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恭敬地端著藥，半點也不敢挪動。
聞明孚望著那碗藥許久，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他最討厭藥的苦味，聞明孚對於兒時的記憶，就是那一碗碗數不儘的藥湯。
隻不過現在的這些藥是為了治他的病，而那時候的藥隻是為了要聞明孚的命。
他命大，沒有死，可也留下了許多的病根。
每次看到這些藥，就會讓聞明孚想起童年時的苦藥味，他從心底對於這些產生厭惡與反感，也對於活下去沒什麼執念。在他眼中，能活一日是一日，活不了便罷了，但在他手上的東西，他哪怕毀了，也不會留給任何人。
所以才會有了前世那場大火。
隻是沒想到聞明孚居然沒死，反倒又回到了從前，並且還多了一些變故。
他心中，竟然有了牽掛。
要是他不在了，隻剩下他們母子，依照慕思思這樣單純的性子，怕是要被那些大臣們活吞了不可。
聞明孚一言不發，蒼白得有些透明的臉色看上去也有些嚇人。
宮人還以為自己端來的藥有什麼問題，或者是自己惹皇上不高興了，更是誠惶誠恐。
終於，手邊上的藥被接走。
聞明孚沒有半點猶豫地將藥喝完，小太監接過空碗，行禮後退了下去。
“陛下……”常春喚道。
聞明孚回神，又將先前挑選過來的小衣服拿來看了兩眼。
因為不知道皇後這一胎的皇子還是公主，所以繡娘們就都各式做了兩件。
一開始的時候她們還揣摩錯帝王的心思，以為陛下這麼看重孩子，是因為急需要一位可以繼承帝位的小太子，於是最初做的隻有男嬰的小衣服。聞明孚當時隻拿了衣服來看了兩眼，什麼都沒說，就讓人把那位繡娘拖了下去。
她們這才恍然明白過來，皇上喜歡孩子純粹隻是因為那是皇後娘娘，便再也不敢擅作主張。
聞明孚挑挑揀揀的，將衣服放下，又給慕思思蓋好被子，嫌棄道：“醜死了。”
常春：“……”咳，其實要是陛下沒有經常把小殿下們的衣服拿出來看的話，可能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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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思思一開始懷孕的時候，胎兒還沒怎麼樣，隻是吃起東西沒什麼胃口，再加上嗜睡。禦膳房那邊做了些比較酸辣的東西送來後，她胃口顯然就好多了，並且經常拿著李子來吃。
聞明孚見她吃得這麼開心，就把她手邊上咬了一口的李子拿來吃了，頓時酸得他臉色又青又紫，難看得很。
慕思思見了，不由笑出聲來，顯然是在為此事幸災樂禍。
但是再過了兩月，她就真的開始遭起罪來，一聞到味道過重的東西就想吐，甚至連肉都沾不得了，一沾到就會立即吐出來，難受得很。
孕期的慕思思情緒低落，時不時地就會因為一些小事而發脾氣，又或者是夜間自己睡著睡著就哭了，等到聞明孚發現的時候，她已然淚流滿臉，委屈得不行，一張臉都被淚水給打濕染儘，
他完全沒有做父親的經驗，好不容易把人給再次哄睡著時，淩晨時就又聽見了難受的抽泣聲。
慕思思的腳開始抽筋，並且微微地水腫起來，小臉蛋白得厲害。
聞明孚臉色難看，起來替她按摩著，直到大半個夜晚過去了，她才勉強好些。
聞明孚去太醫院詢問了太醫需要留心的事情，隻是神情越聽就越發的暗沉下來，老太醫顫顫巍巍的，硬著頭皮與他說完。
聞明孚冷笑一聲，揮袖離去。
他回到寢宮的時候，慕思思還在睡著覺，昨晚疼得厲害，她快到黎明那會兒才勉強睡著，這會兒也是額間泛著汗，渾身都不自在。
聞明孚給她擦著臉，原本還有些許的期待，如今倒是看著胎兒越來越不順眼了。
在慕思思聞著自己最喜歡吃的魚的味道都吐得臉色發青的時候，聞明孚握著她的手，一下下地順著慕思思的後背，臉色很難看地說道：“不生了。”
慕思思才剛舒服些，就聽見了他的話，困惑地看向聞明孚：“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虛弱得不行。
聞明孚重申了一次：“不生了。”
他摸著慕思思的肚子，聲音更加低了些，十分地無措：“他對你不好，不要了。”
慕思思靠在他懷裡，伸手打了聞明孚一下，力度軟綿綿且無力，她瞪著他，不高興地說道：“我把你扔了還差不多。”
孩子又不是他生的。
聞明孚見她這般難受，卻覺得自己更為難受，蹭著她的腦袋不說話，神情當中還帶了點懊惱。
這樣的感覺比之前的煩躁還要讓他感覺到不安且無措，一想到讓她這麼難受的罪魁禍首可能還有自己，聞明孚心情就沉重得不行，儘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聞明孚拿了顆李子給她吃，慕思思用完後稍微好了些。
聞明孚說：“我沒讓你哭過，也沒讓你這麼難受過。”
他的手仍舊放在慕思思的肚子上沒動，聲音消沉：“他還沒出來，就讓你遭了這麼多罪。”
慕思思這些天基本上就沒吃什麼東西，臉上的肉越來越少，肚子的肉倒是越來越多了，聞明孚心中堅定地認為是肚子裡的孩子搶走了慕思思的營養，心情就更加不好。
聞明孚貼著她的臉頰，仍舊低聲重複道：“以後都不生了。”
懷個孕還這麼難受。
他看著她這樣，心裡邊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慕思思吐得都累了，就又開始困，她摸了下聞明孚的大腦袋，原本想要說的話都忘了，直接靠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聞明孚將她抱起來，放回到床上。
慕思思也比往日要重了一些，他抱人的時候還稍微用了點力度，原本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一想到如今的重量都是因為胎兒，聞明孚就更加不開心了。
他抿了抿唇，先前怎麼把皇後養肥些都做不到，這孩子倒好，一來到母後身邊就長了這麼多。
聞明孚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無措，那是一種恨不得代替對方受罪卻偏偏又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難受的懊悔與苦惱。
他給慕思思蓋了好幾層被子，轉眼間又看見了那些屬於小嬰兒的貼身衣物。
聞明孚心中不平，將它們丟到了地上。
慕思思輕唔一聲，偏了偏頭。
他聽見動靜，把丟到地上的衣服又撿了起來。
“麻煩……”聞明孚近乎自言自語地低罵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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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思思在這邊遭罪的時候，係統也為她擔心得不行，但仍舊每天勸著她出去走走，當做鍛煉。
好在有聞明孚陪著，出不了什麼事情。
係統想要替她緩解一下痛苦，卻又因為自己本身隻是個輔助軟件，彆的什麼都做不了，也隻能搜索了些古代孕婦的相關注意事項，一件件地說給慕思思聽了。
慕思思記得很認真，自從知道自己有了小寶寶後，她就再也沒有窩在寢宮不動彈過，時不時地就會出來溜達一圈。
皇宮裡除了宮女太監侍衛，就隻剩下她與聞明孚，而太後則是被圈禁起來，再也沒法踏出慈寧宮半步。
在聞明孚的嚴令禁止，以及常春幾次三番的提醒下，沒有人敢在宮裡衝撞了皇後娘娘，在她出行的這段時間，宮裡也幾乎都是全部清理過，弄得乾乾淨淨的，一看見皇後身邊的人就自動回避過去，誰也不敢輕易近她的身。
因為要是一個不小心將慕思思衝撞了，她但凡隻是少了根頭發，隻怕陛下都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慕思思出行都很安全，基本上不用擔心些什麼。
又過了幾天，聞明孚不得不去上朝了。
他先前為了照顧慕思思，早朝的事情能推就推，又或者直接讓大臣們到養心殿來彙報政事，但這樣的方法也隻能暫且用一段時間，不能長期地罷朝下去。
宮外也已經開始有了風言風語，慕思思都快要被說成是紅顏禍水了。
聞明孚發了很大一通的火，將宣揚消息的人該殺的殺，頭顱全部掛在了城門口以儆效尤，這下那些消息才沒有再繼續肆意流傳。
聞明孚在慕思思的催促下，黑著張臉去金鑾殿。儘管他很不放心慕思思一個人待在宮裡，還想著要帶她一起去上朝，但都被慕思思給拒絕了，她最近的脾氣也越來越大，一旦有不開心的地方就會對著聞明孚拍桌子，說著說著又會哭起來。
聞明孚怕惹她掉眼淚，在心裡默默地給孩子記上一筆後，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寢宮。
聞明孚離開後，慕思思發現係統自從告訴了她注意事項後，就很久沒有再出現了，不由開口喚了聲：“小係？”
係統回神：“我在。”
它看向宿主。
慕思思這會兒下巴尖尖的，看上去消瘦得不行，也難怪聞明孚每次看見都黑著個臉色，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肉就因為他們兩個的孩子，就又害得她瘦回去了，要不是胎兒還在慕思思肚裡，隻怕都要被聞明孚拎起來打屁股了。
慕思思問：“你怎麼這麼安靜，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係統笑了笑：“沒什麼，就是上邊有人聯係我了。”
慕思思聽到這句話還有些緊張，她還記得完成不了任務的話係統會受到什麼影響，於是連忙問道：“是關於任務的事情嗎？”
係統看著她那發白的臉色，比慕思思本人還要緊張：“您小心身子啊，現在可是兩個人。”
慕思思仍舊不放心，繼續問它：“到底怎麼了？”
係統說：“噢沒什麼，就是要找我開個會，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時間，很快就回來啦，您放心吧！”
慕思思皺著眉，心下有些擔憂。
係統安慰她：“真的沒事，在您生小寶寶之前我就會回來啦。”
慕思思聽著它那輕鬆的口吻，這才勉強放心下來，“好，那你要小心……”
係統很認真地點頭，對著她安撫地笑了下。
係統在與慕思思說完這番話後沒多久就與她辭彆了。
慕思思心裡邊記掛著事情，很擔心係統的情況，但轉而想到它安慰自己的話，也隻能在心中告訴她，它隻是過去開了個簡單的會議，不會有彆的事情的。
“娘娘，該喝藥了。”戴著麵紗的侍女端著藥進來。
那是慕思思的安胎藥，比每日三餐還要準時，每天都要喝下去。
慕思思原本是最怕藥的，平時總要人哄才喝得下，但現在聞明孚不在，她也不需要人再哄，拿著安胎藥便準備喝下去。
但是在聞到味道的時候，她停頓了下，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麼感覺味道好像跟之前的不一樣呀？”
慕思思對於中藥味的氣息最是敏銳。
宮女愣了下，隨即柔柔一笑，耐心解釋道：“可能是太醫最近又研製出了新的安胎藥，娘娘您最近不是覺得藥苦嗎？”
慕思思點頭。
她正準備喝下，一雙手突然將她的藥奪走。
慕思思愣住。
聞明孚低頭看了眼藥，輕輕地晃了晃它，扯了扯嘴皮，“這藥是誰端來的？”
戴著麵紗的宮女吸了吸氣，顫聲解釋道：“是奴婢……”
聞明孚直接扯走她的麵紗，端著藥便往她嘴裡灌下去，他動作有些粗暴，直接將她的下巴給卸掉了。
慕思思反應過來，驚詫地說道：“藥有問題？”
她宮裡的人都是常春精心挑選過的，斷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才是。
否則的話，聞明孚在遲疑之後，也不會這麼就輕易離開養心殿半步。
宮女白著臉，生生灌下去的藥給嗆到，難受得咳出聲來，她軟倒在地上，乾嘔起來。
其餘人見此情況，紛紛都跪了下來，磕頭求饒，但是都被捂住了嘴。
常春看見了她的模樣，不由驚駭道：“綠煙呢？”
這個戴著麵紗的宮女，顯然不是他的親戚綠煙。
聞明孚將慕思思護在身後，淡聲道：“將她嘴裡的毒藥拿出來。”
常春果然在她口中找出來還沒來得及被吃下去的毒藥，因為剛才已經被弄傷了下巴，她的嘴幾乎合不起來，也就沒法咬碎毒藥。
聞明孚交代一番，讓人派了太醫過來給皇後看病後，便直接就帶著她去了殿內休息。
慕思思坐在床榻上，正要看向他，卻被聞明孚捂住了眼睛，他努力壓抑著怒火，“彆看我，會嚇著你。”
慕思思並不畏懼他此刻的模樣，將聞明孚的手放了下來。
他眼睛裡還帶著血絲，仿佛在壓抑著什麼似的，血紅色在眼底蔓延開來。
聞明孚看向慕思思，他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就差一會兒……”他要是再來晚一會兒，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慕思思握住他的手，輕聲喚道：“聞明孚？”
聽見她在叫自己的名字，聞明孚稍微冷靜了些，他平複了下心神，伸手抱住她，爾後又鬆開了懷抱。
“在這兒呆著，會有人護著你。”
說著，他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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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明孚看都沒看底下跪著的人，隻問道：“死了嗎？”
常春看向剛才那位被灌了藥的宮女，搖頭：“沒有，隻怕那碗應該不是毒藥。”
可能……隻是打胎藥。
聞明孚輕揉著眉心，呼吸顯得有些急促，他看向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殺了。”
“把她們的屍體統統掛在秦王的門口，尤其是她……”聞明孚走過去，重重地踩在她的手指上，直接一碾，宮女的手被踩得血肉模糊，但硬是半個“疼”字都說不出來，因為常春早就將她的舌頭給拔了，以免會擾了娘娘的清靜。
聞明孚冷聲道：“剝了她的皮，一並送去我那好二弟的府裡。”
侍衛們很快領命，拖著人下去，一瞬間寢宮裡又安靜了下來，甚至還顯得有些死寂。
聞明孚的聲音冰冷無比，隻餘留下徹骨的寒意，“擺駕，去秦.王.府。”
常春聽得頭皮一陣發麻，鎮定著聲音說道：“喏。”
聞明孚轉身就走，他還沒走出殿門，便又回頭：“……護好皇後，還有，將這裡處理乾淨，她怕血腥味。”
不多時，宮裡地麵的血跡便被處理得乾乾淨淨。
作者有話要說：啊，為啥我又在日萬呢，因為聽說一號到五號好像有個什麼活動，所以QAQ
儘管很痛苦，但五天我還是可以堅持一下的，QAQ希望能順利寫完，然後日六休息，嚶
為什麼，秦，王，府，三個字也會被口口（。）
呃，怎麼摸個肚子又被鎖了，我醉了
感謝在2019-11-3023:53:20~2019-12-0123:52: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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