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禮很配合她:“多謝。”
她低眉為他處理著傷口,細細密密的傷痕太多,雖然都不嚴重,但處理起來也有些麻煩。
謝卿禮看向遠處的南泗城,江昭和蘇楹也在觀察著高聳的古城。
歲月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一千多年的風吹雨打,它佇立在山頂不知經曆了什麼。
城門上火灼的痕跡即使這麼多年依舊清晰可見,整個南泗城死氣沉沉。
“師弟覺得為何會地裂山浮將南泗城帶到山頂?”
身前為他處理傷痕的人忽然開口。
她並未看他,依舊專心在手頭的事情上,好似在隨意與他閒聊一般。
謝卿禮眨了眨眼,說話間鼻息似乎要噴塗在她臉上:“是那人做的,除了他,我想不到旁人,一千多年前裴淩前輩應當已經進了生死境,那隻剩下他一個渡劫。”
“師姐,隻有渡劫可以一劍劈山,可以將下麵的山托上來。”
還是雲念小看了渡劫,直到見到謝卿禮方才那一劍,她才知曉渡劫有多恐怖。
一劍撼動四海八荒,裴淩當年也是這樣,用一柄劍劃開了天之一線逼退妖域。
可也正是因為這些說明了另一點。
雲念道:“說明他在一千多年前便是渡劫了。”
隻有渡劫才有這樣的能力。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
雲念想到了掩埋在更深處的真相:“如果這樣的話,那南泗城的那場疫病……究竟是不是疫病呢?”
偌大的南泗城下麵埋著座山,那場疫病爆發的突然,在五天內擴散全城,整座城無一人活著,宗門們救
不了他們隻能想辦法封城,最後一把火燒了整座城。
附近的村鎮也都搬走,方圓千裡隻剩下這一座城,五年後的某一天卻突然地陷,下麵掩埋的山被頂起。
一座城就這麼“消失”了。
“師姐,那場疫病應當是人為。”
少年開口肯定。
雲念的手一抖,藥粉便灑在了少年的衣領上。
“抱歉,我走神了。”
她連忙去拍他的肩。
少年搖了搖頭:“無事,我自己來吧。”
肩膀上的藥粉被拂去,雲念在這時回身看向那座“消失”了千年的古城。
仿佛還能透過城牆上的灼燒印記看到當年的慘狀。
“所以南泗城那場疫病,很可能是那兜帽人搞出來的,他為了要這座城?”
開口的是江昭。
江昭和蘇楹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他們本也不笨,輕易便能猜出來。
蘇楹道:“他應當是為了城中的某個東西,或者是為了掩蓋什麼,無法驅逐所有人,隻能將這座城變成一座死城,因此便不會再有人敢來這裡。”
能是什麼東西值得他花費這麼大的心思?
又是鬨出來疫病殺掉所有人,又是劈開地麵耗費靈力將地下的山移上來,讓南泗城從此消失在世間?
最大的可能性。
“生死境。”
雲念蘇楹和江昭齊齊開口。
隻能想到生死境。
雲念隻覺得這人實在恐怖:“就因為生死境在南泗城,他想要掩蓋生死境的存在,便要滅了整個城?”
南泗城可足足有幾萬人呢!
不同於他們三人的驚詫,謝卿禮從始至終都很淡然。
在看到那座山之時,在那些記憶突然想起來之時他便猜到了。
少年冷聲道:“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滅城,滅了三大家族,滿手殺戮,這都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他與身前三人對視:“他手上沾染的人命有數十萬條。”
三大家族一萬三千人。
這麼多年來失蹤的散修,滅門的家族,消失的南泗城,或者還有其他的受害者。
雲念喃喃:“瘋子,他到底想做什麼。”
布了一千多年的局,能讓裴淩為此放棄大道駐留在生死境,能將謝卿禮逼成這種地步,能組織起這麼一個強大的門派,他到底想乾什麼?
關乎整個修真界的存亡,那天命是什麼?
少年卻繞過他們徑直向前:“進去看看便知道了。”
江昭也道:“走吧,師妹。”
雲念頷首跟上。
越是靠近南泗城,那股死氣便越是明顯。
是一種直擊靈魂的死寂。
今日的天氣本就陰沉,空氣潮濕陰鬱,一股冷風吹來卷起滿地的枝葉和黃土,隨著越來越接近南泗城,雲念的心跳聲咚咚作響。
鼻息間的氣味
太過難聞。
像是什麼東西腐朽了並未掩埋,一直留在原地發爛發臭。
又像是許久未曾打掃過,呼吸間都是那股糜爛又嗆人的灰塵味。
南泗城的大門威嚴緊閉,城門上用紅墨畫著大字。
封。
一個字將整座城放棄。
城門上掛著鎖,甚至還有禁製,可見當時封城之時有多果斷。
雲念探手去摸,還未觸碰到禁製,謝卿禮攥住了她的手。
“師姐,彆碰,這禁製是大乘布下的,貿然觸碰會遭到反噬,我來。”
“好,那交給你了。”
他都這般說了雲念自然不會給他添堵,知曉謝卿禮能應付後,應了聲便跟著江昭蘇楹後退。
碎荊劍光乍起,鋪天蓋地的威壓席卷而去,排山倒海般撞向緊閉的石門,禁製頑強抵抗卻被逼得寸寸瓦解,隻不過一息功夫便瓦解。
生鏽的鎖頭從中碎成兩半,一陣轟隆的震響之後,關閉了千年的城門轟然倒塌。
濃重的煙塵撲鼻而來,雲念橫臂去擋。
透過漂浮的塵垢,昔日繁榮昌盛的南泗城終於揭露在眼前。
她走上前,四人並肩而立。
在一座偌大的城池麵前他們實在有些渺小。
青磚鋪就的地麵滿是火著的痕跡,偶爾可見幾處比四周痕跡較深的地方,透過這些形狀依稀可以看出曾經是個人。
兩邊的樓閣破敗,窗子欲墜不墜,牆麵上也是被火燒過的痕跡。
當年的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三月,將所有的生靈燒個乾淨,直到如今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依舊沒有出現新的生命,地麵連根雜草都沒,真真正正的荒蕪。
幾人踩著步子進去,四周安靜的隻剩下他們的腳步聲。
空氣中的腐朽氣息實在太過難聞,江昭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皺眉道:“這城門是很久沒打開過嗎,當時師兄是怎麼進來的?這裡可是有禁製的,而且……”
他看了看謝卿禮,壓低聲音猶猶豫豫道:“你說你被囚禁在南泗城的話……那證明這裡麵應該是有人的,那浮煞門應當在裡麵,為何這禁製還沒破碎……”
禁製完好,外人應當是進不來的。
“我不知曉。”謝卿禮罕見地搖頭:“我確定自己被囚禁在南泗城,方才想起來的記憶不是假的。”
雲念也聽不太懂了。
“難不成世上有兩個南泗城?”說完她自己也覺得荒謬,不等他們開口便否認了:“不,不可能的,世上怎麼可能會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城。”
“會不會是幻境?”
溫柔的女聲響起。
三人在同一時刻看向了她。
蘇楹沉聲:“幻境是可以做到捏造出一座城的,神機堂的老祖懷虛前輩便能做到這點,當年他與裴淩前輩對決,便是捏造了浮生境困住了裴淩前輩整整一年,可懷虛前輩當時隻是個大乘,而裴淩前輩已經渡劫了。”
“真正的
幻境大能能做到無中生有,跨境騙過比自己修為高的修士,會不會我們如今來的是幻境?”
而真正的南泗城不是這樣。
幾人還沒給出回應,少年的眉目瞬間凜冽,拔劍在一瞬間便衝了上去。
他的動作太快,三人隻來得及看到白影一閃而過,再晃神之際便瞧見他早已衝出甚遠。
碎荊劍與一柄長刀相撞,江昭急忙撐起靈力罩攔在身前擋住逸散開來的威壓。
謝卿禮下手頗狠,幾乎是壓著對方的命門打。
來者應當也是沒想到他的修為如此之高,臉上詫異浮現又在迅速被收起,冷著臉勉強應付謝卿禮的殺招。
雲念的心思全在握刀的那人身上。
他長得很年輕,看著與溫觀塵差不多年紀,五官周正英氣,周身的氣息乾淨純粹,眼神很清澈,即使麵對謝卿禮的殺招也隻是抵抗,出手間不帶一絲殺意。
他好像無意殺他們。
倒像是他們闖入了他的地區,而他出來驅趕。
他手中的那柄刀……
刀鋒銳利,刀身前寬後窄,刀柄是並不是常見的黑色,而是清新的靛藍色,一點不符合刀修樸實沉悶的刻板印象。
但他的刀法遊龍戲水,一柄笨重的大刀在手中好似毫無壓力,隨著他的動作緊逼向少年。
雲念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刀柄呈藍,刀身前寬後窄……隻有天玄城柴家的刀修是這樣的。”
而這人的修為很高,雖然比不得謝卿禮這個渡劫,但能硬生生抗這麼久便證明他起碼得是大乘修為。
天玄城柴家不算大門派,這麼多年來出的大乘修士隻有三個。
柴家第一任家主柴慶,但他死在魔修手中。
柴家第三任家主柴行知,他失蹤了。
柴家第十九任家主柴闕,死在十五年前帶領柴家支援裴家的那次戰役中。
三位大乘隻有一人消息不明,生死未料。
雲念看著那人,細語喃喃道:“他是柴行知。”
江昭幾乎是瞬間反問:“那兜帽人不是柴行知嗎?眼前這人若是柴行知的話,那兜帽人又是誰?”
他們在之前的所有猜測……
在這一刻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