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1 / 2)

馬上就要過年了, 大街小巷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鮮豔的福字、對聯隨處可見, 就連各大店鋪和交通樞紐也都掛滿了具有濃鬱華國特色的大紅燈籠, 隨便去哪兒看見的都是“全家套餐”“家庭套裝”, 電視、網絡上鋪天蓋地的也全都是明星們的拜年吉祥話。

偏偏在這個時候, 崇義又成了孤家寡人, 看什麼都覺得刺眼,包括自己前陣子錄製的“祝大家闔家團圓”的視頻,咋就覺得這麼諷刺?

倆孩子才離開不到一天, 可他已經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跟丟了魂兒似的,乾什麼都沒精神。

難得有點空, 他就抱著大螃蟹等諸多海鮮去找秦巒, 開門的時候對方穿著一身滿是顏料痕跡的舊衣

服,應該是在畫畫。

見他來了, 秦巒先撂了畫筆幫忙把海鮮該冷藏的冷藏, 該收拾的收拾, 忙的熱火朝天。

忙起來之後倒是沒那麼茫然了, 崇義親自蒸了一隻帝王蟹, 幾隻蝦和貝類,秦巒洗了手換了衣裳, 簡單一收拾就帥的一塌糊塗。他去開了一瓶白葡萄酒,兩人圍著壁爐邊吃邊聊。

螃蟹是當地捕撈之後立即空運過來的, 前後不過幾個小時, 新鮮的很,剪開鉗子,比成年男人手指頭還粗的鮮嫩蟹肉就顫巍巍的露出來,朝空氣中散開白茫茫的濕氣。壓根兒就不用加什麼額外的作料,海蟹本身特有的鹹香就已足夠。

眼見著天上又很應景的開始落雪,秦巒吃了幾條腿就開始感慨,又埋怨那什麼風水協會太不會挑時候,

害得他家娃娃不能第一時間吃好吃的。

這麼想著,他就把滿桌子的海鮮拍了幾張大特發了出去,讓他們辦完事趕緊回來。

崇義也來了興致,倆人來了個自拍,轉手發上Talk,配的文字就是“空巢老人的寂寞晚餐。”

粉到深處自然黑,說的就是鐵粉的耿直,崇義的粉絲們半點麵子都不給,瞬間開啟鄙視模式:

“…不想說什麼,大半夜的看這個我是不是自虐?”

“什麼空巢老人寂寞晚餐,分明就是兩個老帥比的美食檔!”

“小公主去哪兒了?好東西不留著給閨女,崇老師

你的良心不會痛?”

“加班狗表示嗬嗬,看這個簡直是自己找虐!空巢少女了解一下?”

“感覺更像是攆走孩子之後的老基友聚會。”

“圍坐壁爐喝葡萄酒什麼的,太要命了,我也想當這樣的空巢老人。”

“太特麼蘇了!聽說旁邊那個帥哥前陣子也拍戲來著,吳導的,到時候二話不說先去電影院舔屏!”

兩人一邊看一邊笑,又十分唏噓,覺得這屆網友不行,光看表麵了,一點兒都不體諒他們這顆老父親的心。

發狀態隻是一時興起,後頭冒出來的沈霽、方將等

人的轉發@,一個兩個叫囂著要殺過來吃海鮮盛宴的消息都被他們選擇性無視了,談的最多的就是倆孩子小時候的趣事,有之前崇義就聽過的,也有沒聽過的,可他還是聽得入了迷,跟著又笑又歎。

酒喝了大半杯,說的話也告一段落,崇義忽然問:“恕我冒昧,你跟小井,恐怕不僅僅是師徒的關係吧?”

他也曾見過圈內外各行各業的師徒,有關係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沒有一個人的相處模式跟他們這樣,帶著點兒微妙的親近。而且單純從遺傳角度來說,兩個人的長相也有很多相似之處。

之前崇義覺得這是彆人家的私事,自己不好過問,可眼見著兩個孩子越來越黏糊,雖然他麵上不高興,可真要論起來,井溶那孩子也實在沒什麼不好的。既然有真感情,自己也不好棒打鴛鴦,可這身家背景總

得了解清楚吧?

秦巒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想著繼續隱瞞,“我是他叔叔,親叔叔。”

崇義挑了下眉毛,明白了。

還沒跟顧陌城正式相認那會兒,崇義就曾委托過私家偵探調查他們,得知秦巒是忽然跟原生家庭斷絕關係上了山,可幾年之後忽然帶回去一個懷孕的女人,在之後,就有了井溶,而那個女人…死了。

秦巒,蘇子市,秦嶽?還有現在一起被告上法庭的馮家…一切都隻是巧合嗎,還是井溶有意為之?

崇義忽然歎了口氣,罷了,他自認也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聖父,假如是自己的母親遭受了那樣的欺騙,恐怕他也不會冷靜到哪裡去。

有心計有城府有手腕並不是壞事,單看用的是不是地方。

即便是井溶的刻意報複,但誰又能說不是那兩家人自作自受?他也沒傷害人命…

不知不覺中,崇義已經在把井溶當準女婿看了,不過麵對麵的時候,還是要DISS兩句才痛快!

“對了,”崇義換了個話題,“我看你最近好像一直在畫畫,是有什麼打算嗎?”

“嗯,前陣子跟吳導那邊得了點啟發,”秦巒笑笑,有些感慨,“孩子都長大了,過去的我也差不多放下了,不好這麼混吃等死,也得找點兒事做,就聯係了之前有過合作的朋友,想開個畫展。”

當年他也曾是油畫界紅極一時的新星,所有人都堅信他在這條路上必定大有可為,但誰成想世事難料,他忽然就毫無理由的消失了,不少人還惋惜來著。

雖然中間有將近十年的空窗期,但秦巒早年的作品還在市麵上陸續流轉,粉絲基礎和市場也依舊□□,此次重返江湖的風聲剛一放出去,圈裡不少人就都被點著了,前景著實不錯。

崇義點點頭,敬了他一杯,“提前恭喜,到時候我們也去沾沾藝術氣息。”

這就是要幫忙免費站台了,而且是“我們”,估計到時候沈霽等那幾個熟人也跑不脫。

早年經濟緊張的時候,秦巒曾經一天工作二十小時,瘋狂賣畫維持“一家三口”的生計,自然也沒什麼假清高的臭毛病,當即謝過好意。

挺好的,人生就是這樣,苦過了,甜就來了。

兩人正自說笑,井溶電話就過來了,來不及吐槽自家師父這會兒還放大螃蟹圖誘惑徒弟的無良舉動,開口就問:“師父,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新宏遠的?”

新宏遠?秦巒努力回想了老半天,還是搖頭,“沒印象啊。”

井溶再次提醒道:“會不會是師公那一代的,他今年都六十多歲了。”

秦巒苦了臉,還是一點想不起來,“你師公他老人家交際廣闊,當時人稱學院交際草,三教九流哪個圈子的人也認識幾個,這可讓我去哪兒想去?”

井溶就不說話了。

如果真的關係親密的話,秦巒不可能不知道的,那麼隻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新宏遠撒謊,第二,他跟自家門派確實有過交集,但絕對不深。

“那個新宏遠怎麼了?”秦巒就有點擔心,自家徒弟不可能無緣無故提起這麼個人的,“要是想給你們壓歲錢就拿著,不拿白不拿。”

湊在手機旁邊一起聽的顧陌城眼角直抽抽,“師父你真的想太多!”

還壓歲錢,對方不對他們起什麼歹心就要謝天謝地了。

“城城你也在啊,對了,你爸就在旁邊,要不要跟他說幾句話?”秦巒對著崇義招手,後者一臉勉為其難的期待。

顧陌城覺得時間緊迫,本想說不用了的,但是又覺得不大好,就讓井溶跟秦巒繼續說話,自己跟崇義另打電話,抓緊時間聊了幾句。

掛電話之前,井溶忍不住吐槽道:“師公交際那麼廣,可為什麼當年你們的日子過得那麼窮困潦倒?”

都說出門靠朋友,可當年咋混成那副樣子?

秦巒的回答理直氣壯,“那不很多人借錢的麼!交情真不好的話,誰會借給你錢?快彆不知足了!”

井溶一想,這倒也是。

“你們啥時候回來?還順利嗎?遇沒遇到什麼麻煩?”秦巒問道。

“挺順利的,明後天吧,”井溶笑了下,眉眼間染上暖意,“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回去。”

他們這邊掛了電話,顧陌城也沒耽擱太久,又過了會兒,因為注入女兒關愛而滿血複活的崇義忽然道:“說起新宏遠,我好像隱約有點印象,好像是國內風水界頗有名氣的人物。”、

因為娛樂圈內各種求神拜佛,將希望寄托於非自然力量上的行為屢見不鮮,饒是他對這類事情不感興趣,時間久了,也不免聽見幾耳朵。

秦巒埋頭在網上搜索起來,果然跳出來新宏遠的個人簡介,“哇,還是會長呢!”

會長說跟自家套近乎,為什麼?莫非是拉攏?

跟秦巒確認過之後,井溶又對忽然變得坐立不安的

劉侯道:“劉會長放心,你的誠意我們都知道了,不過也得容我們考慮考慮。”

劉侯眼睛一亮,不過還是警惕道:“那今天的事?”

“你放心,”顧陌城立刻給了他一個期盼已久的保證,“出你的口,入得我們的耳,就再也不會有其他人知曉。”

夏冬也立刻表示,一切為井大師馬首是瞻,絕無二話。

劉侯這才覺得一顆懸著的心重新落回肚子裡。

走的時候,劉侯總算收了那副漫不經心,很鄭重的說:“新宏遠這個人,沒什麼下限的,你們千萬當心。”

謝廣平原本要陪著的,顧陌城不讓。

“且不說你現在病病歪歪的,還沒正式恢複,或許新宏遠已經以為你死了呢,還是按兵不動的好,萬一有個什麼,也算是我們的底牌,到時候還能打他個出其不意。”

井溶也道:“小師妹說的有道理,你先養著,我們隨時保持聯係。”

又囑咐夏冬,“幫我們監督,彆讓他亂跑。”

巴不得得點兒任務的夏冬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信心百倍的保證了,就差說句共存亡。

作為會長,新宏遠住的自然是最高檔最豪華的彆墅間。

裡麵是典型的傳統華國裝飾風格,一水兒的紅木、檀木家具,立的屏風,掛的字畫也都是佳品,就是不知道自詡現代書畫大師的新宏遠看見這些真名作的複製品時會不會感到羞愧。

進去左拐是個小花廳,頭頂上一塊“清風”匾額,裡頭對列著兩溜六張椅子,椅背上還有精美的石刻裝飾,旁邊擺著好多怒放的水仙,清香撲鼻。

進去的時候新宏遠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圍棋,聽見進來的動靜就笑嗬嗬站起身來,請他們坐下,然後開口就是一句,“秦師父的身體怎麼樣了?”

他知道秦巒的身份。

井溶不動聲色的道:“還是老樣子,他人有些懶怠,也不大鍛煉,現下也有些上了年紀,總是七病八歪

。”

秦巒早年作為富二代的時候,確實遊手好閒來著,上山之後一度因為生活品質落差太大大病小災不斷。後來磋磨了幾年,又跟著師公學功夫,這才皮實了。不過在這方麵,他根骨好,天分高,起步雖晚,可成效顯著,師公沒少哀歎老天不公,恨不把這些天分放在風水正道上。

所以這話前半句是真,後半句是假,單看新宏遠知道多少。

“真是沒變啊,”新宏遠就笑,“當年我曾經跟師父參加過幾次業內交流會,你師父他們也去過,真是翩翩少年郎,不知不覺一眨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徒弟都長這麼大了。”

通過這番話,顧陌城迅速總結出兩條有用信息:

第一,師父早年真的非常之懶;

第二,新宏遠跟自家門派其實並沒多深的淵源,頂多就是大眾交流會的點頭之交,不然師父也不可能一點印象沒有,而他也不知道最近幾年師父的變化。

井溶也跟著笑起來,很配合的問道:“這麼說來,新會長與我師公有舊?可惜那時我年紀尚幼,都記不得了。”

新宏遠果然說了好多關於秦巒跟他師父的話,很是有趣,隻是不知道真假,所以顧陌城和井溶也不敢往心裡去,隻是當笑話聽著。

突然,新宏遠話鋒一轉,“秦家人跟你有過節?”

井溶眉心一動,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隻是淡淡

道:“新會長說這些話,我就不懂了。”

“咱們不是外人,你也不必瞞我,”新宏遠就笑,“實話跟你說吧,老馮是我的老朋友了,你這小朋友這次做的事叫他栽了個大跟頭,實在是苦不堪言,輾轉找到我這裡,叫我幫忙。可咱們這行也有個規矩,倒不好胡亂插手,正好借這次的機會,我來當個說客。他也不過是被牽累的,隻要不是什麼解不開的死仇,化乾戈為玉帛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以和為貴嘛。”

新宏遠也是這兩年聽說井溶崛起了,才剛知道有這麼個人,派人打聽過後才發現原來自家竟曾跟那窮的叮當響的什麼門派意外有過接觸,這才將此作為突破點。

在他看來,那些門派如今隻剩滿身窮酸氣,不過是仗著祖上有點榮耀就不可一世的,吹噓什麼傳承、正

統,不把他們這些後來者放在眼裡,兩邊總是隱隱有些敵對的氣氛。可真要說起來,這種敵對中又結結實實的帶有很大程度上的嫉妒。

都說爛船還有三千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些門派雖然沒落了,但到底根基雄厚,哪怕稍微剩下點兒什麼來,有個能乾的後輩一帶,說起來也就起來了,井溶不就是這樣嗎?

反正新宏遠就覺得,井溶之所以能夠年紀輕輕就聲名鵲起,肯定是得了祖上傳下來的什麼秘方啊寶典之類的,隻是運氣比彆人好一點罷了!

井溶微微挑了挑眉頭,不生氣,反倒笑了起來。

顧陌城看了看新宏遠,在心中暗道,還真叫你說著了,可不就是解不開的死愁嗎?

見他不說話,新宏遠又道:“我是很欣賞你們的,請你們來的意思呢,也很明確,我是誠心邀你們入會的。隻要你們願意,我可以立刻把整個望燕台分會交到你們手上,或者你們不願意,先來總會掛個名兒,然後慢慢挑選合適位置也是可以的。”

顧陌城和井溶不由得對視一眼,都有些吃驚,這可是真大方。

顧陌城就問:“據我所知,如今望燕台分會並非無人,如果我師兄去了,卻把張清德張會長置於何地?”

提到張清德,新宏遠的臉上就有點不易察覺的嫌棄,不過還是挺有風範的說:“他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協會需要你們這樣的新生力量加盟,這樣才能生生不息。你們也不必擔心頂了他的職位,他很早就想來總會了,這次正好如願,而你們去了,望燕台協會也

不至於後繼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