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萬物皆為盤中餐 藿香菇 11053 字 6個月前

屋裡貼滿了明黃的鎮邪符紙,連枝落地罩後麵的拔步床上罩著一張緋色的紗帳子,裡間層層被褥中躺著個極年輕的男子,淡眉薄唇是個清秀的好相貌,隻是雙目緊閉麵色青白,唇鼻間的氣息也微弱的幾近於無,顯然已經是吊著最後一口氣了。

命在旦夕的人多是這樣,沒什麼可說的,可怪就怪在他明明已經沒有了知覺意識,兩手臂彎卻死死環抱著一具骷髏骨。人和白骨兩個頭挨著頭,身貼著身,一副密不可分甚是親密的模樣。

若是兩個人還好,這人和白骨挨在一起怪是嚇人的。

“姑娘,公子,請你們快瞧瞧吧,”傅夫人捏著帕子抹了抹淚,“這幾天我們試了好些法子,卻怎麼也把這骷髏骨弄不下來,也不知到底是什麼邪祟。真是蒼天無眼呐,我幺兒再乖巧不過的孩子,素日溫良恭謹,怎麼會撞上這樣的怪事啊……”

寧楹彎了彎身,支手先探了探傅二公子的頸脈搏,又張開手運起靈氣滲透全身,片刻後才收了回來。

封玦問道:“如何?”

“情況不大好,”寧楹還是冷冷淡淡的,“不過這骷髏骨沒什麼異常,有怨氣,但怨氣卻不重,也沒有惡邪的戾氣或是害人的血光。”荒野枯骨總是風吹日曬,日積月累下來一般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怨氣,但這些怨氣成不了氣候也沒那麼大的本事,是傷不到人的。

風師弟:“那大師姐……傅二公子呢?”

寧楹蹙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道:“我方才從頭到尾細細探了探,發現了些古怪,按照命格麵相來看,傅二公子並

非長壽之相,他應該活不過二十歲。我如果沒算錯,他體內生機已斷,幾日前就已經死了才對,可現在……”他還活著,雖吊著一口氣,卻是實實在在的還活著。

風師弟訝異,“怎麼會這樣?”

封玦沉吟,也親自上前去試了試,在諸人的注視下,他靜了片刻直起身來緩緩頷首,回道:“阿楹方才說的沒錯。”

西有翠:“那就奇怪了,是不是有高人相助才得以保命?”

什麼死不死什

麼保命,傅夫人聽得一頭霧水,忙問道:“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

西有翠解釋:“人的一生自有命數,令郎原隻有二十年的壽命。”

傅夫人大驚,“這是什麼話,六天前我兒剛過了及冠禮。”正是因為到了弱冠之年,他才會獨自上山去尋找製香所需要的材料。這是傅家曆代傳下來的規矩,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及冠,都要上山采香,回來後製出來的香越好,往後在這個家裡才越有底氣。

寧楹:“那就對了,六日前令郎命數已儘,隻是不知為何會吊著一口氣拖到現在。”

傅夫人如何肯信這話,但凡是個疼孩子的母親聽見旁人說自己兒子短命,誰也淡定不下來,當即怒目而視大聲道:“胡說八道,胡言亂語!”

寧楹看了她一眼,“夫人若不信,我大可以與你算算命數。”

說完也不待傅夫人回答,便將傅夫人從小到大幾十年裡的病苦傷處一一道出,分毫不差。傅夫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兩個眼珠子木木地轉向床上的傅二公子,怔愣良久噗通一下跌在地上大哭起來。

倒是王輕問道:“寧姐姐就沒有彆的法子救救小叔嗎?”

寧楹:“他機緣巧合下渡過了命中死劫,若能好好熬下去醒過來,往後自能長命百歲。”

傅夫人擦了擦臉,哽咽道:“還請姑娘幫幫忙,還請你幫幫忙啊!”

寧楹皺了皺眉,沒有應聲,傅夫人又仰頭去看封玦西有翠等人,眼含期待與祈求。

封玦鬆眉,與寧楹說道:“傅二公子的情況特殊,施以援手也無不可,隻是伏魔大典宗門比拚還在繼續,河都沒有惡妖,我們也不好在此空等多留。正好杳杳與傅少夫人有舊,阿楹你和杳杳不如留下來想法子,我與風師弟他們先行離開,往彆處看看情況,等你們此間事了,再追上來也不遲。”

他已然是做了安排,哪裡又是問詢。

寧楹雖心裡不爽,不過想著能不用整天看見狗男女也是好事,冷然道:“可以。”

寧杳也無所謂,“我聽姐姐的。”

扶琂淡淡笑說:“我聽夫人的。”

封玦看了這二人一眼,沒說什麼。西有翠聽到寧家姐妹不同行也高興,嘴角笑意不斷。

和寧楹說好,封玦和西有翠還有風師弟等人很快便離開了河都,往吳國王都琉城的方向前進,卻不知道那處也正有事兒等著他們。

這些人一走,空氣都好了不少。

寧楹走到床邊,叫寧杳近前去

幫忙,兩人上下合力以靈力相輔分開了傅二公子和白骨。

“我話說在前頭,傅二公子能不能好我也沒多少把握,夫人還是要有個心理準備。”

傅夫人捂住嘴壓下啜泣聲,王輕扶著她,看向床邊那具完好的白骨。

寧杳搭了把手就站在一邊,看著寧楹與傅二公子療傷續命。寧楹用整整一個時辰,幾經靈力溫養來回疏導,人雖還是沒有醒來,氣色卻明顯好了一些,似乎有些作用。

傅夫人

腿都麻了,等寧楹收手起身,急急上前時腳下不穩還踉蹌了一下,“寧姑娘,怎麼樣?現在怎麼樣了?是好還是不好?”--

寧楹:“暫時不得而知,還要等明日再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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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夫人撚著帕子坐在床邊給傅二公子仔細擦了擦臉,憂心忡忡。

王輕指著分開的白骨,“寧姐姐,你看這個該怎麼處置才好?”

寧楹:“既與公子有緣,還是找個地方好好安葬。”

“好,”王輕笑道:“對了,我已經吩咐廚房準備膳食,晚上在前廳設宴,屆時請寧姐姐和杳杳還有妹夫一起,也讓我們儘地主之誼。”

寧楹早已辟穀不吃東西,與其浪費時間在口腹之欲上還不如多多打坐修煉,她婉拒了王輕的提議,寧杳倒是很爽快地應了下來。

白日是個豔陽天,晚上卻下起了大雨來,劈裡啪啦的打在長廊外的芭蕉葉上。天上黑漆漆的一片,隻有時不時的閃電帶起一兩道光,傅家上下燈火煌煌,前廳賓主儘歡,寧杳這頓吃得飽飽的,和傅夫人等告了辭,才邊轉化著靈氣修煉,邊和扶琂一道回西廂房去。

兩個侍女提著燈籠走在前麵,寧杳踩在長廊下鋪著朱紅色氈毯的台階上,扭頭去看扶琂。他方才喝了些酒,酒意微醺,在暈黃的燭光下整個人愈顯得柔和起來,甚至比白日還多了些風流蘊藉。

她又走路,又轉化靈力,又看旁邊,一心三用腳下一空,扶琂忙拉住她,順便牽住手唇角含笑道:“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走路走不穩呢。”

寧杳動了動手沒能掙開,眨眨眼睛,低低唔了聲。

她有心想走快些,就在這時耳邊卻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奇怪聲響。

走在前麵的兩個提燈侍女停住腳步,四下看了看,發現長廊外昏暗的小花園裡有個正在走動著的人影子,隻是夜色昏暗,看不大明晰。

侍女高聲問道:“什麼聲音?是誰在那裡,在乾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們,花園子還是啪嗒啪嗒的聲音,人影子也繼續慢吞吞地往前走。

侍女聽不見人回話便往那邊走近了些,伸長手挑起燈籠去照了照,待看清楚了卻是瞳孔緊縮,雙腿發軟一聲尖叫,重重地坐在了地上,驚駭之下還邊哭叫著邊往後縮動。

寧杳扶著長廊邊的欄杆好奇地支了支身子,天上一道閃電劃過,落下微弱的光亮,卻也完全足夠讓站在長廊的人看了個清楚。

冒著雨在小花園裡搖搖晃晃穿行而過的,不是什麼人,而是一具完完整整的骷髏骨,“啪嗒啪嗒”是腳骨一步步落在石板地上和著雨水發出的聲響。

寧杳抬起眼簾,好像是今天在傅二公子的東院見過的那具白骨。

這是生成靈智了?

她正疑惑著,腰間乾坤袋裡的餘青白又翻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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