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六(1 / 2)

慕思思隻在府中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回去了。並不是因為什麼彆的理由,而是因為她居然在原本的家裡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便被硌得青紫好幾塊。

聞明孚給她換衣服的時候看見,頓時就黑著臉色打道回府了。

於是他們隻在外麵玩了大半天,就回皇宮去了。

聞明孚那一整天都黑著臉,麵無表情得有些嚇人,身旁的宮人也不敢觸了他的黴頭,做任何事情都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隻想盼望著陛下快些被安撫好。

慕思思一回到宮裡就懶洋洋的,啥也不想動彈,隻躺在榻上休息著。

聞明孚一開始還在旁邊坐著,隨後又去了慕思思那裡,抱著她連啃了好幾下,把慕思思好幾根手指頭又咬出牙印來了。

慕思思低頭看了看自己一堆牙印的手,心裡也有些無奈,她歎了口氣,還沒做好心理建設,便又聽到聞明孚語氣有些生硬地開口:“不舒服了要說。”

慕思思雖然沒太懂他在生什麼悶氣,但還是應了句:“噢,好。”

聽到這麼敷衍的話,聞明孚皺起眉,麵不改色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慕思思氣得想罵他。

養心殿的人卻因此鬆了口氣,知道陛下這是被安撫好了,遂放心地做起彆的事情來。

當禦花園的花開了又凋零的時候,不知不覺慕思思已經在皇宮住了大半個年頭。

期間因為聞明孚知道她喜歡薔薇,就讓宮人們把禦花園裡大半的名貴花種都推了,全部種上了各式顏色的薔薇花,一到開花的季節禦花園裡都會開滿慕思思最愛的薔薇花,琳琅滿目,漂亮極了。

但慕思思卻似乎沒有了要賞花的興致,即便是她最喜歡的花朵,她也一天到晚都懶洋洋的,臥在床榻上,很少出門,甚至有的時候都不怎麼下床,隻是臥在寢宮,動都懶得動彈了,就更彆提是乘坐步攆。

偶爾出個門都是聞明孚帶她去的。

不過更多的時候,聞明孚還是喜歡看她在寢宮裡待著,他在看奏折看得心煩的時候,就會放下東西回到慕思思身邊,陪著她一塊躺著。

一開始的時候還沒怎麼察覺出來不妥,但後麵慢慢的,宮人們才發現皇後娘娘最近真的嗜睡得很,整個人也提不起精神,鮮少有清醒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了床上,就連吃起東西來也沒什麼胃口。

又一天,聞明孚陪著她用餐,像往常一樣地將菜都嘗了一遍後,才把自己覺得不錯的菜肴夾到她的碗裡,卻發現慕思思碗裡的飯菜都沒怎麼動過,明明是一個小得不行的小碗,但偏偏上麵的肉她一點都沒碰。

聞明孚夾了塊她最愛吃的排骨給慕思思,她也隻是看了一眼,很快就挪開視線,沒有去吃。

“怎麼不吃飯?”聞明孚問她。

慕思思看上去懶懶的,也沒什麼精神,目光轉向他後,認真地搖頭:“吃不下。”

聞明孚說:“可你一粒米都沒有碰。”

他轉頭問常春:“今天的午膳是誰做的?”

常春心一突,很快回答道:“是張禦廚。”

聞明孚放下自己手中的碗筷,隨意點了下頭,“他做的菜皇後不愛吃,砍了吧。”

慕思思原本還有些走神,聽到聞明孚的話瞬間反應過來,她也沒對他說些什麼,隻向常春說道:“不準去。”

常春身形一頓,聽話地停了下來,看向兩位主子。

聞明孚道:“朕的話你沒聽見嗎?”

慕思思便說:“站住。”

常春左右為難,剛要往前兩步,就又被皇後叫住,然後再被陛下催促,繼續被叫住,反反複複的,他最終隻能選擇站在中間,哪兒也不敢去。

慕思思夾了塊給聞明孚:“吃你的吧。”

聞明孚下意識吃了一口,隨後才皺眉:“朕不喜歡吃這個,太膩了。”

這道菜也是慕思思喜歡吃的,所以才會被擺上來,不然的話,禦膳房那邊無論如何不敢將皇帝不愛吃的東西給列上來。

可即便如此,聞明孚還是聽話地吃了好幾口,邊吃邊皺著眉,最後才嫌棄一般地把碟子挪到一邊去了。

常春見自己直接被忽略了,知道這會兒暫時用不上他,於是自覺地退到一邊去了。

他在邊上瞧著那對依偎在一起的帝後,心中亦是暗自感慨了下,若是先前有人告訴他皇上會遷就一個女子,常春肯定以為那個人是瘋了,可沒想到現在不單單是遷就,陛下就連殺人的次數都少了許多,宮中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血了。

聞明孚見她興致不高,且看上去無精打采的,又坐得離她近了些,弄了碗湯給慕思思喝。

慕思思看見,低頭抿了一小口,但很快又搖頭不想吃了。

聞明孚問:“你怎麼了?”

慕思思說:“沒胃口,吃不下。”

聞明孚甚至把她最愛吃的糖都拿出來了,但慕思思也仍舊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看見糖都不像往日一樣高興了。

她把糖果攥在手心裡,然後又放回到聞明孚手上,細聲輕語地說道:“你先幫我拿著。”

見此,聞明孚眸色都暗沉了下來。他將她抱在懷裡,伸手摸著慕思思的臉龐,似是想到些什麼,說道:“皇後不胖。”

他以為慕思思是因為覺得自己長胖了,才不願意吃飯的。

慕思思反應遲鈍地看向他,眼神還有點迷茫。

聞明孚捏著她的臉蛋,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還把慕思思的小鏡子拿出來給她看,仿佛在開導她一樣,“皇後臉上都沒肉了。”

聞明孚很不放心,還摸了下慕思思的腰,但是又頓了頓。

小肚子好像還在。

他看著她那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現在又瘦下去的下巴,十分不滿地說道:“怎麼就臉瘦了。”

慕思思靠在他身上不想說話了。

聞明孚喂了她好幾口飯,慕思思也隻是勉勉強強咽了下去,再多之後,她就把飯含在嘴裡,動了也不動。

聞明孚見她腮幫子鼓鼓的,將手伸到她嘴裡,示意道:“不準含飯。”

慕思思這才細嚼慢咽的又吞進肚子裡。

但是這麼一餐飯下來,慕思思最終也沒吃多少,然後又回到床上坐著發呆去了。

聞明孚坐在邊上沒動,審視著上麵幾乎完好沒被碰過的膳食,宮人們在他虎視眈眈之下,不安地將桌麵的狼藉收拾乾淨。

聞明孚仍舊皺著眉,他看了眼不遠處的身影。

慕思思渾然不覺,隻拿著軟枕發呆,係統也很關心地問道:“你怎麼啦?”

慕思思愣了好久才回神,聲音也輕輕的,“沒什麼,就是提不起勁來。”

係統藍光眼閃了閃,安慰地拍著她的手背,心裡邊的疑惑卻越來越深。

慕思思這樣,跟以前的幾個世界也有些像,該不會是……

它看向聞明孚,青年也很安靜地看著慕思思這邊的方向,但身上的氣壓卻越來越低了,一旁的太監跟宮女恨不得立即收拾完東西退下。

聞明孚起身,朝慕思思走去,走兩步後又回頭,對著常春交代道:“今後皇後的膳食不要再讓他經手。”

儘管陛下沒提這個人是誰,但常春心裡也能猜出來是剛才負責午膳的禦廚,低頭應了聲是。

慕思思吃過午飯後很快就困了,然後又躺下休息。聞明孚卻睡不著,轉身看著她,伸手觸摸著她那小小的臉蛋,瘦得一點肉都沒有了,仿佛又回到了她最初進宮那會兒的狀態。

慕思思這些天完全與她先前的不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天比一天沉默。

聞明孚細細打量著她,眉頭不自覺地擰緊了些。

他的手覆在她上麵,輕闔上眼,心裡卻越來越浮躁不耐煩,有什麼東西快要控製不住眼看著就要衝出牢籠了,但還是被聞明孚強行按了下來。

在被警告了一番後,禦膳房那邊對於慕思思的飲食就更加上心了,每天都忙於研製著新鮮的東西,試圖能讓皇後娘娘多吃一點,但顯然效果並不顯著。

慕思思每天都悶在床上,一開始的時候宮人們還以為娘娘是犯秋乏了,想著與她多說點外麵的事情好讓她重新打起精神來,可沒想到是慕思思仍舊是沒什麼精神。

慢慢的,聞明孚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在又一天慕思思再次睡著,並且聞明孚怎麼叫她,慕思思也隻是抬了抬眼皮,很快就又闔上的時候,他給她蓋上被子,起了起身。

她的臉上不應該有這麼多的憂慮,在那上麵應該出現無憂無慮的笑容才是。

但如今黑亮純粹的眼睛裡,更多的還是被覆蓋上了一層陰霾。

“你們就是這麼照顧她的?”他輕聲問道,語氣聽上去沒什麼大的波動。

卻驚得宮人們惶恐地跪了下來。

聞明孚說:“拖下去。”

他們臉上紛紛露出驚慌之色,用懇求的眼神看向常總管。

常春一陣為難,硬著頭皮上前提醒道:“娘娘醒過來,要是見不到他們,怕是會不習慣。”

聞明孚閉了閉眼,“跪著。”

宮人逃過一劫,連忙退到一邊去,在角落裡跪下,以免礙了主子的眼。

聞明孚扭頭看她,不放心地說道:“傳太醫。”

慕思思最害怕見到太醫院的人,尤其是那次牙疼弄得仿佛整座皇宮都發現了,她更是心虛得對於他們能避就避。再加上聞明孚也嫌那群老家夥煩人,所以也就沒怎麼用得上他們。

但現在卻拖不得了,慕思思如今的身體情況有些奇怪,哪怕她再不想看大夫,也必須得看了。

太醫院正好是劉太醫當值,他最初險些要被皇帝砍頭,最後因為與太傅府有著淵源,聞明孚怕會因此嚇到慕思思,所以幸運的留下了一條命。

劉太醫帶著藥箱過來時,聞明孚心情很是不好,跪下請安後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說道:“過來給皇後把脈。”

劉太醫看見他那比墨還要黑沉的臉色,不由心中一驚,險些以為慕思思出了什麼事情,連忙趕到床邊,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把著脈,神情忽而露出了一抹驚喜,為了避免自己診錯脈,又再換了隻手,然後又重新換了右手。

聞明孚在這期間一直盯著他看,見劉太醫一直換來換去,仍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要不是念在他與皇後之間有著些許血緣關係,隻怕被拖出去砍十次都不夠。

聞明孚沉著臉問道:“如何,診出來了嗎?”

劉太醫輕輕放下慕思思的手,隨後便磕了個頭,笑道:“陛下,皇後娘娘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這話一出,聞明孚陰沉的表情一愣,他似乎怔愣了很久,聽到這番話後,下意識看向了仍在睡夢中的人。

慕思思睡得很沉,完全沒有被.乾擾到,隻窩在被褥下,露出一抹脆弱的神情來。

常春率先反應過來,更是驚喜地跪了下來,“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聞明孚說:“吵什麼,會把皇後吵醒的。”

但顯然的,他那冷冰冰的神情已經緩和了下來,不再那麼嚇人。

聞明孚想起她這些天精神不濟的原因,又皺起眉來,問道:“她最近沒怎麼吃東西,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劉太醫解釋:“這是正常現象,老臣開兩張藥方,一張用於安胎之用,另一份就拿去禦膳房,讓他們對娘娘的膳食謹慎些,很多東西都需要忌口了。”

聞明孚嗯了聲,看了常春一眼。

常春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帶著劉太醫出去,一邊走一邊問著他接下來的時日裡需要注意的事項。

陛下登基多年,宮裡沒有妃嬪,更沒有孩子,這一胎無論是男是女,以皇上對於皇後的著緊態度,恐怕地位都尊貴無比。

養心殿的人早就被趕了出去,這會兒再次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聞明孚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伸手輕觸著她已然有些消瘦的臉頰。

她最近吃不好也精神不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聞明孚的手逐漸往下,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腹部上,安靜地貼著它。

慕思思便下意識往他懷裡靠了靠。

聞明孚便抱著她,與慕思思交頸依偎著,閉上了眼睛。

常春拿著藥方回來,發現寢宮已經安靜了下來,他愣了愣,看向不遠處的身影。

他隨後將方子給了綠由,低聲對著她說道:“小心些照顧娘娘,若是出了什麼問題……”

綠由神色一凜,態度嚴峻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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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思思醒來時,發現殿內的人都小心翼翼得很,但這又與以往他們畏懼害怕會惹怒聞明孚時不同,每個人臉上仿佛都帶著一抹喜色,看上去高興得很,就連養心殿都不如以往那般壓抑緊繃了。

她呆了下,正打算起身,就有人連忙將她扶了起來,輕聲道:“皇後娘娘小心。”

慕思思靠在床頭,忽而就又困了,她揉著眼睛,對於現在顯得有些奇怪的情況越發不解。

聞明孚從殿外回來,手上還拿著許多的衣服,常春跟在他身後正想接過,就又被他盯了一眼,識趣地收回手來。

慕思思看見他拿著東西朝自己走來,又是一愣。

聞明孚把外衣脫下,免得外麵的涼風驚了她,隨後在慕思思床邊坐下。

她想起自己這些天的反常,再進而聯想到宮人們現在的謹慎與小心。即便從前他們也是這樣服侍她的,但現在似乎又更加小心翼翼了。

慕思思望向聞明孚,“我這是……”

聞明孚攬著她,執起慕思思的手,一同放在了她的肚子上,說道:“還沒出世,就這麼不聽話。”

想到慕思思這些天受的罪,聞明孚眉頭又是一皺,他看著她那有些蒼白的臉頰,心道怎麼生個孩子還這麼麻煩,反倒讓她平白無故地遭了一場罪。

聞明孚不由得碰了碰她的臉頰,似乎在寬慰著她。慕思思卻也有些出神,原本還以為是腰上的肉越來越多了,沒想到居然……

慕思思愣神了很久,才逐漸地反應過來,緊接著又抬頭看聞明孚,還以為他會有與往常不一樣的表情,誰知他看見慕思思的神色,便又低下頭來繼續輕蹭著她的臉頰。

亦是與從前一樣的態度。

慕思思原本還有些恍惚不確定的心情便在他安撫下逐漸平穩下來。

聞明孚摸著她的肚子,又再輕捏了兩下,但也不敢過於重,怕弄傷了胎兒,也更怕弄傷了慕思思。

他麵無表情地想道,剛在母後肚子裡就這麼調皮大膽,弄得她寢食難安,指不定出來得鬨翻了天。等孩子出世了,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慕思思對於聞明孚心中的想法一概不知,但是在他一下下的細細親吻裡,又逐漸地有了一絲睡意。

養心殿最近一日比一日要嚴格,常春幾乎是豁出命來地監督檢查著,任何照顧皇後的人選都經過了一番仔細排查,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有了意外。

皇後懷有身孕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外麵去,太傅那會兒才剛從炎陵回來,就得知了自己即將要做外祖父的消息。

慕夫人則更是為女兒感到高興,有了孩子傍身,這樣一來,她在宮中基本上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而與慕府產生對比的則是其他家族的人,他們在聽聞太傅之女居然就真的有了皇上的血脈時,紛紛震驚不已,要是知道隨便送一個人進去都能得到皇帝的寵幸,他們也就不需要再費儘心思送什麼美人入宮了。

這可是陛下的第一位孩子,那意義幾乎是極為特殊的,要是位小皇子,在他百年之後就極有可能會繼承大統。

怎麼這等好事就落在了慕家頭上呢。

宮外的人心思各異,皇宮內卻是難得的一派祥和與安寧。

慕思思仍是時不時地就會產生困倦,但在太醫的建議下,聞明孚會每日抽出時間來陪她去禦花園裡走走,整日悶在寢宮,體質隻會越來越差。

這一日,慕思思在用過早膳後沒多久便又回床上歇息了。

聞明孚守在床邊,右手看著書籍,左手卻伸到她的被麵上緩緩地拍打著,安撫著人進入夢鄉。

過了一會兒,常春帶著人上來,宮人手上端著一碗褐色的藥。

他小聲提醒道:“陛下,該喝藥了。”

聞明孚瞥了眼藥湯,沒接話。

能讓陛下順利喝藥的人正在休息,便也就沒有人敢像慕思思那樣直白地勸他喝藥。

聞明孚不接,也就隻能這麼僵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