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南泗之境十八(2 / 2)

“你這好夫人倒是瞞了你許多事情。”

柴行知也回應:“我也不知道她能瞞我這麼多。”

謝卿禮問:“你可認識柴厭,一點也想不起來他是誰嗎?”

柴行知搖頭:“想不起來。”

謝卿禮:“據我們推測,柴厭很可能與你認識。”

“可我一點也想不起來。”柴行知邊走便望著虛空的圓月,喃喃道:“就好比你們說我父親死在我手上,可我一點印象都沒,甚至心裡毫無波瀾。”

謝卿禮道:“你父親叫柴則,柴家第二任家主,他也是個風流人物,長得好看,情場上也頗為放浪,那點子韻事在修真界還留了許多話本。”

“……是這樣嗎,他是這樣的人嗎?”

“如他一般的人多了去了,但他對你很好,當初你走火入魔,沒人敢靠近你,是他一人闖進去想要救你,即使最終被你殺害也沒有出過手傷你。”

柴行知忽然頓住了腳步。

謝卿禮回身看他:“柴行知,你比我好些,我並未見過我父親,但我阿娘說他很愛我和我阿娘,他是天下第一劍修,十幾歲便揚名仙門,對我阿娘一見鐘情追了十幾年,如果不是因為柴厭,他會見到我出生,會陪我長大,我會有個很圓滿的家庭。”

裴家家主是他父親,謝家大小姐是他阿娘。

天下第一劍修會做個好父親,教他執劍護佑蒼生。

謝家大小姐會教他機關術,讓他多一門行走江湖的本領。

無論最後他是從了劍道還是機關術,他都會有個美好的未來,有始終在身後陪伴守護的爹娘。

謝卿禮道:“可是這些被柴厭毀了,若當年雀翎能心狠些,放棄這座城,放棄你,堅守生死境,柴厭早就死了,後來的柴家、裴家和謝家根本不會滅門,外麵不會有十數萬人因此失去生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也不會因此修行殺戮道滿手鮮血,如今的我甚至

不敢下去見裴家和謝家的人。”

柴行知薄唇緊抿。

謝卿禮又道:“柴行知,你是得益者,你不能清白活著,雀翎的罪有你的原因,就算我今晚真的劈了南泗城,未來殺了雀翎,更甚至殺了你,那都是你們應該受的。”

柴行知沒說話,一言不發迎上少年冷漠的眼。

謝卿禮收回視線執劍離開,馬尾垂在腦後隨著他的動作晃蕩著。

柴行知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你父親會為你驕傲的。”

謝卿禮腳步一頓。

“我的年紀夠當你的祖輩了,若我有個孩子,我瞧見他年紀輕輕便成了天下第一,我也會為他驕傲。”

柴行知來到他身邊:“我知道你恨我,也許我沒有臉麵說這些,可我還是想說,不會有人怨你的,你修殺戮道不是你的錯。”

他長歎口氣,語氣陡然間輕鬆:“起碼你能修至渡劫,有能力護住身邊的人,總好過我,一直以來是阿翎替我攔下了那些事情,明明我是她的夫君,我應該為她撐起一片天的。”

“謝卿禮,不管以前發生什麼,以後會怎麼樣,今晚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要殺了他救出阿翎,你也要殺他複仇,我們今晚是夥伴,不是嗎?”

他彎了彎眼:“就算你以後真的要殺我和阿翎,起碼得讓我們死在柴厭後麵。”

謝卿禮冷嗤一聲沒理他。

少年身高腿長幾步就能走出很遠,柴行知無奈搖頭,看他的眼神頗像看一個頑皮的孩子。

他跟了上去:“昨晚你是不是收到了傳信通知你去不舟渡?那個應當是阿翎給的信,那人讓阿翎想辦法傳給你消息。”

謝卿禮一言不發。

柴行知隻能自顧自說:“所以你知道裁縫店也有埋伏,讓我去支援雲念他們,而自己去赴約不舟渡,那些人可能也沒想到你能一人單挑這麼多元嬰化神,甚至還有大乘。”

謝卿禮還是沒說話。

柴行知也不惱:“你如今有傷在身,能有把握嗎?”

謝卿禮這時候倒是有了反應,涼涼看他一眼:“你現在倒是問了,方才邀我前來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些?”

柴行知笑得和善:“我就算問了,你依然會來,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命。”

“若我沒把握呢?”

柴行知毫不猶豫:“那我們今日得埋在一起了,也算同生共死了不是嗎。”

“你年紀這麼大了不知羞嗎?我要埋也是跟我師姐埋一起,你算什麼東西?”

謝卿禮從來不知道柴行知話這麼多,一路上話密的他想縫起來他那張嘴。

到後來他乾脆兩耳不聞全當他是空氣。

直到來到昨晚的密林,依舊是圓月當空,銀光披散在林間。

柴行知看著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議:“不是,這都是你乾的?”

“嗯。”

入目一片狼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不舟渡是一片密林。

可如今的密林沒有樹。

隻剩下倒塌的樹乾,其下掩埋著殘肢碎屑,遍地都是尚未乾涸的血跡。

屍骸,死亡,血水。

不舟渡成了這樣。

柴行知吞咽兩下,壓下自己心中的那點驚駭。

少年執劍望著遠處的小徑,因為缺少樹木的遮擋,那裡越發寬闊,月光將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一人踩著枯枝碎肉,踏著遍地血水走來。

步伐輕快,及地的兜帽將全身遮蓋住,麵具下的眼眸含著笑意.

他歪了歪頭:“謝卿禮,好久不見。”

不過才一月而已。

謝卿禮曾經以為他死了的,直到來到南泗城後才發現他這般命硬。

少年不冷不淡開口:“我師姐說禍害遺千年,如今看到倒還真是這般。”

對麵的人並未惱怒,麵具下的唇依舊勾起:“啊,讓我猜猜你們來乾什麼,是來殺我的吧?”

不等謝卿禮和柴行知回應,他又說:“雀翎還真是什麼事情都辦不好,我的兩個暗樁是你毀的嗎?”

柴厭看向柴行知,可卻意外看到了柴行知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

“不是你嗎?”

這倒是有些新奇。

柴厭皺了皺眉:“我以為派出去刺殺的兩批人和兩個暗樁都是你毀的呢,若不是你毀的話……難道是你?”

他又看向謝卿禮,隨即搖了搖頭:“不,應當不是你,你下手可不會那般輕,竟還給他們留了全屍,那會是誰呢……我這兩個暗樁是誰毀的呢?”

他也想不出來,索性便不想了,又是笑著望著兩人:“不過兩個暗樁,這南泗城裡可是藏了成千的浮煞門人呢。”

謝卿禮沒什麼反應,柴行知忍不住握了拳。

南泗城總共才一萬人,竟然有幾千年人是浮煞門的人?

柴厭忽然一笑:“不過謝卿禮,你今晚失策了,我早已知道來的會是你了。”

蒼白的手指向一旁站著的柴行知,柴厭彎眼道:“在雀翎的玉牌被我這好兄長接通的時候,我便知曉來的會是你們兩個了,雀翎那丫頭還真是蠢。”

兄長?

柴行知瞳孔微縮:“你喊我什麼?”

謝卿禮眯了眯眼。

柴厭溫柔輕笑:“兄長啊,我們可是一個父親呢,唔,柴則?”

他說到柴則的名字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唇角咧的弧度越來越大:“你是不知道柴則死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你可是一刀捅穿了他的丹田呢,你捅了整整十三刀,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還一劍,他到死都喊著你的名字。”

柴厭捧腹大笑:“哈哈哈真是好笑呢,我也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從來都沒正眼看過我,他那麼多的孩子,能入眼的隻有你一個,隻因你是他的發妻所生,他愛你娘,也愛你,但最後死在你手上,這算不算是喂了個白眼狼。”

柴行知的手在抖,握刀的手不穩。

謝卿禮

低聲道:“彆聽他廢話,動手!”

他清楚知曉柴厭這人的不要臉,比起動手,柴厭更喜歡動嘴讓人失去神智難以迎戰,隨後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取勝。

少年白衣翩轉,手挽劍花刹那間便迎了上去。

密林之中湧出來數百道鬼影,妖氣和魔氣濃鬱。

柴厭一邊應付謝卿禮一邊道:“上,殺了他們。”

柴行知應付著那些人,黑衣轉瞬間淹沒不見。

謝卿禮不管那些朝他逼來的人,一心隻要眼前人的命。

劍鋒凜然呼呼作響,聲勢駭人,不容置喙劈向柴厭。

眼前隻有他,他隻能看得見他。

隻要看見他,渾身的殺意空前強大,好似有無數雙手在身後推著他給與他力量,助他殺掉眼前的人。

“謝卿禮,你還是那個災星,你知道你師父怎麼樣了嗎?他死了,他去了柴家被埋伏在那裡的我殺了呢。”

謝卿禮的刀鋒一頓,柴厭找準時機揮刀而來。

少年連忙橫劍去擋,卻被一旁的一個魔修偷襲,胳膊上抓出深可見骨的血痕。

謝卿禮陰冷著聲音:“你還是這麼不要臉。”

“嘖,你師父死之前還念著你呢,想著他這些弟子,你說他是不是很傻,非得救你一個災星?”

謝卿禮乾脆封了聽覺,再也聽不到柴厭說話的聲音。

少年一招一式依舊決然磅礴,執劍的手穩定,瞧著沒有絲毫反應。

隻有暗紅的眼和逐漸粗重的呼吸泄露了他的情緒。

他很生氣,非常生氣,因為他說他殺了扶潭。

柴厭眸色一暗,不動聲色看了眼遠處的柴行知。

被淹沒的地方隻能看見不時乍起的刀光,他知道那是柴行知。

柴厭微微擰眉。

柴行知明明隻是大乘後期,今日他還特意帶來了幾個大乘修士,為何還沒製服住柴行知,難道他一夜進境?

隻是失神這一瞬,謝卿禮一劍捅穿了他的左腹。

柴厭迅速後退捂住腹部。

謝卿禮身上的傷口崩裂,白衣已經染上了血,看也不看周身將他包圍的浮煞門人,一劍劈開所有攔路的人,一閃而過朝柴厭逼來,儼然一副不將他斷頭誓不罷休的模樣。

柴厭最是討厭他這副模樣,心狠又不要命,逼急了能拉著彆人同歸於儘。

他迎上前去。

謝卿禮的殺戮道也不知怎麼回事,在此刻竟然被他牢牢壓製,絲毫沒有失控的趨勢。

今晚的事情出了兩個意料之外的失誤,柴行知不知為何修為突飛猛進,謝卿禮的殺戮道安安分分被他壓製,這小子頗為不要命,真打急了自爆金丹拉著他們同歸於儘也不一定,他不能再這般與他拖下去。

迎著少年滿是殺意的眼眸,柴厭驀地笑了出來:“謝卿禮,雲念馬上也要死了。”

他是聽不見柴厭說話。

但他可以讀懂唇語。

他看懂了雲念兩字。

柴厭趁這時候解開了他自封的聽覺,笑得恣意又猖狂:

“他們去了城東是嗎,那很可惜呢,今晚那裡就得成為他們的埋骨之地了。”

他彎了彎眼,柔聲道:“城東有我布下的九階殺陣哦。”

九階殺陣。

謝卿禮的心在那一刻幾乎不會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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