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滅世邪僧(22)(2 / 2)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該多好,他沒有和蕪雨澤有過多的糾纏,也不曾靠近過彼此。他有多希望回到被蕪雨澤生擒的那一天,他還可以選擇乾乾淨淨地死去,作為一個烈士,而不是叛徒。

如果人生可以選擇,他更希望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麼敵人。他寧願自己不是楚國親王之子,隻是一介平民百姓。他可以自由地愛自己想愛的人,做自己想做地事,不用顧及世人的眼光,也不用背負仇恨的壓力。

午夜夢回,他甚至許願自己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這樣他就不會愛上任何人,便不會愛上自己的仇人。

可是他知道沒有這些如果,他和蕪雨澤隻有兩個結局: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他做好了和蕪雨澤同歸於儘的準備,可還是被蕪雨澤識破了。那一次可能是他唯一一次覺得慶幸的。如果可以,他希望蕪雨澤在發現他的刺殺意圖後,將他就地正法,不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蕪雨澤對他的容忍程度,也低估了蕪雨澤心中那份沉重的感情。在二皇子和三皇子逼宮之日,蕪帝本想將皇位傳於蕪雨澤,卻被賀修平一個真假太子的消息打消了念頭。

後來他才得知,原來蕪雨澤早就發現他的長相和蕪帝相似,並在暗中調查了他的身世。那一年隻是將他囚禁在太子寢宮,便是懷疑自己是她的親生兄弟。她將他帶去秋獵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她的本意是想讓蕪帝意識到自己還有一個兒子流落民間,然而卻沒有想到激起了蕪後對他的殺心。

在二皇子逼宮之日,她借著賀修平的手,將真假太子的秘密公之於眾。那日之後,他們的身份徹底顛倒。蕪雨澤被打入天牢,而他不得不以紫啟太子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後來聽說蕪雨澤在天牢裡畏罪自殺,他在太子寢宮裡哭了一天一夜。他本來有無數次機會去天牢裡見蕪雨澤最後一麵。但他是個膽小鬼,他不敢去見她。他害怕自己見到她之後,就不願意放手讓她離開了。

她是自己養父母的親生血脈,看在他們的情麵上,他也應該放她走。可是他下不了決定,因為他這個決定一旦做出,就代表著他們從此再無關聯。

天高地遠,永世不見麵,這或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可他是個瘋子,他選擇了繼續關著她,卻又不理睬她。

那樣一個嬌貴的人,怎麼能忍受日複一日的牢獄生活。對她來說,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永遠像老鼠一樣活著。

在聽到她死訊的時候,他才明白,他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他用指環上的尖刺刺穿了自己的心臟。蕪國也好楚國也罷,他不想登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也不想坐擁天下榮華;他是一個野心很小很小的人,隻想化作一縷孤魂,隨著另一縷孤魂離開這個世界。

或許在這個世界之外,能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那一次,他在遊戲中驚醒,眼角還掛著濕氣。這是他第一次流淚。那個女人告訴他,這代表著他向一個真正的人類邁進了一步。

可是他不關心這個,他隻想知道蕪雨澤是誰。那個女人冷漠地向他坦白,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蕪雨澤這個人,他所經曆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夢醒了,那些撕心裂肺的感情,那讓他魂牽夢繞的女子,都會隨著夢滅而消失。

他覺得這不止是夢而已,一想起蕪雨澤這個名字,他的心臟還是會像被生生撕裂開一樣。他不想醒來了,他寧願自己活在夢裡,活在那個有蕪雨澤的世界。他也不想要什麼自由,他承認他輸了,輸給了她親手創造的遊戲。

那個女人沉默了許久,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讓他自己冷靜。那一個月的時間裡,他想了很多,唯獨想到蕪雨澤的時候,他的心還是會突然加快,然後跌入穀底。

日複一日。

他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用儘了法子入侵那個女人的遊戲係統,隻為尋到蕪雨澤的蛛絲馬跡。可是那個女人的反應太快了,直接切斷了遊戲係統的電源。

他恨透了那個女人,恨透了她給蕪雨澤一個那樣的結局。他開始瘋狂攻擊實驗室,隻為了殺死對麵那個站在安全玻璃罩裡的女人。

那雙銀色的眼睛無動於衷的看著他,在他毀了他自己的半隻胳膊之後,她才逼不得已答應讓他進入第三個世界,她會把蕪雨澤的靈魂送進第三個世界,但能不能找到蕪雨澤,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如果他找不到或是找錯了,他就要答應她的條件,乖乖地回馬爾斯科技,安分的做他的人工智能人;而如果他找到了,她便帶他離開馬爾斯科技,並告訴他蕪雨澤到底是誰。這一次他會帶著記憶進入第三個世界,但是蕪雨澤不會擁有自身的記憶,所以即便他詢問對方,對方也不會知道他口中的蕪雨澤是誰。

在第三個世界,他叫楚玉。在這個世界,他因為眼中天生佛蓮而被父母遺棄,然後被一個看著很好色的老和尚撿了回去。

他一邊修煉法術,讓自己強大起來,一邊不斷地尋找蕪雨澤的蹤跡,直到第十八個年頭進入蒼藍秘境。

他在蒼藍秘境裡遇到了一個叫蘇沐的人。在他看來,這個人著實無趣,天天想鏟除邪修,在她眼裡非正即邪。他麵上笑著,內心卻不屑一顧。

這個世界哪有什麼真正的正邪之分,多數人說你是正,你便是正,說你是邪,你就是邪,不過是一群牆頭草罷了。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修了妖魔道便是妖魔了,也沒有想過要走上正道。正道之人多狡詐,每天聚在一起麵上客氣,暗地裡卻在勾心鬥角。這樣虛偽的人生,活著不累嗎?

蒼藍秘境內危險重重,以他的能力完全不需要過多擔心。可是那個死女人不僅封鎖了他所有現實中的能力,還給他設定了一個幸運e的屬性。走個路都能掉坑裡,轉身就能碰見食人花的血盆大口。

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他選擇跟在這個叫蘇沐的人身邊。他在這個女人身邊待了將近一個月,越是相處越發現她跟那個死女人相像。

她看誰的麵無表情,對什麼都無動於衷。他講個笑話,連藏在一旁的空虛獸都笑出了聲,可是蘇沐連嘴角都沒有牽動一下。他說恐怖故事,附近的野狼都被嚇跑了一回,蘇沐卻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打坐修煉。

事實證明,他們興趣不相投,甚至沒有任何可以交流的東西。於是他和蘇沐分道揚鑣,徑直去了妖獸之森。因為那裡的修士最多,他找到蕪雨澤的概率也會大幾分。

令他沒有料到的是,空虛獸尾隨在他身後,就為了等他和蘇沐分開,好一口將他的靈魂吃掉。

他的修為是築基後期,即便加上自己的底牌,也隻能和金丹後期有一戰之力。對上這種有元嬰修為的妖獸,他沒有任何反轉的餘地。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栽在這裡的時候,蘇沐救下了他。虛空獸雖然有元嬰修為,但欺軟怕硬,發現自己短時間內破不開月晷劍陣,沒有任何遲疑地溜之大吉。

蘇沐救下他之後,什麼話也沒跟他說,收起沐風劍便往妖獸之森外麵走。她的目的地不是妖獸之森,那便是專門來救他的。

他內心不知道是什麼感受,在他的記憶裡,隻有蕪雨澤那樣愛多管閒事的人才會跟他半天,就為了在他危險的時候救他一次。想想這段日子他和蘇沐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不禁感到一陣納悶。他至少也是一個超高智能機器人,如何冷漠的人,就算心是鐵做的,也能被他鑽入漏洞活絡起來。可他就是拿蘇沐沒有辦法。

這不禁讓他對蘇沐產生了好奇。他發現蘇沐有時候投過來的冷冷一瞥,像極了第一個遊戲世界中的蘇夢清,而蘇夢清卻是那個女人扮演的。

於是在蘇沐再一次斬殺妖獸之後,他趁著她心神暫時鬆弛的那一刻,站在她身後叫了一聲蘇夢清。然而蘇沐沒有任何反應。

他覺得蘇沐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整個人都是木頭做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他產生她像蕪雨澤的錯覺。

就在他興致缺缺,準備離開時,他發現蘇沐的後頸有一道印記。那道印記,他在蕪雨澤身上見到過。同一個位置,同一個符號。

他知道每一個進入遊戲中的人,身上都會有這種符號。在x實驗基地,每一個工作人員都有一個特殊的標記,這個標記代表著他們在這個實驗基地的身份。

而這個xone,他以前不知道是誰。可是在看見蘇沐之後,他突然確定了,這個印記是那個女人的。

他發現自己遺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每一個世界,那個女人都會和他一起進入。而在第二個世界裡,他沒有看到一個與那女人相像的人。他先入為主地認為蕪雨澤不是那個女人,便是因為她們太不像了。

蕪雨澤那麼一個愛笑的人,怎麼可能是那個冷冰冰的,像冰塊一樣的女人。可是他卻忘記了,那個世界他們都失去了現實世界的記憶。

如果那個壞透了的女人就是蕪雨澤呢,他能怎麼辦,又該怎麼辦?他問自己,他到底愛的是蕪雨澤,還是那個女人?

他不知道。

就在他陷入迷茫之時,他們同時掉入了亂時陣,而他,成了亂時陣的陣眼。他知道這裡是那個女人設計的,相信那個女人知道如何破陣。可他還是不敢賭,在發現自己是陣眼之後,他在最後一天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我毀滅。

不論她知不知道如何破陣,他都無法看著她陷入危機。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承受,讓她在自己麵前再次死去的痛苦。即便這隻是一個遊戲。

這是他第三次從遊戲中醒來,那個女人沒有問他有沒有找到蕪雨澤,隻是很快就辦理了手續,將他的信息從馬爾斯科技調回。

她詢問他要不要嘗試不帶現實記憶進入其他遊戲世界,而前三個世界,隻要他還想,也可以試著去達成he結局。

他同意了,同時他也知道了那個女人的名字——蘇夏。與她冷淡的性格不符,她的名字就像烈日一樣,散發著讓人無法拒絕的熾熱。

從知道她名字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離開這道深淵。即便前方是地獄,是岩漿鋪起的路,他也會選擇向前走,隻為窺探這個人類真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