了些。

可惜,沒給父女二人多久談心的機會,晚宴便已散了場,眾人已然相繼離了席,侍奉之人更是接連回了院中候著。

閒雜人等一多,他們再這般旁若無人地坐在廊下談心自是不妥當的。何子義未曾再逗留於殿下院中,同長安道了彆後,便已自覺退下了。

“行了,快回去歇著吧。”

夜已深,小少主自也是不想再在外繼續逗留著的。待何子義的身影消失於廊道儘頭,她才斂起了煩悶之意,垂著腦袋重新推開了殿下的房門。

誰料,甫一進門,她的手腕便已被人扼住了。

小少主下意識還手之時,卻是被身旁那匿於暗中之人身上的馨香所驚。

那熟悉的馨香,倒是不難讓小少主辨認出來人的身份。

如此,她才收起了即將落在殿下頸上的那隻手,無奈道:“殿下,怎麼藏到這裡來了?”

隻可惜,她卻是遲遲沒能聽到殿下的回應。甚至後知後覺的才感覺到,落在她腕上的掌心,竟是冰冷異常。

這下子小少主可算是有些惱了,當即握住了殿下的兩隻手,將那冷冰冰的雙手往自己懷裡塞,咬牙問道:“藏在這裡聽了多久了?冷不冷的?”

作者有話要說:卑微作者已經洗心革麵好好碼字了,她說她想要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