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六(1 / 2)

儘管聞明孚想要讓慕思思搬到養心殿一事不過是突發奇想,但這個想法一旦萌芽,就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

儘管他當天晚上過來找慕思思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照常把她攬進懷裡,然後讓慕思思睡覺。

但到了第二天上朝前,便吩咐常春去接慕思思到養心殿那邊住著。

養心殿是帝王憩息之地,從未有過皇後或者是妃嬪在此居住的先例,可現在宮裡頭的主子是皇上。

常春接了吩咐後,也不敢有任何的耽擱,很快就去了皇後所在的坤寧宮。

慕思思那時候正在看宮女們玩遊戲,這天氣一天天地有點暖和起來,但聞明孚怕她著涼,仍舊還是把慕思思包裹得像個團子,圓滾滾的一團,幾乎動彈不得,就連出門挪動幾步都費勁,隻能靠在軟榻上懶洋洋地躺著。

慕思思懷疑聞明孚就是打了這個主意,才會把她包裝成一顆小團子的。

好在宮殿的溫度適宜,冷了會加炭火,熱了則有冰塊,慕思思倒也沒覺得哪裡不適應,就是這性子被慣養得越發懶散起來。

一天到晚都窩在寢宮裡發呆。

常春過來時,慕思思也沒太多的好奇,畢竟這些天聞明孚常常會讓常春過來這裡賞賜各種東西,她也不知道他庫房裡怎麼就能有這麼多的寶貝,一日日地搬來她的寢宮。

慕思思起身看了兩眼,輕輕地打了個嗬欠後,就又躺回到榻上歇著。

誰知道常春這次來不是送東西的,在對她行完禮說清出緣由後,就讓綠由她們準備好皇後娘娘的東西,一道搬去養心殿。

綠由她們聽後儘管也有些驚訝,但還是依照吩咐去收拾皇後的物件。

慕思思聽到這句話頓時就坐不住了,皺眉說道:“給我放下。”

慕思思的活動範圍就是這裡,雖然現在任務僵滯住了,但是她也不能自暴自棄,就這麼去聞明孚那邊住下啊。

宮人們聽話地停了下來,恭敬地說道:“是。”

常春聞言一愣,隨即賠笑著問道:“皇後娘娘,您這是……”

慕思思態度很是明確:“我不搬。”

常春聽到她這話不由有些驚訝,這樣能與陛下住在一起的殊榮,她也能說拒絕便拒絕……

常春帶來的人則是下意識看向他,詢問之意很是明顯。

常春很是為難,遲疑著喚道:“娘娘,這是陛下的吩咐。”

慕思思卻沒有絲毫改變的的意思,不開心地說道:“那就等他過來的時候我再告訴他。”

常春心中苦笑,可要是他就這麼回去,恐怕陛下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隻是這皇後娘娘不肯,他也不能強行帶著她走,萬一這些宮人們笨手笨腳弄傷了皇後,回頭要是讓陛下看見了,他們就不隻是受罰這麼簡單了,估計還得被株連九族,拋屍荒野。

回去告知陛下,說不定還能留有一條小命。但要是惹著皇後娘娘生氣,或者是不小心傷著了她,事情隻怕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皇後看上去脾氣雖好,但她身後站著的可是陛下,要知道脾氣好的人生起氣來,是更為嚴重的事情。

常春在心中掙紮一番,還是不敢忤逆慕思思的意思,他朝著行了一禮,很快就帶著其餘人下去了。

常春走後,慕思思又重新躺回到榻上,她抬了抬手腕,認真地瞧了好幾眼,稍微將手上戴著的鐲子往前挪了下。

失去了遮擋物,那皓白的手腕邊上很快就顯示出一個小牙口來,這是聞明孚昨晚咬的。

慕思思小聲嘀咕了句:“討厭鬼。”

不僅是手,還有她的脖子跟臉,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通通都沒放過,全被聞明孚像大犬一樣地四處亂咬舔,留下了屬於他的牙印。

但是慕思思沒認輸,也在聞明孚臉上狠狠地咬了好幾口,估計這會兒痕跡都還沒消呢。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道還挪窩呢,她搬過去豈不是更方便聞明孚咬人了。

慕思思才沒那麼傻呢。

說不搬就不搬。

話分兩頭,朝堂上的大臣們在看見皇帝臉上那幾下明顯被人弄出來的牙痕時,均是吃了一驚。聞明孚神色冷淡地在龍椅坐下,隻淡淡地掃了他們兩眼,就都紛紛識相地低下頭來,即便再看,也隻是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慕太傅。

還真是沒想到,原本以為這太傅的女兒進宮之後不用三天,就能落得與先前送進宮來的美人一樣的下場。他們幾乎都在等待著消息的傳出,可誰知道一天天地過去了,不僅那位皇後沒事,而且她還真的就在宮裡穩定了自己的地位。

陛下更是將所有提出送美人進宮的大臣殺了個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大殿這會兒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上一個人提出來的人剛被拖出去,這時候再沒人敢提起先前的事情。

聞明孚的手指輕點在龍椅的扶手上,見底下的人安靜一片,什麼話也沒有說,他敲了敲扶手,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瞥了他們一眼。

“諸位今日是沒什麼事情能說了?”

不等他們回答,聞明孚就站了起來,“既然無事,那朕便走了。”

說完,聞明孚就已經離開了大殿。

獨留下一眾大臣們麵麵相覷。

但皇帝不在,他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了,隻好隨著陛下一塊離開了。

聞明孚回到養心殿時,常春等人已經回到了殿內,一看見他便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個頭。

聞明孚在龍椅坐下,抬眼看向他們,他動作隨意地翻了頁奏折,語氣聽上去倒是很隨和,“跪下來做什麼?”

常春將事情一一稟報給皇帝。

寂靜冷清的寢宮裡,忽而響起了一陣輕輕的笑聲。

明明是那麼隨和的口吻,但卻偏偏聽得他們身子發抖起來,下意識磕起頭來,一瞬間殿內就隻剩下了重重的磕頭聲。

聞明孚一把將邊上的硯台扔了下來,直直砸到了常春麵前,僅差一寸,此物就會砸中他的腦袋。

聞明孚的聲音驟然冷淡下來:“所以,你們就這樣回來了?”

常春聽出他話語裡並未帶有殺意,連忙將慕思思的話帶給皇上,“皇後娘娘說,等陛下到的時候再告訴您。”

聞明孚周身的戾氣消散了些許,他從正中央走了下來。

常春看著眼前這雙繡有五爪金龍的靴子,頭又垂得更低了些。

聞明孚踢了常春一腳,語氣不耐地說道:“下去領罰。”

常春順勢滾到一邊,爾後爬起來行了一禮,連忙又按照皇帝的吩咐帶著其餘人一同下去領取了責罰。

他在走出殿門的那一刻心裡也是慶幸了一下,好在沒有強行忤逆皇後的意思,否則的話,依著陛下現在對娘娘的著緊程度,隻怕他們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聞明孚在寢宮待了一會兒,想起常春剛才所說的話,可想而知慕思思當時臉上的神情。

他低聲輕語了句:“真是難伺候。”

隨後,聞明孚便帶著不好不壞的心情,將就著去了一趟坤寧宮。

但即便皇帝的心情說不上好或不好,他那一如既往蒼白得有些森冷的神色,也足以能夠嚇軟很多人。

聞明孚來到坤寧宮時,慕思思正睡著午覺,一旁守著她的宮人遠遠地就看見皇帝那很不好惹的陰沉神色,嚇得臉色一白,連忙帶著人跪下行禮。

聞明孚見她們鬨出的動靜有些大,不由沉了臉色,冷冷看向她們。

宮人們更是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了。

聞明孚見慕思思並未被吵醒,神色才緩和了些,經過她們的時候,沉聲說了句:“安靜些,滾出去。”

然後就走到了慕思思旁側。

綠由看見,知道皇帝沒有要殺她們的意思,心中舒了口氣,連忙與其他的宮人離開了。

聞明孚在她旁邊坐下,麵無表情地盯了慕思思很久。

他的神色看上去冷冰冰的,若是尋常人被這樣的視線注視著,恐怕早就被嚇得蘇醒過來。

隻是慕思思卻毫無察覺,睡得香甜,嘴巴微微張開,小口地呼吸著。

有幾縷頭發擋在了她眼睛的位置,聞明孚覺得礙眼,伸手將它們弄開,隨後又盯著慕思思看。

慕思思這會兒沒有回到自己的床鋪,仍舊在軟榻上歇息著,儘管這裡的位置偏小,但是卻方便,她通常用完點心後就會躺在這裡,困意上來了也不掙紮,直接便睡了。

但也正因為地方稍顯窄小,所以現在她正以著微微蜷縮起來的睡姿,臥在上邊歇息著。

聞明孚仍舊在旁邊看著她,以手撐著下巴,準備看看這小懶貓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

緊接著,慕思思卻動了,隨著她側身翻動的動作,右手也隨著這樣挪動的幅度無意識地滑落下來,搭放在了床榻邊緣,露出粉粉嫩嫩的手指頭來。

手白皙得像玉,圓潤的指尖卻粉嫩得宛若初生的嬌嫩花朵。

而她的手靠在床榻的同時,白玉的鐲子輕輕敲搭在上麵,發出清脆的聲音。可即便這樣了,慕思思也隻是眉頭輕微地皺了下,仍舊沒有醒來,睡得十分香甜。

皇後到底在做什麼美夢,怎麼就能睡得這麼香。

聞明孚這樣想著,卻伸手抓過她的手腕,又將鐲子往上移了點,直到看見那淡紅色的牙印才停了下來。

他的手緩緩地撫在上麵,見上邊的牙印似乎又要消散的趨勢,不由皺了下眉。

緊接著,聞明孚便麵無表情地低下頭來,又在上麵咬了一口,同時的還用牙齒輕輕地磨了一下,以便齒痕更加深刻一些,在同樣的地方又留下來了相同的印記。

隻是這樣了,他似乎還覺得不夠,把慕思思的右手放回去後,又打算給她的左手覆蓋下一道新的牙印。

慕思思感覺到手腕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終於如他所願的睜開了眼睛。

隻是剛一睜眼,就看見聞明孚正逮著她的左手來咬。

聞明孚見她醒了,還很自然地問道:“不睡了嗎?”

慕思思睡意惺忪,等到這份迷迷糊糊的睡意消散之時,她緩過神來,才想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正想罵他的時候,聞明孚又咬了她的手一口,並且還用牙齒輕輕地磨了下慕思思的指尖。

不疼,但癢得很。

慕思思頓時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你把我的手當骨頭來啃了?”

她越說越來氣,很想要衝上去打他一頓不可。

聞明孚不解地看了眼她,隨後見慕思思似乎打算起來,便神色自若地將人抱了起來,自己坐在了她原來睡下的地方,像抱小孩一樣地把人抱在了懷裡。

聞明孚仿佛沒瞧見她在瞪自己,很認真地又問了一次剛才的話:“不睡了?”

沒等慕思思回答,他見她脖頸處的牙印也消了,頓時有些不滿,便又低頭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補完了先前的印痕。

慕思思有些生氣,瞪他道:“你乾嘛啊?”

聞明孚回道:“嗯?不是說不睡了?”

慕思思簡直服了他這腦回路了,氣得想打他,但是她的手才剛往聞明孚臉上拍了一下,就又被抓住,然後又是一口。

聞明孚鬆開嘴,這才提起了自己過來的目的:“怎麼不搬到養心殿?”

慕思思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隨後才想通些什麼,回抱住了他。

聞明孚倒是頭一次見她這麼主動,親了親她,牙齒緩緩磨蹭著慕思思的嘴唇,頗為耐心地問道:“怎麼?”

慕思思索性埋在他的胸膛裡,豁出臉來撒嬌道:“我暫時不搬可不可以呀?”

聞明孚皺了皺眉,低頭看向她。

慕思思揪住他衣襟,輕輕搖晃道:“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她聲音軟軟的,像糖果一般甜膩,聽到這句話的人,沒人忍心拒絕她的要求。

見聞明孚沉默,慕思思又揪住他,仍舊軟聲地請求著他,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的,認真地看向聞明孚。

聞明孚皺眉,但也沒再說什麼,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

算了,過兩天再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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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罰抄書的期限眼看著就要到了。

主屋裡,慕夫人隻抄了兩本書,就把筆墨一扔,其餘東西全部塞給了丈夫。

太傅被強行接過夫人塞來的一大堆東西,不解地喚道:“夫人……”

慕夫人沒好氣地看向他,“陛下罰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不抄了,手都酸了。”

她按摩了下勞累得有些酸疼的手腕,隨後看見旁邊還在聽話地陪著一塊抄寫的小兒子,頓時也搶過他的紙筆,一把放到丈夫那邊,“知兒也彆抄了。”

慕夫人與太傅一共生了兩個孩子,大的已經嫁進宮裡,如今這個小的也才七歲,正是天真好學的年紀,先前見姐姐不在家了,還時常問父親母親姐姐去了哪裡。

慕夫人抱起兒子,對他說道:“咱們不管他,你姐姐從宮裡托我帶了許多好玩的給知兒……”

小孩開心得很,連忙應道:“謝謝娘親!”

說著,慕夫人就掀開簾布出了東堂,兩母子的聲音越來越遠。

慕太傅看著這堆積如山的書籍,心下歎了口氣,他輕搖頭,隻得認命地繼續罰抄了。

第二天,慕思思起來的時候,聞明孚還睡在她身邊,把慕思思圈得緊緊的,將她整個人都禁錮在了自己懷裡。

今日並不是他上朝的時間,聞明孚總是隔個三五日才會上朝,平日裡大臣們若是有彆的事情,就會直接進宮去養心殿找他。

所以他也就沒有起來,而是繼續陪著她。

聞明孚睡眠很淺,幾乎是慕思思剛睜開眼,他也就蘇醒過來。

聞明孚低頭在她嘴上親了親,直到慕思思快要呼吸不過來時,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她。

見天色還早,他便又輕輕按住慕思思的腦袋,低聲催道:“睡。”

慕思思一陣無語:“……”

聞明孚不起來的時候,是不會讓慕思思起來的,儘管他不睡那會兒,也大都會讓她繼續休息。

聞明孚仿佛覺得慕思思在家受了很大委屈,才會瘦得這麼厲害,而前不久太傅罰她抄書,就更加讓聞明孚在心裡確定了這個想法,認為慕思思是在家吃不飽睡不好穿不暖的小可憐。

一開始的時候隻想著要把人養得再胖一些,可真正等到好不容易把慕思思養得下巴圓潤,開始有肉了,他反倒又更加小心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皇後就又被委屈瘦了,於是加倍小心,更加費儘心思地要把人喂胖點。

慕思思現在很少有時間能夠下榻,她幾乎全部時間都是在床榻上度過的,就連吃喝都不用下來,直接在床上用餐,不用她自己動手,就有人送到了她嘴邊來。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聞明孚生怕她在宮裡受了委屈,也隻有在他過來的時候,兩人才會下來吃飯。因為兩個人一起的話,位置就會顯得有些狹窄,而慕思思吃飯的時候總是愛亂動,床榻上的位置根本不夠她施展的。

等到又被安排著睡覺,慕思思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中午的事情了。

殿內一個人影都沒有,想來是被他驅散走了。慕思思剛要下榻,就聽見聞明孚說道:“鞋子沒穿。”

慕思思這才發現,原來聞明孚不是不在,隻是在書案那邊,被帷幕給遮擋住了身影。

他掀開帷幕走了過來,直接給慕思思穿上鞋子。

聞明孚一開始的時候還會不熟練,並且在第一次的時候把慕思思的兩隻靴子給穿反了,兩個人對於這件事都沒經驗,雖然慕思思穿上之後覺得有些奇怪,但也隻是覺得是新鞋不習慣的問題,並沒有多想,聽話地往前走了兩步後,就差點被絆倒。

聞明孚當時臉色既陰沉又懊惱,之後冷冰冰地盯著綠由給她穿鞋,弄得小宮女神色發白,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越發緊張起來,給慕思思換上靴子時還有些手抖。

直到慕思思看見眼前此景仿佛覺得有些好玩,撲哧笑出聲時,聞明孚才沒直勾勾地盯著她們,稍微收斂了視線。

但也是在那會兒,他便記下來如何區分慕思思的靴子,第二次給她換鞋時再沒有出過錯。

慕思思的腳踝纖細小巧,因為過於消瘦,肌膚白皙,所以還能依稀看見上麵的血管。

聞明孚每次給她穿鞋的時候,都會盯著慕思思的腳看很久,然後第二天等待著慕思思的就是更多的藥膳以及更加多的豐盛菜肴。

無論何時何地,聞明孚看見她,都能聯想到她瘦了或者是要努力把慕思思養胖些,僅僅就這兩個念頭。

聞明孚給慕思思穿好鞋後,就牽著她的手走了出去,宮人們紛紛擺好菜肴後又退了下去。

聞明孚給慕思思碗裡夾了許多菜,又在她旁邊的小碟子上堆滿菜肴,好方便她吃。

兩人用過午膳後,他似乎有什麼事情,就先離開了。

慕思思將咬了兩口的糕點放下,正走神地看向天空。

過了會兒,殿外有人想要進來,說是太後娘娘想請皇後過去。

綠由她們得了陛下的吩咐,自然是不肯同意的,聞明孚派來的侍衛也在不遠處保護著坤寧宮的情況。

慈寧宮的人見了,禮貌地笑笑,也沒有強求,很快就識趣離開了。

這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聞明孚耳中。

養心殿寂靜一片,隻聽得見他不時敲打在桌麵時發出的聲音,一陣一陣,很有節奏感。

聲音很輕,卻宛若擊鼓一般一下下地振響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