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思看著桃核，心裡忽然便有了個主意，她看向卓明玨，問：“把它種下來的話，明年會長出桃樹嗎？”
卓明玨點頭：“可以試試。”
慕思思笑道：“那我們種來試試！”
*
儘管提議的人是慕思思，但真正負責種植的其實還是卓明玨，她在旁邊就是負責玩的。
她伸手隨便刨土，白皙的手心就被土壤給弄臟了。
慕思思低頭看了看已經變得黑乎乎的手掌，默然片刻後，她喚道：“卓明玨。”
卓明玨停下手邊的動作，回看向她：“怎麼了？”
慕思思把自己的手攤開來給他看，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把目標轉移到了卓明玨的黑衣上，一臉期待地看向他。
卓明玨望著她手掌看了一會兒，爾後點了點頭。
慕思思頓時就笑了，伸手就將它們全部都抹在了卓明玨衣角上，泥土的顏色與衣服的顏色相融，在黑夜裡幾乎看不出區彆來。
卓明玨不放心地叮囑她：“不要弄傷手。”
慕思思連忙點頭。
卓明玨便又繼續挖著泥土，等弄到合適的深度後，才將桃核埋進土壤裡麵。
慕思思沒有再玩泥巴之後，便又四下打量，到處亂看。
忽然，她留意到不遠處有一座地方似乎與這裡不太一樣，原本寒霜派是常年落雪的地方，幾乎每一處都是冰雪之地，極冷無比。但慕思思看見的那塊區域，卻冉冉升起了一層熱騰騰的霧氣，將那邊的區域給籠罩住，看上去虛無縹緲極了。
她回頭，指著那裡好奇地問卓明玨：“那裡是什麼地方？”
卓明玨朝著慕思思指的地方看看了眼，認真分辨了下，才：“……是溫泉。”
慕思思一聽見這話，眼睛頓時就亮了，“居然還有溫泉呀！”沒想到這麼冷的地方居然還會有溫泉。
卓明玨點頭。
他對於這個倒是沒有太多的關注，之所以知道這個地方，也是他搬進來的那天在附近認路，才偶爾發現的。
卓明玨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慕思思身上，見她的手還很臟，便在弄好之後直接帶著慕思思回到屋子裡。
他打來熱水，自己隨意洗了一遍後，便對著慕思思說道：“手給我。”
慕思思眨了眨眼睛，便聽話地伸出手來，沒有再亂動。
她垂下眼簾，看卓明玨給自己清洗著手指與掌心，心裡卻是在出神地想著另外的事情，倘若有時間的話一定要試試這裡的溫泉。
那不如……就明天好了。
慕思思在這邊天馬行空地各種胡思亂想，卓明玨卻安靜地低著眉眼，正在替她洗手。
原本是應該很快的，但因為慕思思玩泥土的時候過於調皮，有的指縫裡還鑽進了泥土，所以在弄的時候就比較消耗時間。
他動作輕輕柔柔的，落在指尖上就有些癢。
慕思思被弄得癢極了，下意識想要把手抽回來。
卓明玨卻早就預料到慕思思會有所反應，握得牢牢的，讓她無法掙脫。
慕思思見自己沒法動彈，唯有隨他去了。
等到一雙手都弄得乾乾淨淨時，卓明玨還有些不放心，又執起她的手，一隻隻認真地看著，直到確認裡邊都沒有黃泥之後，才用乾淨的手巾幫她擦乾了手。
慕思思仰起頭看他，問道：“這樣總行了吧？”
她仰臉看人時的模樣乖巧極了，尤其是在那橙色的昏暗燈光下，那雙眼睛明亮得很，卻又泛著一抹水汽，輕淡柔和的水光在眼底蔓延著。
卓明玨碰了下她的額頭，點頭道：“行了。”
慕思思遂又抬高自己的手認真地瞧了一遍，的確是洗得很乾淨了。
弄完這邊的事情之後，卓明玨便開始收拾起了東西。
他先前帶來的衣物不多，又因為第二天便下山去了，沒怎麼騰出空來整理，所以就暫時先把重要的東西先放進了櫃子裡，現在才有時間重新整理它們。
卓明玨收拾得很快，慕思思還沒怎麼留意看他是怎麼整理的，他就已經全部都收拾好了。
卓明玨過來的時候，還從書架上拿了兩本書下來。
一本秘笈，一本誌怪。
慕思思認出來誌怪肯定是自己的，便伸手接了過去，隻是她總閒不住，翻了兩頁後又沒了興趣，於是便湊到卓明玨那邊，軟聲軟氣地問道：“你在看什麼呀？”
卓明玨將秘笈攤開來給她看。
慕思思隻看了兩眼就知道是自己看不懂的東西，乾脆就不看了，挨著卓明玨發起呆來。
一整晚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饒是卓明玨也沒法集中注意力，他心裡記掛著慕思思的狀況，視線便總忍不住往她那邊看去。
他歎了口氣，索性把書放下，不再強迫自己看了。
慕思思見他放書下來，反而問道：“怎麼不看了？”
卓明玨偏頭看她，笑了笑，卻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伸手在她鼻翼點了下。
溫涼的指尖觸碰上來，慕思思定定地望著他那修長精致的手，伸手把它打落下來，皺著鼻子強調：“這樣很癢的。”
卓明玨被拍走也不生氣，隻是望著她笑。
見此，慕思思也不認輸，伸手在卓明玨臉上也摸了一把，爾後挑眉看他，很是得意。
卓明玨失笑，他見時候不早，便問道：“困了嗎？”
慕思思還記掛著溫泉的事情，於是堅定地搖頭：“不困。”
隨後，她又問卓明玨：“你明天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呀？”
說著，她還輕輕地打了個嗬欠，一臉沒精打采的。
卓明玨視線在慕思思那泛著漣漪水光的眼睛裡停了停，這才道：“早上要去找掌門。”
門派大比之後，掌門幾乎每天都要喚卓明玨過去一趟，而在這些日子裡，就連他的大弟子顏良都沒有卓明玨見到掌門的次數多，也難怪顏良總是會覺得卓明玨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慕思思晃了下腦袋，讓自己保持著清醒，為了不讓她真的睡著，慕思思還試圖跟卓明玨聊起天來，“噢，這樣呀。”
她之所以想留在這裡，第二天去泡溫泉，就是因為慕思思不相信自己的自製力，怕自己要是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就遙遙無期了，所以還不如現在乾脆就不睡了，明天直接去泡溫泉。
卓明玨看她這麼困倦卻還是要強撐著，忍不住道：“累了便去睡吧。”
說著，他便想要送慕思思回去。
慕思思卻十分堅決地拉住他的手臂，搖頭道：“我不回去！”
卓明玨蹙眉，有些為難。
慕思思卻賴在他身邊不肯走，為了避免卓明玨真的堅持要送自己回去，她索性便纏著他，也不讓他動彈。
卓明玨看見她這副模樣，實在是沒了辦法。
其實隻要卓明玨想，他很輕易就能掙脫掉她，但是他終究沒法狠心下心腸來，不然的話，若是將慕思思惹哭了，他恐怕更是束手無策。
今晚看見的情景，隻需要一次就夠了，他不想慕思思再經曆第二次。
慕思思見他卓明玨不再提送自己回去的事情，還以為是她的方法奏效了，一時得意。
但儘管如此，慕思思仍舊是有些困了，為了避免自己真的睡著，她索性靠在了卓明玨的肩膀上。
這麼難受，她肯定沒這麼容易睡著了。
卓明玨見她明明一臉困意，卻仍舊不肯睡去，心下更是歎了口氣。
但如果真的讓她一宿這麼熬下去，慕思思身體肯定吃不消的。
既然這樣行不通，便就隻能用彆的辦法了。
他低頭對著慕思思說道：“聽歌謠嗎？”
慕思思偏頭看他，但她這會兒意識有些不清了，完全沒聽出來卓明玨的真正用意，隻想找點事情來打發時間。
她點了點頭。
卓明玨便將人抱進了懷裡，他輕輕貼著慕思思的臉，在她耳邊哼唱了起來。
這次的曲調跟慕思思上次聽的很像，但似乎又有些不同，上次更顯乾淨溫柔，這一次的卻多了一抹溫情，宛若在娓娓敘述著一個故事。
這樣的曲子太過好聽，慕思思聽著聽著，竟然就開始有了睡意，腦袋在卓明玨懷裡的時候不住地往下點。
就在她差點要撞到胸膛的時候，卓明玨伸手護住了她，慕思思的額頭就這樣貼在了他的手心上。
她昏昏欲睡，眼角已經泣起了一道水汽。
慕思思打了個嗬欠，以手掩嘴，迷迷糊糊地睜大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慕思思終於明白過來卓明玨的用意了，他就是想騙自己睡覺。
她惱怒地伸手，索性捂住了卓明玨的嘴，不讓他再說話了。
慕思思的手溫暖又柔軟，掌心掩過來時，卓明玨隻怔怔地垂眸，盯著她的手看，倒是沒有再繼續哼歌謠了。
慕思思努力地瞪著眼睛看他，聽到聲音終於沒了，這才鬆開了手。
她想要偏頭過去看看天亮了沒有，但就是這麼一歪，身子不穩，差點從卓明玨懷裡摔下去。好在他及時地護住了人，再度把人給撈回到懷裡。
見此，他更是不放心讓她就這麼熬夜下去。
慕思思皺著鼻子，不高興地看著他，極其嚴肅認真地強調：“我不回去！也不睡覺！”
她看著一板正經的，實則腦袋時不時地就會往下點，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卓明玨失笑，安撫道：“好，不回，不睡。”
慕思思卻覺得他的話回答得有些敷衍，不滿意地說道：“你保證。”
卓明玨點頭，語氣認真地回答：“我保證。”
慕思思把他的手給掰起來，直接幫卓明玨豎起了三個手指，再次說道：“要這樣保證才行。”
她仰著頭，看向卓明玨的手，示意讓他再說一次。
卓明玨實在是拿她沒有辦法，隻好配合地豎起手指來，發誓道：“嗯，不送你回去。”
慕思思這才放心地歪在他身上，沒骨頭一般地貼著他，腦袋蹭著卓明玨的頸窩。
卓明玨見她實在是撐不住了，便也不再與慕思思商量，直接將人給抱了起來，把她放到了床榻上。
慕思思見此有些警惕，生氣地說道：“不是說好不睡的嗎？”
卓明玨安撫她：“這裡舒服些。”
慕思思狐疑地盯著他瞧了好幾眼，隻可惜她撐了這麼久，一陣陣的睡意遮掩不住，一沾到床就困得很，完全沒有精神再與卓明玨辯論。
再加上他一直在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慕思思的腦袋，她就更是撐不住了，眼皮子越來越沉。
嗚，算了，就在這裡睡，明天醒來再去泡溫泉好了。
慕思思想通之後，也就不再掙紮，開始放心地睡過去，隻是因為還惦記著溫泉的事情，便再次叮囑卓明玨道：“不能送我回去，知不知道。”
卓明玨聽話地應了。
慕思思聽到他的保證仍不放心，便緊緊地握著卓明玨的手不放，以免他半路反悔又把她給送回去了。
她在睡著的時候，嘴裡還不住地咕噥三個字：“不回去……”
卓明玨聽見她睡夢中的話，更是無奈，但卻也沒有要將她送回去的打算，便將慕思思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承諾道：“好，不回去。”
至此，慕思思才沒有再糾結這件事情。
卓明玨怕他一抽回手，就會驚醒慕思思，隻能等明天再說。
於是他便直接守在床邊，靠著床頭的位置上，在這裡憩息起來。
因此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兩人的手仍舊是牢牢牽在一處的，沒有分開過。
夜深之後，屋內的油燈也已經燃燒殆儘，屋子很快就變得昏暗起來。
*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裡忽然彌漫了一股濃濃的黑霧，黑霧蔓延到屋裡來，帶來陣陣的陰冷氣息。
那道霧氣噎很快凝聚成了一個飄忽的人影，往卓明玨他們這邊的床榻走去。
卓明玨便是在此時睜開了眼睛，麵無表情地看向黑影。
慕思思察覺到寒意，不適地皺起眉來，輕唔一聲。
卓明玨聽到動靜時臉色又緩和下來，他耐心地替她掖好了被子，又將衣物蓋在被褥上方，好讓被窩暖和些許。
慕思思這才舒展了眉頭。
卓明玨的目光再次轉向黑影時，神色驟然變得冷淡了下來。
黑影跪在地上，聲音嘶啞暗沉，“小主子，您真的不回魔界去嗎？”
卓明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輕笑道：“你們沒找到我的時候，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如今我回不回去，又有何區彆？”
黑影一陣沉默。
他們是在半月前才找到小主人的。
當年的主人因為算出自己會有一劫，所以就將胎兒放去了凡間，好讓他降生在了一處村莊人家裡，以平凡人的身份活著，之後又交代心腹，讓他們等到卓明玨長大成人之後，無比要將他找回來。
果然過了沒多久，主人迎來了雷劫，因為沒能度過去，直接就去世了。
在他走後，魔界麵臨了一場動亂，他們費勁千辛萬苦才處理好了那些叛徒，而解決完內亂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過來尋找小主人，讓他回去繼承魔族之主的位置。
隻是沒想到他們找來的時候，卓明玨已經拜在了寒霜派門下，成為正道的修士，無論他們怎麼勸說，也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卓明玨的血脈對於他們來說有著天生的壓製作用，若是他不願意回去，他們也無法強迫他。
雖說正道與魔族之間並非是真正的勢不兩立，但也終究不是一路人。
若是小主人對寒霜派沒有感情倒還好，但偏偏有著軟肋在此……
下屬聽到他一如往昔的答複，便知道自己這次過仍然是無法說服卓明玨的，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
黑影離去之後，屋內的陰冷氣息慢慢消散開來，恢複到了原有的溫度。
慕思思這會兒又覺得熱了，不由將被褥推開。
卓明玨聽到動靜後回眸，看著熟睡當中的慕思思，眼底的寒霜逐漸消散，遂又露出暖暖的笑意來，他伸手替她蓋好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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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思思第二天睜開眼時，卓明玨已經不見了，她望著屋子發呆了一會兒，心想他應該是去了主殿那邊找她爹商議事情。
見此，慕思思連忙起身下了床，跑去溫泉那邊。
溫泉很好找，霧氣彌漫最多的地方就是，它離卓明玨的屋子很近，隻是隱藏在了一片片花叢裡，需要仔細一些才找得著。
慕思思在向係統確定完附近的確是沒人之後，便放心地脫了衣服，將衣物放到邊上，開始享受起溫泉來。
她悠然地浸泡著池水，微微地露出白皙的肩膀來，一小片瑩白的肌膚在霧氣彌漫的溫泉裡，若隱若現的。頭發也被沾濕了些許，它們均沾染上了溫泉裡的水汽，在此時顯得有些濕潤起來。
慕思思整張臉都被騰騰的霧氣暈染得有些紅潤起來，渾身上下幾乎都被漂亮的紅色所覆蓋住。
她泡著泡著，卻聽見係統提醒道：“宿主，卓明玨回來了。”
慕思思驚訝地瞪大眼睛：“他不是去我爹那裡了嗎？”
她每次去父親那裡的時候，總是要聽他講上很長一段時間的話，她還以為卓明玨也得要過很久才能回來呢。
慕思思在聽到這句話後，連忙拿起衣物想要給自己換上，誰知因為過於匆忙，一個不慎竟把它們給摔進了溫泉裡。
慕思思頓時就懵了。
她急忙把衣物都給撈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衣裳早就濕透。
慕思思望著這些衣服，不由有些欲哭無淚。
卓明玨將做好的早餐帶回來，途徑溫泉那塊區域時，聽見了那邊隱隱傳來撥動水流的聲音。
他想起慕思思昨晚問起過溫泉的事情，再加上那邊的熟悉氣息……
此時在溫泉裡的誰，便顯而易見了。
卓明玨攥著膳盒的手緊了些，也不敢在這邊多留，隻好先回屋裡再算。
他正要離開，就聽見慕思思不安地喚道：“卓明玨……”
卓明玨腳步微頓，應道：“我在。”
慕思思聲音略帶鬱悶地說道：“唉……我衣服濕了！”
卓明玨一愣。
*
慕思思將卓明玨遞來的衣服換上的時候，卓明玨正背對著她，耳尖微微泛紅。
他聽著身後傳來窸窸窣窣換衣服的動靜，身子更是僵硬得厲害，隻盯著前方的視線看，並不敢回頭看一眼。
卓明玨現在滿腦子裡回想起的，就是方才遞衣服時那驚鴻一瞥下望見的一幕。
慕思思浸在溫泉裡，眼眸被周圍的霧氣彌漫打濕，氤氳起一抹水汽來，正無助地朝他看來。
……
慕思思唉聲歎氣地給自己係好衣扣跟帶子，悶悶不樂地想道：怎麼她想泡個溫泉都能惹出這麼多事來，還把衣服給弄濕了，可真是倒黴透了。
等到慕思思換完衣服，身後也沒了彆的動靜，卓明玨才問道：“好了嗎？”
慕思思悶著聲音地說道：“好了。”
卓明玨這才轉過來。
慕思思這會兒穿的依舊是紅衣，在霧氣彌漫的雪景下，色彩越發的鮮明起來，再加上她臉頰那比紅衣還要明顯的紅色，幾乎從臉頰一路蔓延到了耳後，又彌漫上了脖頸。
卓明玨迫使自己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並不敢亂看。
慕思思沒留意到他的異常，隻是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卓明玨垂下眼來，低聲道：“去弄早膳了。”
慕思思便明白了，難怪回來得這麼早，隻是去弄早飯了。
不過提起早餐她倒是有些餓了，慕思思瞬間忘記了剛才的鬱悶與不開心，對著卓明玨說道：“那我們快去用早膳吧。”
說著，她便跑了過來，一把牽住卓明玨的手，拉著人往前跑去。
卓明玨被她帶得身子往前一傾，微微握緊了慕思思的手。
卓明玨望著她，遂又露出了一抹溫暖而純淨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