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六(1 / 2)

聞明孚在庫房給慕思思挑了很多的東西,基本上他看上覺得好看的,不是往慕思思身上戴,就是讓人送去了皇後的寢宮。

慕思思手上戴的那串紅珠串成的鐲子,在她的手腕間泛著微亮的光彩,看上去好看極了。紅的玉珠與白的肌膚在一處,紅白相映,透露出極致的美感。

聞明孚給她換了副耳環,小小的兩顆明珠綴在耳間,白得有些晃眼。慕思思仰著頭看他,黑溜溜的眼眸不解地眨動著,方才哭過後,眼角還有些泛紅,眼睛裡也還帶了點水汽。

聞明孚碰了碰她的眼睛,在紅色的眼角邊緣撫摸著,皺眉:“下次不要哭了。”

慕思思瞪圓了眼睛,“你不嚇我我就不哭。”

聞明孚輕笑,心想還真是嬌氣,但也點了點頭:“下次不帶你去看蛇。”

他也想不明白,那麼漂亮的東西怎麼她就不喜歡呢。

膽子小,嬌氣又愛哭,還真是有點難養,不過好在是在宮裡,總是能養得起的。

聞明孚擦了下她眼睫毛的淚花,轉而又給慕思思拿了兩顆夜明珠,“給你晚上玩。”

慕思思望著手心裡的珠子,聲音細而輕軟,“玩什麼呀?”這珠子有什麼好玩的。

聞明孚揉著她的發頂,好像在哄小孩一樣:“天黑了放寢宮,大半個宮殿都能被照亮。”

慕思思還沒聽懂他那句話,聞明孚似是想起些什麼,又擰緊了眉頭,“你那宮殿的燭光也太暗了些,那些人到底是怎麼伺候的。”

聞明孚想起晚上去她寢宮看的時候,幾乎大半的油燈都被熄滅了,就留下一小盞微弱的光亮。

慕思思聞言揪了下他的袖子,聞明孚看她,語氣可以算得上是溫和,“怎麼,還有什麼想要的?”

慕思思語氣認真:“晚上本來就不能點這麼多油燈的。”

聞明孚那會兒手裡還拿了朵白玉雕成的花,覺得它跟慕思思很像,就又放到她手上。但轉而看見東西似乎太重了,又拿了過來,隨手扔到了不遠處侯著的小太監身上。

嚇得他戰戰兢兢的,連忙接住。就怕一個不小心沒接穩,把寶貝給摔了。

聞明孚聽見慕思思的話,卻道:“弄這麼黑有什麼好的?”

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他一看到就煩躁。

慕思思還跟他講道理:“浪費啊!”

晚上還搞這麼多燈,多費燈芯。

聞明孚仿佛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忽而就笑出聲來,揉著慕思思的腦袋,懶懶散散地說道:“不就幾盞燈嗎。”

聞明孚收回手,拿了個比他掌心還要大的玉器。

那玉器做工精巧,脈絡清晰,而在微弱的光線下,竟也隱隱帶了一點光,仿佛能在夜間發亮一樣。

他剛才這麼一弄,慕思思的發髻又差一點被弄亂了。她伸手理了下頭發,發現自己也弄不好。

慕思思看了眼自己的頭發,決定不跟這個神經病的皇帝計較。

她那眼神委委屈屈的,看得聞明孚一愣,以為慕思思是想要自己手裡的東西,“太重了,你的手放不下。”

說著,他又示意讓宮人們送去皇後的宮殿。

聞明孚又執起她的手看了看,見那鐲子還顯得慕思思的手腕更加小巧,不由提起了之前的話題:“你怎麼這麼瘦?”

慕思思:“……?”

她有時候其實接不上聞明孚的話,因為他總是一時一個想法,感覺這一秒在說這個,下一秒好像就又換了另一個話題。

聞明孚還把她抱了起來,特意掂量了下慕思思的重量,語氣果斷:“還是瘦了。”

昨天吃的東西,感覺都沒讓她變得稍微有肉一些。

慕思思猝不及防,被他突然舉高抱起來,下意識摟住了聞明孚的腰。

在聽見他後麵的一句話,不開心地反駁道:“我才不要變胖!”

慕思思覺得自己現在挺好的。

在外麵等著的小太監們聽見新進宮的皇後居然還敢反駁皇上的話,並且頂嘴的時候,簡直快被嚇尿了,生怕皇上生氣的同時也把他們推出去砍了。

但誰知道聞明孚隻是皺了下眉,黑著臉說道:“瘦成這樣,風一吹都能把你給吹走了。”

慕思思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頭看他。

腦袋一下子就垂了下來,生著悶氣不說話。

聞明孚見她不說話,想了想,又給慕思思塞顆夜明珠。

他的手握著慕思思的手腕,輕輕摩挲著她,那涼涼的指尖輕撫上來,讓慕思思覺得又涼又癢。

她下意識把手往回縮了點,不想給聞明孚碰。

聞明孚皺著眉,將她的手一握,又搶了回來。

慕思思也跟著皺起眉來,嚴肅地盯著他看。但是她那表情卻似乎取悅了他,反倒使得聞明孚輕笑起來,靠在她腦袋上聞了聞。

那過於近的距離使得慕思思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漆黑的眼睛,仍舊是冷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仿佛看到了聞明孚那黑眸裡帶了點溫和與笑意。

可他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是太凶了,明明是在笑,但還是讓周圍的人一個哆嗦起來,仍舊把頭垂得很低。

聞明孚似乎喜歡上了抱人的感覺,心情很好的朝侍從擺了擺手,讓他們將方才的東西都送去皇後宮殿,然後就抱著慕思思走了。

宮人們連忙把庫房的東西登記好,送去皇後娘娘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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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思思回到自己宮殿,發現殿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

她看到的時候還有些驚訝,心想剛才在那邊他們有挑這麼多東西嗎?

慕思思還以為自己記憶出現了偏差,但其實是聞明孚一時興起,又讓派人去私庫那邊弄了一堆東西,全部抬到了她住的坤寧宮。

她看著這些東西,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等到宮女綠由過來詢問她陛下賞賜的東西應該放哪裡才好。

慕思思沒骨頭地歪在了榻上,懶洋洋說道:“哪裡有位置就放哪裡吧。”

反正也不能吃,隨便放就是了。

綠由聽著她那隨意的語氣,再看向那一個比一個貴重的貢品,雖然有些猶豫,但想起常春公公交代的話,讓她們一切以娘娘的意願跟吩咐為先,於是應了一聲,帶著人下去安排了。

慕思思側臥在軟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就又坐了起來。

聞明孚說好給她糖的,現在糖還沒來。

他該不會是忘了吧。

慕思思才剛想到這件事情,殿門外很快就進來了一批人。

聞明孚宮裡的太監帶著人來了這裡,每人手上都端有一盤用紅布覆蓋住的東西。

他們動作整齊地將紅布取下,精致的盤子裡盛有各式各樣的糖糕糖果,以及糖糕做成的可愛動物。

領頭那位太監笑了笑,麵對著慕思思時候的語氣恭敬無比,他解釋道:“因為禦膳房那邊準備這個耽誤了點時間,所以奴才們才來遲了。”

他們一一將東西放在邊上的桌子時,慕思思也看得目不轉睛的,嘴角輕揚了起來,眉眼彎彎。

慕思思一下子就下了榻,坐在桌子旁邊,準備開吃。

宮女伺候她用著點心。

宮人們在把東西送來,完成陛下的吩咐後,也就退了下去。

他們回到養心殿時,聞明孚正隨意翻閱著奏折,聽到動靜,頭都沒抬地問道:“怎麼樣了。”

宮人回話:“皇後娘娘很高興。”

聞明孚停了下動作,笑了下,隨後又皺起眉來,“吃糖都能這麼開心,慕太傅到底是怎麼養女兒的。”

聞明孚在心裡又暗暗地給太傅記上了一筆。

原本他隻是懷疑,但現如今卻對於慕家苛刻慕思思的事情基本就是完全確定下來了。

聞明孚想起慕思思那清瘦的小身板,眸光更是暗沉下來。

忽而,常春從外麵走進來,向聞明孚回稟道:“陛下,丞相、太傅、還有禮部尚書他們有事想求見您。”

他們來這裡能有什麼可以商議,左不過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聞明孚早就厭倦了。

他把奏折扔到旁邊,眼睛漆黑得不見一絲光亮,宛若深淵寒冰。

聞明孚扯了扯嘴角,淡笑道:“那便請進來吧。”

丞相等人走進養心殿時,慕思思這邊也熱鬨得很,她看見這麼多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一手抓了一個,就往嘴裡塞去。

慕思思吃得可歡了。

要是換做是吃飯,她肯定沒法將全部東西都吃完,但換成零食就不一樣了。慕思思有信心把這桌上的全部東西都吃得一乾二淨。

綠由她們並不害怕慕思思,畢竟比起那邊喜怒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的陛下,顯然是這位性格和善且活躍開朗的皇後娘娘更加容易相處。

再加上今日她又在陛下麵前救了他們一命,綠由心裡很是感激,更希望這位娘娘可以多得寵一會兒。

主子的命運也關乎他們的性命,沒有人會希望她出事。

慕思思在把糖糕糖果都吃完之後,很是心滿意足。

一旁的宮女上前來將東西收拾好。

慕思思下了桌,覺得自己好像吃得有點太多了,導致現在有些撐。

她看了看外麵的天氣,陽光正好。

於是慕思思也來了興致,打算出去走走。

之前的禦花園因為皇帝養的蛇時而會放出來在這邊任由著它們嬉戲玩鬨,所以他們從來不敢靠近這裡,生怕哪一天不小心走近了幾步,就被那些蛇咬到,毒發身亡。

不僅如此,一旦他們聽見陛下出來放蛇了,就肯定會躲得遠遠的。

但凡是稍微靠近禦花園的宮殿,都會危險得很。有一位在偏殿居住的美人就是因為照顧蛇的小太監沒看好,讓它們跑出了禦花園,然後就把那位美人給咬死了。

哪怕她就算不死,之後也會被皇上連同其他送進來的美人一塊處死,但是被毒蛇咬傷、被它們的毒弄死的,更是沒有說理的地方。因為養它們的人,是當今天子,也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所以那段時間,有誰收到靠近這邊禦花園的吩咐,都會如喪考妣,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丟了性命。

好在現在,那些小畜生都被處理掉了。

禦花園的梅花開得很美,慕思思跑到那邊去,讓人摘了好幾朵下來。

落雪降落之時,養心殿這邊的人也宛若處在冰窖之中,心情一如天上的大雪,被凍得僵在原地,完全不敢抬起頭來。

其他人幾人都在為著自己的觀點爭執不休,唯有太傅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反常的沒有言語。

因為,他們現在討論的,都是關於聞明孚子嗣的事情。

大臣們原本對於這件事情就積極無比,即便進宮內的美人屍體都快要堆成一座小山了,他們也毫不氣餒,仍舊在為此事爭論著。

如今看見太傅的女兒進宮後,居然安然無恙到現在,並且一點惹怒皇上的消息都沒有,他們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慕太傅此時不出聲,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了他的女兒,原本送進宮裡來,就已經讓他跟夫人心痛不已。現在慕思思的真正消息都沒有傳出來,那皇後的地位還不是皇上說給就給,說廢就廢。

他的乖女兒在宮裡如履薄冰,他再在她地位不穩的時候提出給皇帝送女人。這不是再一次把他的掌上明珠往火坑裡推嗎?

聞明孚執著宣筆,慢慢地在折子上勾勒了幾筆,聽見他們不再吵了,這才抬頭,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們剛才說什麼來著?”

眾人也不是第一次見他走神了,於是便想再提及剛才的事情。

聞明孚卻隨手扔了筆,以手撐著下巴,“哦,朕想起來了,是說後宮的事情吧。”

他眼睛裡泛著冷意,語氣卻十分溫和,繼續問道:“剛才是誰說,給朕又挑選了一批新的美人?”

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開口:“是臣……”

聞明孚笑了笑,“原來是唐大人。唐尚書選的人,美嗎?”

尚書聽見他這句話,也不知道是皇帝鬆口了,還是有了彆的打算,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

聞明孚斂了笑意,冷聲質問:“莫非尚書給朕選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尚書連忙解釋:“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就連臣的夫人見了,都誇她們溫柔淑嫻,國色天香。”

聞明孚頷首,似乎很是滿意。

尚書還以為聖上肯再納嬪妃了,卻聽見聞明孚帶著笑意說道:“既是如此,尚書的夫人都如此滿意……”

唐尚書忽覺不妥,正要說些什麼,聞明孚便不急不緩地補充道:“那朕都不奪人所好了,美人就都留給唐大人享用吧。”

聞明孚看向常春:“傳朕旨意,吩咐下去,另外再挑選些良家子,送到尚書府中。”

尚書大驚:“陛下,臣都五十有餘了。這……”

聞明孚輕敲了下書案,“尚書家中是隻有一女吧?”

尚書道:“是……”

聞明孚冷冷看向他,語氣不悅地說道:“你自己也沒有兒子,倒管起朕生不生兒子來了?”

尚書見皇帝神色已經陰沉下來,若是他再提下去,怕就不隻是送美人這麼簡單了,他再不敢多言,隻是想起家中妻女,隻怕此次回去不好交代了。

聞明孚有些不耐地揉了下眉心,“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其餘大臣看見了尚書的下場,哪還敢在這會兒提起讓皇上納妃的事情,連連擺手。

聞明孚又看向慕太傅,耐心地問道:“那太傅呢?”

慕太傅行了一禮,語氣鎮定地回答:“臣並無異議。”

聞明孚說:“既然如此,還留在這兒做什麼?”

等到大臣們都離開後,聞明孚坐回到椅子上,神色厭煩,“吵得朕頭疼。”

常春上前,替他按摩著穴位。

聞明孚情緒稍微平複下來,隨後問道:“皇後呢?”

常春這會兒不時地就會派人去打聽那邊的情況,聽到聞明孚的話,也不必再問其他人,很快回答道:“皇後娘娘在禦花園賞花。”

聞明孚站了起來,“這麼冷的天,能有什麼花好看的。”

他隨手拿了件披風,抬步就走。

常春知道他這是要去找皇後的意思,連忙帶著其餘宮人跟了上去。

禦花園裡,宮女們拿著做工精致的花瓶,端正地舉起,放在皇後跟前。

慕思思把她看中的梅花一枝枝地放進了花瓶裡邊,似乎對著自己插花的技術很是滿意,她端詳了數眼後,又讓其他人把那一株的梅花摘了下來。

冬天還在盛開的花並不多,所以能帶回去的就少了。慕思思見花瓶都放滿梅花後,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了。

綠由見她神色懨懨,似乎沒什麼精神,便提議道:“娘娘,今日雪景這麼好,不如讓他們給您堆個雪人?”

慕思思一聽這話,倒是來了興致,點頭允了。

一眾宮人為了討皇後歡心,紛紛將使出看家本領,搭起了雪人來。

隻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把雪人弄成人形,便看見不遠處往這邊走來的皇上。

見此,他們連忙放下手中的雪,跪了下來。

慕思思見她們突然都安靜了下來,正想回頭,一件披風就往她身上係去。

聞明孚摸了下她的手,陰沉著臉看向他們,“這樣的天氣還帶著皇後出來,讓她著了涼,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宮人們哪敢說些什麼,隻重重地磕頭,連聲求饒。

慕思思也摸了下自己的手,“我沒事啊,就是太無聊了,所以出來玩一下。”

聞明孚似乎對慕思思的手情有獨鐘,把玩了一下後,又開始數她的手腕的紅珠,很是隨意地問道:“玩什麼?”

但他那不悅的口吻顯然也是鬆了些許,至少沒有再冷冰冰地盯著他們看。

儘管眾人還在雪地跪著,但心裡也鬆了口氣。

慕思思理直氣壯地說道:“摘花啊,我選的梅花可漂亮了。”

她讓綠由起來,把花瓶拿給聞明孚看看。

綠由不安地抬頭,看向常春。

常春總管點了點頭,她鼓起勇氣,將花瓶送到了皇上麵前。

聞明孚隨手接過,對上慕思思一臉得意的神色,她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十分了不起的事情,炫耀一般地說道:“好看吧?”

慕思思選花向來隨心所欲,大的小的都有,放在花瓶裡擠成一團,就顯得有些雜亂。

聞明孚看著無論也談不上美觀的東西,怎麼也說不出違心的話來。

他便伸手又揉了把慕思思的腦袋,將花瓶遞給常春,交代道:“將這個放去朕的寢宮。”

慕思思正想說那是她的花瓶,然後就又被聞明孚打橫抱起。

她連忙抱住他。

聞明孚往她臉頰貼了貼,在感覺到一陣陣的涼意後,皺眉道:“太冷了,回去。”

他也不管慕思思願不願意,直接抱著人就走了。

常春對底下跪著的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起來回宮。

慕思思本來以為被拎著回去就完事了,誰知道她才剛在軟塌坐下沒多久,就有人端著兩碗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