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煩躁和抑鬱的氣息彌散,黑暗悄無聲息吞沒所有人,腳步聲蹣跚,蛇信震動發出嘶嘶聲。
青年換上了藍衣,寬袍披在高挑的身形之上,衣擺拖曳在身後隨著他的走動刮擦過地麵,滿地的蛇繞過他的衣擺小心跟在他身後。
瑩白的側臉上隱隱浮現黑色的鱗片,他點燃了一角的燭火,半明半暗的光映襯在臉上,能瞧出鱗片一路蜿蜒到脖頸之中。
往日清淡溫和的雙眸也變成了詭異幽冷的豎瞳,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明明是在笑,偏生瞧不出一絲笑意。
他轉身看向深處的床榻,燭光難以照到那處,黑暗似乎藏著些什。
“唔,您想我了嗎?”
他笑得分外愉悅,腳步清淺朝那邊走去。
沒有人應他。
“這些時日碰到了些事情,處理的有些麻煩,來看您的時間便少了些,您生氣了嗎?”
他來到了榻邊,坐在一旁的台階上去觸碰榻上盤踞的東西。
透過跳躍的燭火,彎彎曲曲的東西盤一團,投射到一旁的牆壁上。
他親昵地貼著它。
“阿娘,阿厭好想您,您是不是也很想我?”
依舊沒有人應,他的話音落下後,滿屋隻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和嘶嘶的蛇信聲,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一般。
“閉嘴!”
他忽然厲聲低喝。
無形的威壓炸,將滿屋的蛇炸分不出形的碎肉,惡臭的腥味彌散在狹小的屋內,星星點點的血跡濺在他的臉上。
溫觀塵麵不改色擦了擦手背上濺上的血,笑意又浮現在臉上,望向榻上一聲不吭的東西乖巧道:“阿娘,你為什不說話,是黑了嗎?”
“啊,我忘了,您怕黑,是阿厭不好。”
他說著是自己的錯,可眼裡沒有一絲歉疚,反而有種惡趣的頑劣。
青年起身點燃另一側牆壁的燭火,他慢慢悠悠將整間屋內的燭火點燃,漆黑的屋子燈火通明,原先隱藏在一角的東西也露出了本來的樣貌。
龐大的白骨盤曲團,一圈又一圈繞著,已骷髏的蛇頭縮在圈的蛇身之中。
他又坐了遠處,修長的手在燭火的跳躍下格外白皙,觸碰著那具蛇身,目光好似陷入了場憶。
“阿娘,阿厭這想您,為何您不想阿厭呢?”他低聲喃喃,轉瞬間又笑了,“是為阿厭弱小了嗎,可是阿厭現在已經是渡劫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沒人應他。
溫觀塵脖頸上的鱗片越現越多,豎瞳漸漸眯一條細縫,這是蛇在情緒失控之時下意識的反應。
“您不喜歡我穿藍衣,嘖,是為柴則喜歡穿這身,您覺得我像他了,所以您連帶著也討厭我?”
“可是阿娘,您既然討厭他,為何又要隨他去死呢?”他有些困惑,迷茫看著榻上的蛇身,“我殺了柴則,您為什要討厭我,為什要殺我呢?”
“我是
您的孩子啊,阿娘,您為何要殺我?”
他的眼神忽然變冷,一點笑意不剩,搭在蛇身上的手用力,險些捏碎那塊骨頭。
“你們討厭我,您厭惡我為什是個半妖,柴則也討厭我,我在這地殿活了十年,您可曾來看過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溫觀塵站起身,垂首冷睨榻上的蛇身。
“您一條六索錦蛇,偏生喜歡他一個人,他既然不愛您,他既然深愛柴知的阿娘,那我就殺了她,順帶也殺了他,我明明是為了您好,是您不識好歹。”
“我沒錯,錯的是你們,半妖又怎樣,您著看吧,世人厭惡妖,那我就將所有人殺乾淨隻留下妖怎樣?”
“我沒錯,我沒有一點錯,無人能殺我。”
他不再看榻上的蛇骨轉身離,長袍拖曳在地,淺藍的衣擺上沾滿了蛇血。
“家主。”
門外安靜候的人瞧見他的身影後齊刷刷彎身禮。
所有人嚇的不敢動彈。
他們知道這時候的溫觀塵是情緒最為不穩定的,每次那地殿中出來後便要大殺日,看著依舊貌若謫仙,頗像個鄰家的無害少年郎,實際上這時候的溫觀塵是顆定時炸彈,一人若是敢看他一眼,他下一秒便能將人的頭挪了,屍身丟去蛇窟喂了他那群蛇奴。
溫觀塵的衣擺染上了些蛇血,剛裡麵走出來,衣擺拖曳在地上劃出道血路,腥臭的蛇血味讓人忍不住皺眉。
可沒人敢皺眉。
無論是妖修、魔修還是人修,無論是元嬰、化神還是大乘,在溫觀塵麵毫無反擊之力,他的手段多,控製人的方法也很多。
“去將地殿收拾乾淨,不然阿娘會生氣的。”
他說這話之時有些抱怨的語氣,像個跟娘親討糖的孩子。
可沒人敢這認為。
“是,家主。”
“還有,把那個引子抓過來,通知外麵的人始動。”
“是。”
溫觀塵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眾人齊齊長呼口氣,衣裳已經被汗浸濕,風一吹渾身發寒。
不過一個蛇骨,他整日喊著那早已化為白骨一千多年的蛇喚它阿娘,明明恨它,又有空便來這裡看它,看完後自己又始大殺戮,如此折磨自己也折磨旁人。
實在駭人。
活脫脫的瘋子。
在場的人每一個手上沾了不少血,也不是什心軟慈善之人,可再狠的人對上溫觀塵算不得什。
年少弑父,滅了自己的家族,間接逼死了自己的阿娘,殘害兄長,大肆屠殺修真界數萬劍修,抽掉他們的脊骨再將他們喂給那些蛇奴,滅了三大家族,手上十數萬條命。
沒人比他心狠。
眾人對望一眼,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懼意和絕望。
他們害怕溫觀塵,可不得不被他操控。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難,而溫觀塵剛好有這個能力,讓他們生不如死。
***
雲念臉色虛脫,趴在榻上
一動不敢動,他還沿著脊背在親,雲念掙紮了下。
少年哄著她:“最後一次,馬上。”
她昏昏沉沉反應不過來,咬著錦枕低泣,替他修補道心讓她疲憊不堪,靈力被抽空多,那顆道心破碎的嚴重,她隻能一點點拚湊,個時辰過去了也才拚好塊。
雲念攥緊了錦枕,腰肢被撈起受著進.攻,腦子裡一會兒什沒有,一會兒又是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總之一片混沌根本反應不過來。
雲念糯糯喊:“謝卿禮……”
“我在。”他自身後湊上來轉過她的頭,親著她的唇瓣,“我在,彆怕。”
雲念的側臉枕在錦枕上,淚沿著鼻梁滑下:“我好困,我想睡覺……”
他哄著她:“馬上,我。”
雲念想給他一巴掌,事實上她也確實這做了,照著他的臉就呼了上去。
但為無力,手上沒有一點勁,打在他的臉上跟撓癢癢一樣,他在這時候臉皮又頗厚,握著她的手又打了自己下。
“師姐生氣的話再打下。”
少年郎的嗓音啞的不,可折騰的動靜一點不見鬆懈。
雲念何時被抱去沐浴也不知曉,清醒過來之時便躺在他的懷中,他替她穿上了衣服,人隻著中衣相貼。
他緊閉著眼好似睡著了,屋內的燈沒滅,薄薄的帷帳隱約可以透過來些光亮,她縮在他的懷中仰頭看他。
這張臉很清雋,越看越好看,是很少年氣息的一張臉,很符合雲念在看書之時對謝卿禮的印象。
她來沒想過會跟他有這種糾纏。
一個剛剛滿十八歲的少年,她雖然年紀不大,真實年齡也比他大了歲,可如今反而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雲念很喜歡他這張臉,或許一始的關心也有這張臉的加作用,以及他的身世在她這裡給他加了些彆的buff,總之一始的心軟將自己的心也栽了進去。
她伸出手小心描摹著他的眉眼,他無知無覺似乎睡熟了。
雲念拉過他的手腕,小心將靈力試探進去去找那顆破碎的道心。
她知道它在哪裡了,它被少年用一層靈力藏了起來,此她第一次沒尋到。
但找到過一次後,第二次再找就簡單許多,而他對她沒有防備,輕而易舉讓她的靈力侵入他的經脈。
那顆道心被塑造了一角,微弱的靈力環繞其上,是很溫和凜然的氣息,這才是正派的劍法。
雲念謹慎地操控靈力粘合那些碎片。
裴淩說過,那顆道心修補到一定程度之時,穹靈劍骨會察覺到那顆道心的存在,助她一臂之力,會幫那顆道心吞噬殺戮道心。
謝卿禮就有機會可以走正道,他本就該修正派的劍法。
額上的汗隱隱落下,靈力的枯竭讓雲念的識海隱隱作痛,輕歎傳來,冰涼的手替她揩去了額上的汗水。
雲念愣愣去看,少年親了親她的唇。
“師姐,辛苦了。”
雲念
茫然:“你,你知道?”
謝卿禮將她的頭塞進懷中,下頜抵在她的頭頂:“嗯,知道。”
“你什時候看出來的?”
“你試探我的第一刻。”
雲念:“……”
所以他不說,是為她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在應他,而他喜歡她的應。
“謝卿禮!”
少年悶聲笑了起來:“我很喜歡師姐纏著我。”
雲念狠狠打了他一下。
他不要臉壓低聲音故意湊近她說:“師姐的腿盤在腰間的時候,我想死在師姐身上,渾身爽.快的不,大抵人間極樂也就是這樣了。”
雲念:“滾啊!”
論不要臉她還是不如謝卿禮一丁點。
他的不要臉程度可以申請世界金獎。
好在他還是有點良心,看她又羞又惱也不忍再取笑她。
“好了師姐,跟我說說你想做什?”
為什突然要替他重塑道心,是誰跟她說的?
少年拍著她的脊背哄著她,不動聲色想著可疑的人,最終隻落在了一人身上。
她在此刻給了答案:“裴淩輩讓我幫你重塑道心。”
果然是他。
謝卿禮輕拍她的手一頓,殺意在刹那間湧出。
雲念察覺到不對連忙解釋:“裴淩輩沒有說旁的話,也沒有惡意,你確實不能再修殺戮道,一旦你衝破渡劫後期,殺戮道會立馬吞噬你,你體內的穹靈劍骨會被激發到最強,屆時你會死的。”
謝卿禮問:“是誰告訴師姐我突破渡劫後期後會被殺戮道吞噬的?”
他將她懷中拉出,垂首對上她揚起的眼。
雲念抿了抿唇,道:“原書結局。”
謝卿禮神色平淡:“結局就是在聽霜劍境之中看到的那樣?”
“嗯。”
謝卿禮了然點頭:“我被殺戮道蠶食了人性,認不出所有人,最終選擇了滅世。”
“嗯。”
“所以師姐要改變結局,我本來應該是什結局?”
“你應該為正道魁首濟世救民。”
正道魁首。
濟世救民。
每一個詞對謝卿禮來說很陌生。
他忽然笑了:“師姐,我身上背了一萬多條命,壓著數不清的亡魂,踩著摞山的屍骸,我要如何為所謂的正道魁首呢?我做不到這些的,我也做不到濟世救民。”
修殺戮道的人怎可能濟世救民?
身負血海深仇的人如何忘仇恨做正道魁首?
一始就是個死局,這是個難以全的任務。
雲念沒說話。
謝卿禮湊上來親她的唇,貼著唇道:“你想我修正道嗎?”
雲念一言不發。
謝卿禮又問了句:“你想我修正道嗎,你討厭我修殺戮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