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竟然是徐從霄,一個“死”了十五年的人。
原來他沒死。
謝卿禮也看出來了,所以謝卿禮並未下死手,而是想辦法在不傷及他性命的前提下製止住他。
雲念臉色略白,心裡翻江倒海,任她事先想好了所有會遇到的敵人,也沒想到竟然會是如今的場麵。
正與謝卿禮爭鬥的徐從霄卻突然劍鋒一轉,無視謝卿禮的殺招,朝雲念直直逼來。
他的速度很快,完全不顧身後的謝卿禮是否會給他一劍,目光森寒麻木朝著雲念斬來。
謝卿禮的脊背湧上一股寒意,心臟在一瞬間揪緊,那點理智蕩然無存。
少年第一次驚愕到破音:“師姐!”
他完全沒了淡然,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識揮劍而去,劍光直掃徐從霄的脖頸,儼然一副要將他斷頭的架勢。
“彆殺他!”
雲念尚未來得及阻止,便見朝著她來的徐從霄身形一晃……
越過她跑了。
她眼睜睜看著謝卿禮的殺招朝自己逼來。
係統警鈴大作:【雲念,快擋啊!】
雲念剛拔劍而出,幾乎同時,逼近眼前的劍光像是有意識一般自己截停。
在她眼前碎開。
帶起的微風吹拂起她額前的碎發。
雲念喃喃道:“自縛咒?”
腰間的鳳扣呼應著一閃一滅,微弱的光吸引了雲念的注意力。
她聽到一聲悶哼,很快又被少年壓了下去,快的像是雲念的錯覺一般。
謝卿禮來到了她的身前,少年眉頭緊皺,呼吸沉悶急促,拉著她左右轉著。
“你沒事吧?他傷到你了嗎?哪裡有受傷嗎?”
雲念握住了他的手:“我沒事。”
她的目光下滑,落在了少年勁瘦的腰間。
龍扣像是在呼應鳳扣一般,一亮一滅。
她看明白了。
謝卿禮給自己下了自縛咒,載體就在這兩塊玉扣上。
隻要他們彼此戴著,謝卿禮永遠不能傷她,打出的殺招都會加倍轉移到他自己身上。
他是怕自己真的有被心魔操控那天,擔心自己認不出來雲念。
所以他方才讓她帶上了鳳扣,是怕自己在打鬥過程中殺瘋後失了神智,從而傷害到她?
雲念慌忙看他的臉,他的唇色果然蒼白了些,一縷血絲自唇角溢出。
“師弟!”
她也顧不得逃跑的徐從霄,謝卿禮方才那一招是用了十成功力的,是絕對的殺招,此刻加倍反噬到他身上,縱使他體格強健又有碎荊相護,此刻肺腑也必然是受了重創的。
他一貫能忍,當時在劍境中被裴淩打成那般模樣都能麵不改色的人,如今卻唇瓣顫抖,臉色煞白,細密的汗珠浮現在冷白的肌膚上。
雲念忙從乾坤袋中取出靈丹喂給他:“你快吃,你彆說話我沒事!”
謝卿禮微微啟唇,滿嘴的鮮血。
他終究還是撐不住,單臂靠著牆麵吐出大口鮮血,血絲粘成漿液,好似夾雜著血肉碎塊,映紅了雲念的眼。
雲念急得眼眶通紅,心跳如雷,便是方才差點被徐從霄殺死之時也沒有這般驚駭過。
“謝卿禮,我帶你出去找師兄!”
謝卿禮握住了她的手,彆過頭去擦去唇角的鮮血,這時候還不忘用清潔術將衣衫上吐出的血弄乾淨。
他不想嚇到她。
他搖了搖頭,點住了自己幾個穴位,確定自己暫時不會再吐血之時轉過了頭。
“師姐,我沒事。”
謝卿禮就著雲念的手一連吃了幾顆靈丹。
他站直身體,清楚知道自己的肺腑已經一團亂麻。
謝卿禮笑了笑:“沒嚇到你吧?”
雲念恨鐵不成鋼:“我能有什麼事,你自己的身體呢!”
他竟然還給自己下了自縛咒。
這種咒術多是用來控製仆從的,為的就是讓其不能害主,他竟敢給自己下這種咒?
謝卿禮有些站不住,唯恐嚇到她,於是裝模作樣靠著牆壁往下坐。
他努力壓製要湧上來的血水,儘力在她麵前維持潔淨的狀態。
少年的聲音依舊淡然:“師姐,你等會兒再罵我,我運功療傷,你去外麵幫我看會兒。”
雲念蹲在他身前:“我幫你。”
謝卿禮見她不走,隻能想辦法唬她:“前麵好像有傀儡,麻煩師姐去解決一下?”
雲念閉眼仔細聽,果然聽到了些沙沙聲。
她睜開眼拿起聽霜:“我去解決那些傀儡,你呢?”
“我好好的又沒事,可以自己療傷。”
雲念狐疑看他。
謝卿禮唇角依舊是柔軟的笑意,臉色尚還算可以,並未再有咳血的症狀。
雲念默了會兒,將乾坤袋中所有的靈丹和蘇楹給的幾張陣法都拿出來放在他麵前:“我解決完傀儡馬上回來,你在這裡等我。”
謝卿禮點點頭:“好。”
他看著少女黑色的衣裙消失在視野之中。
直到聽不見她的腳步聲。
謝卿禮猛地咳嗽起來,血水噴濺而出。
肩膀顫抖著,馬尾垂下隨著咳嗽的動作一晃一晃,冰霜漸漸爬上眼睫和修挺的眉。
渾身像是從冰天雪地中拉出來一般。
他垂著頭,露出後脖頸,脊骨突出可見。
微微的光亮自上發出,有什麼東西想要突破他的肌膚向外。
謝卿禮咬著牙,調動全身的經脈逆行,生生壓製住脊骨中埋藏的東西。
“滾回去!”
碎荊劍飛向虛空之中,謝卿禮昏倒之前,下意識布下了結界攔在四周。
亮光自碎荊的劍身上迸發,化為絲絲縷縷的銀線竄入早已昏迷的少年經脈之中。
***
圓月高升,藍衣女子拎著一筐果子邁入小院,緊閉的房門上映出幽幽燭光,屋內的人似乎還沒睡。
蘇楹上前敲了敲房門:“念念,你睡了嗎?”
開門的卻並不是雲念。
江昭打開門,高挺的青年身子筆直,烏發用玉冠束起,垂首望著站在外麵的蘇楹。
蘇楹一愣:“阿昭?你為何會在這裡?”
她的身子僵硬,唇角的笑意也忍不住退下。
江昭並未立刻應聲,默不作聲盯了她一眼,眸無波瀾,毫無情緒。
蘇楹扯出勉強的笑意:“阿昭,怎麼了?”
她小心翼翼試探,江昭忽然笑了。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如以往那般道:“我巡完夜來看看念念,念念昨夜突然高熱,也不知是吃了什麼東西,我憂心師弟一人照顧不來。”
蘇楹登時皺起了眉:“怎會如此,我來看看?”
她說著便要躋身進去,江昭卻堵在門前,高大寬廣的身軀將本就不寬的路堵的嚴嚴實實。
“阿昭?”
江昭問:“你身子沒好,彆在這裡操心了,回去休息吧。”
蘇楹臉上依舊是得體的笑:“我擔心念念,看她一眼就走好嗎?”
江昭望著她不說話。
兩人沉默對視,一股莫名的死寂蔓延擴散。
“阿昭?”
“好。”
兩道聲音齊刷刷響起。
江昭讓開,留出小道讓蘇楹進去。
蘇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她還沒說些什麼彆的,他便已經退步了。
雖然心下疑慮,但她的目的便是來確定雲念和謝卿禮是否有所動作。
蘇楹側身進入。
她不動聲色的動了下鼻,仔細嗅著周圍的空氣,屋內很暖和,空氣中除了謝卿禮和雲念身上的體香,還多了絲道不明的藥味。
半夏,甘草,還有其他的草藥。
確實是治療高熱的湯藥。
“師妹怎麼也不照顧好自己,明日便是流花宴了,這般身體要如何去?”
蘇楹掀開垂下的珠簾來到榻邊,白衣少年坐在榻邊,握著少女的一隻手,清俊的眉眼中是掩蓋不住的憂心。
而躺在榻上的人隻著中衣緊閉著眼,長睫垂下遮住眼簾,臉頰滾燙緋紅,額上浮現細密的汗珠,打濕了鬢發,像是從熱水中撈出來一般。
白衣少年道:“師姐今日下午就燒起來了,我在這裡照顧她,若今夜退燒還能趕上明日的流花宴,若退不了燒……也去不得了。”
蘇楹驚聲:“嚴重嗎,怎會如此?”
她慌忙上前,素手搭在雲念的手腕上,一旁坐著的少年也並無反應,目光全在躺在榻上的人身上。
蘇楹仔細探著雲念的經脈,江昭也關上了門走過來。
他沒說話,抱劍靠在一旁的牆邊,此刻已經深夜,屋內光線昏暗,打在青年的臉上,一麵光亮一麵暗淡,看
不出絲毫情緒。
蘇楹收回手,幫忙擦去雲念額上的汗水:“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經脈紊亂,氣息澎湃洶湧,確實是重症風寒,師妹一貫身子強健,怎會突然病倒了?”
謝卿禮淡聲回:“這些時日師姐憂心過多,之前在翠竹渡中重傷損了經脈,身子便大不如之前了。”
蘇楹直起身,將臂彎中挎著的竹筐放在桌上,隻道:“我用師妹給的野梨摻著竹炭做了些香,本是想給師妹助眠的,她如今生病了怕是睡不安穩,我給她點上,今夜應當能睡個好覺。”
江昭頷首:“辛苦阿楹了。”
蘇楹施施然取出細香點燃,隨著香煙彌散,屋內滿是那股野梨的清香。
謝卿禮始終握著雲念的手,蘇楹也知曉他一直是這般冷淡的性子。
她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冷星零落,已經要過午夜了。
“阿楹。”江昭來到身邊:“師妹需要休息,這邊有師弟照顧,你明日還要幫著陛下一起準備流花宴,今夜先回去休息吧。”
蘇楹本也無意久留,目的達成後沒有理由再在這裡待下去,聞言便利落點頭:“好,那我也不叨擾了。”
“走吧,我們一起回去。”
蘇楹率先提起竹筐走了出去,江昭緊隨其後,在掀開珠簾的前一刻,回身看了眼身後的兩“人。”
江昭說:“謝師弟,念念便勞煩你今夜多加留心照顧了,若是明日還未好,我會去陛下說明情況的,你守好她,彆讓一些雜七雜八的人進來擾她清淨。”
白衣少年抬起頭,眸光僵硬直勾勾盯著他,頷首道:“好,師兄。”
江昭關上門。
白衣少年又轉回視線,一眼不眨盯著榻上的女子。
頗為服從江昭的命令。
“雲念”從始至終沒睜過眼。
屋內的香還在幽幽燃著,落下的餘燼飄散在桌上,滿屋都是清幽的梨香。
濃鬱,芬芳。
***
而雲念一連走出將近半個時辰都沒有瞧見一個傀儡的身影。
她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