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初走進去,細細的摸索了一番,並沒有看見任何密室暗道的存在。越是檢查,她的眼神越是冰冷。
她分明聽見了有兩個女人求饒的聲音。為什麼那兩人帶出來的卻隻有兩頭驢子?
想到那楊老爺抓驢卻跑來花樓的舉動,顧雲初心中發寒。
他到底要抓的是什麼驢,賣的又是什麼羊?!
*
陽光普照大地,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時不時就有趕著牛羊、雞鴨的人經過。
名叫旺兒的小廝手裡牽著兩頭毛驢走在中間,和那些趕著牲口的人沒什麼兩眼,半點也不起眼。唯一的差彆大概就是他手上的這兩頭毛驢品相極好,隻是精神有些萎靡,大大的眼睛滿是惶恐和痛苦。
但也就這樣了,畢竟誰會注意一頭驢害不害怕,痛不痛苦呢?
回了楊府,旺兒熟門熟路的把毛驢牽到牲口棚那邊,裡麵已經有了十幾頭毛驢正在那關著了。它們似乎很怕人,旺兒一走過來。它們就趕忙往角落裡躲。
旺兒沒理會它們,把兩頭毛驢趕進去後,他又細細的數了數,確定數量沒錯,他就轉身離開了。
新進來的兩頭毛驢趕忙見他離開,第一時間就去拱柵欄門,又是用長嘴努力的去夠門鎖,又是試圖踩著同伴的身上跳出去。它們顯然比普通驢子聰明的多,但也不知是不是主人家提前預料到自家抓來的驢都很聰明,所以這牲口棚也造得格外的精細嚴密。以至於兩個驢子跑上跑下的折騰一番,但最後卻都失敗了。
它們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隻發出了“恩昂!恩昂!恩昂!”的驢叫聲。
大概是它們的眼神太複雜了,那痛苦而求助的眼神,實在不像是兩頭驢可以表現出來的,配上那拚儘全力的驢叫聲。就仿佛是在大喊求救一般。
原本靜靜看著的驢群似乎受到了它們的感染,也開始‘恩昂!恩昂!恩昂!’的叫起來。
但這番做派,除了引得兩個路過的丫鬟疑惑的看了一眼牲口棚。說上一句,今天的驢怎麼這麼吵鬨外,什麼也換不來。
畢竟關在牲口棚的畜生本就是會叫的,高興叫,不高興也叫,人聽了隻覺得厭煩。
“恩昂、恩昂。”
驢叫聲緩緩的弱了下去。
最後鬨騰不斷的兩個驢子終於安靜下來了,它們喘著粗氣跪趴在地上,仰望著柵欄外的天空,大概是柵欄太高,天空離得太遠,今日的太陽又過於刺眼。
它們大大的眼睛不知為何竟然流下淚來。
其餘的驢子也不叫喚了,有幾頭緩緩走過去,蹭了蹭兩頭驢子,在它們身邊趴下來。
剛剛的嘈雜過後,是死一樣的寂靜。
忽然,牲口棚的不遠處傳來響動。
驢子們下意識的看過去,就見一個人影從牆上利索的翻下來。動作又快又輕,好似一隻靈巧的貓。
小偷?
大白天的翻牆進入富戶家中,這似乎是小偷做派。
隻是這小偷是個姑娘家,而且長得很是貌美。這樣標誌的人,乾什麼不好?大白天做這些鬼祟事情?
但驢子們自認這事和它們沒有關係,很快就轉頭繼續沉浸在那哀傷的氣氛之中。
然而讓驢子們沒想到的事,那個姑娘翻牆進來後,竟是直奔它們這牲口棚而來。清脆的聲音傳入一眾驢子的耳邊。
“你們到底是人還是驢?”
這話一出,所有驢子們都精神了起來。一雙雙眼睛迅速看向柵欄外的貌美姑娘。而這正是再次返回楊府的顧雲初。
在看見有幾個激動的驢子張口發出聲音的時候,顧雲初趕忙用食指抵住嘴唇。
“噓,彆出聲。”
驢子們立刻就閉上了嘴巴。
顧雲初杏眼閃了閃,低聲道。
“是人就點頭,不是就搖頭。”
這話說的奇怪,要是放在外麵被人聽見,怕是要被精神病院院長認領的程度。
畢竟這牲口棚裡麵的分明是一群驢子,怎麼可能會是人呢?
然而就是這麼一群驢子,在聽到顧雲初的話後,卻激動的連連點頭,仿佛吃錯了草料在發癲。
顧雲初繼續問:“你們是男是女。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
一群驢子全都擠到了右邊。
顧雲初說了一遍自己之前在屋外偷聽到女人的聲音,卻隻見兩個驢子被牽出來的事情。低聲問道。
“你們是不是都被施了妖法變成這樣的?”
一群驢子又是猛點頭。
“那你們可有看見一群羊?它們是否是孩子變的?”
顧雲初接著問。
楊府就這麼大,明明驢子被養在這牲口棚裡,但是顧雲初卻並沒有在這看見羊的蹤跡。
一群驢子又是一陣點頭如搗蒜,但是在顧雲初問起孩子在哪的時候,驢子們卻搖起了頭。這群被變成驢子的可憐女人們也並不知道那些孩子們在哪。
其中一頭驢做了動作,先示意了一下隔壁的棚子,然後走了幾步。
顧雲初遲疑,“你是說那些孩子本來被關在這,後來被帶走了?”
驢子立刻點頭。
顧雲初麵色難看,正想要再次問下去,忽然她聽到了有說話聲傳來。她立刻動作一頓,第一反應就是趕緊翻牆離開,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現在翻牆出去很大可能會被看見。
她腳步一轉,迅速翻進圍欄,進了牲口棚,然後把自己一頭埋進了堆放的乾草中。隻是這裡麵的草堆有點小,她這麼大個人,一時間蓋得住左腳漏右腳,蓋得住腦袋蓋不住腚。
現在想要往邊上的棚裡弄點乾草來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毛茸茸的大屁股擠在了顧雲初的腦袋上。
原來是驢子們湊了過來,試圖用自己的身軀來幫顧雲初遮擋一二。
隻是因為驢子畢竟是四條腿走路,把顧雲初藏在背後,這某個部位就難免會擠到草堆內的她。
被驢子們的尊臀懟了一臉的顧雲初:……
【這莫非就是對我當年企圖想要投胎成貓,用大屁股坐醒主人的懲罰?】
大概因為是人變的,所以驢子們身上並無一般畜類的腥臭味。但這麼個姿勢實在是讓人很難不在意。
係統妹妹安慰道:【你彆多想,她們又不是真的驢子,都是可憐的女人。】1
草堆裡的顧雲初沉默了一下。
【但……這樣的話,這姿勢豈不是更糟糕?】
係統妹妹一愣:好……好像也是哦。
*
深夜。
顧雲初躲在楊府的一棵樹上打著哈切,她白天把楊府各處都看了看,卻愣是沒有找到那群被變成羊的孩子們的蹤跡。
所以她想著,要不要直接抓個人來審問一番。
而現在顧雲初就在楊夫人的屋外。楊老爺並沒有和楊夫人睡一塊,屋內除了丫鬟就隻剩下楊夫人一個人了。
因為白天楊夫人怒罵楊老爺的模樣,不像是人家的妻子,倒像是監工,顧雲初直覺,或許楊夫人知道的會比楊老爺知道的更多。
隻是還沒等顧雲初潛入進去,她就看見,楊夫人的門打開了。
這個時代吃不好穿不暖的人大有人在,有夜盲症的人不少,但這位楊夫人顯然眼睛非常好,沒拿任何的蠟燭燈籠也能在月色下行走自如。
她的腳步飛快,直接出了角門,往外麵去了。
顧雲初眨眨眼,大半夜的不睡覺偷跑出去?會不會和羊有關?
以為是有什麼重大線索的顧雲初當即跟了上去。
就見月色下,那位楊夫人在小巷間左拐右拐的,最後竟是出了城。如此快的腳程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有的,
幸好顧雲初也不是一般人,要不然還真跟不上。
同時她暗暗記下楊夫人的這些不同尋常,心裡猜測這位楊夫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啊。
莫非這楊夫人就是提供讓人變成畜生這種妖術的人?
但是她之前說的那位大人又是誰?
就這樣,顧雲初一路跟著那位楊夫人到了附近的一處村莊。然而就在她以為這人會趁夜色乾什麼壞事的時候,就見那位衣帶飄飄的年輕美人直接翻上了一處院子的牆頭,對著正在院子裡看月亮的書生就是燦爛一笑。
“這是怎麼了?長籲短歎的?”
院子裡的書生頓時眼睛一亮,急忙過去接住從牆上跳下來的楊夫人。
“胡二姐,你今日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說著手腳就不老實起來。
院子外藏著的顧雲初:【……統統,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係統妹妹:【總覺得被你蓋章過的真愛就仿佛被詛咒過了一樣。】
上一次被顧雲初說是真愛的那對,陳二老爺從此再無世俗的**,而畫皮鬼直接灰飛煙滅。
而這一次被顧雲初感慨莫非是真愛的楊家夫妻,顯然也是對塑料夫妻。
果不其然,被叫做胡二姐的楊夫人和那書生親密的嬉笑著,沒過多久兩人就開始在院子裡狂啃對方嘴唇,再後來,兩人就滾到了床上去了。因為屋子不太隔音,顧雲初可以隱約聽見屋內讓人麵紅耳赤的聲音。
寒冷的夜風吹過,感覺自己腳底板都要走出火星子的顧雲初沉默的站在外麵。
還以為能追到有用線索的她仿佛一個大傻叉。
係統妹妹遲疑道:【你現在要衝進去把人綁了嗎?】
顧雲初默默的看了看袖子裡藏著的麻繩。想象了一下自己衝進去,把光溜溜的某人五花大綁的畫麵。
【……對於這方麵的綁法,我還不太熟練。容我研究研究】
係統妹妹起先還沒反應過來,隨後頓時數據流發燙。
救命,她負責的玩家總是在搞黃色怎麼破?!
你穿件衣服吧!.JPG
警察叔叔就是她!.JPG
係統妹妹緩了一會兒,才羞惱道。
【那你既然不綁人,要不還是先離開再說?】
畢竟聽牆腳什麼的,真的很猥瑣。
顧雲初想了想,卻表示再等等。她當然不是老色批本性犯了,而是經過思考後得出的決定。
她覺得這胡二姐大半夜的出來,不可能隻是為了豔遇吧?
仔細想想,楊府抓的人,小孩有了,女人有了,不還缺男人嗎?
也許人家是為了迷惑對方,隻等嘿嘿嘿結束,就會對著那個書生大喊一聲,古娜拉黑暗之神,給我變成豬呢?!
因為驢子們無法說話,顧雲初並沒有從她們那知道她們到底是怎麼被變成驢的,所以她對這種妖術有些好奇。
誰知不到半個時辰,胡二姐就已經整理著衣衫走了出來。顧雲初趕緊躲在暗處偷瞄了一眼,想要看看那書生的狀況。就見那書生也穿好裡衣走下來,送胡二姐離開,半點沒有被變成畜生的跡象。不過仔細看,倒是能看出他的兩條腿在微微打顫。精神也不如之前飽滿。就仿佛……被榨乾了一樣。
再看出了院子往外走的胡二姐,一臉的慵懶,腰不酸腿不疼。整個人容光煥發。
顧雲初滿臉糾結。
【這不科學?!她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的,難道就為了大晚上的來睡個男人?】
要知道今天的那些路程,換成正常人來走,可是要走一天的!
係統妹妹淡定表示:【說不定人家這對才是真愛呢?】
惱羞成怒的顧雲初盯著前麵小道上的胡二姐,手緩緩摸向袖子裡的麻繩,本想著直接動手,卻不想很快就發現胡二姐走的路線並非是回去的路?
難道之前的隻是餐前甜點,胡二姐現在才要乾正事?
顧雲初再次來勁了,偷摸的跟了上去。
但結果卻是,胡二姐腳步一轉,竟是又翻上了另一戶農家的牆頭,那戶人家有書生在深夜苦讀,窗戶未關,一抬頭就見自家牆頭坐了個美貌婦人。他被胡二姐的美貌迷了眼,不由走了出來。
“你是誰?怎麼深夜翻我家院牆?”
胡二姐嬉笑一聲。
“深夜寂寞,出來逛逛。”
片刻後,又是一連串讓人麵紅耳赤的聲音出現。
站在院子外頭的顧雲初麵無表情道:【看來被你蓋章過的真愛也逃離不了被詛咒的命運啊。】
係統妹妹:……
之後,顧雲初跟著那胡二姐轉了一夜,眼見著她去了足足五戶人家,沒有一戶是失手的,那些男人一見到她就仿佛失了智一樣。甭管認識不認識,還沒聊個兩句,就已經開始狂啃人家嘴巴了。
顧雲初覺得自己錯了,真的錯了。
這胡二姐如此跋山涉水而來,確實並不是隻為了睡一個男人而來,因為她是為了睡一群男人而來!
你還記得你是楊老爺的夫人嗎?
雖然楊老爺芳齡五十多,看著像是七老八十,還身殘誌堅的在大白天逛花樓,確實很讓人想要邦邦兩拳,可你這劈腿的也太離譜了吧?
她十幾條大長腿的人都沒你這麼敢花樣劈叉的!
終於,到了天光乍亮的時候,胡二姐似乎要離開了,但隨後又像是聞到了什麼,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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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還是霧蒙蒙的,這個點,大多數的農戶還在睡。
嫵媚的婦人行動間蓮步輕移,但走著走著,她像是聞到了什麼氣味,忍不住轉過頭去,貪婪的聞了幾下。隨後猶豫了一下,她再次翻進了另一戶人家的院牆。
就在顧雲初以為這家夥又看上了哪個男人要睡一睡的時候,卻聽見了淒慘的雞叫聲。顧雲初一愣,隨後迅速竄到遠處的一棵樹上,居高臨下的往那邊看去,這一看,頓時讓她睜大了眼睛。
隻見院子裡,雞圈雞毛亂飛,地上好些鮮血。
那相貌嫵媚的胡二姐此刻好似一個瘋婆子,竟是雙眼滿是興奮,雙手著地,四肢並用,好似一隻野獸一般徑直朝著雞圈裡麵的雞撲過去。
而邊上,一隻脖子鮮血淋漓的母雞倒在地上,再看胡二姐的嘴角,還帶著血跡,顯然就在剛剛,這胡二姐已經活活咬死了一隻雞!
大概是聽到了院子裡的動靜,還在睡夢中的主人驚醒,還以為又是村子裡的二流子來偷雞了,立刻怒吼一聲。
“誰在偷我家的雞!”
胡二姐聽到人聲,當即再次咬死一隻雞然後拿著另外兩隻死雞飛竄出去。
被一口咬斷脖子的母雞血液飛濺,頓時灑了她滿臉,她依然吃錦衣華服,滿頭珠翠,但配上此刻四肢著地的狂奔,而且滿臉是血,嘴裡還死死咬著一隻母雞的模樣,實在駭人聽聞!
顧雲初在樹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隨後猛地趕緊跳下樹,朝著逃離現場的胡二姐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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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亮了個開頭,林子裡還彌漫著一層晨霧。走進去沒過一會兒,就會打濕衣服,冷風一吹,著實冷的人打哆嗦。
顧雲初走進林子深處,一個身形窈窕、滿頭珠翠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正背對著她。女人埋頭不斷動作著。一陣奇怪的聲音隱約傳來。仔細聽,仿佛是咀嚼聲。咯吱咯吱的,聽的人心裡一抖。
而隻要轉到對方的前麵看,就會發現,這個本該嫵媚動人的大美人此刻滿臉的鮮血,正滿眼凶光的抱著一隻雞在啃!
那母雞似乎還有口氣,腳爪不斷彈動著,胡二姐連毛都顧不上拔一拔,尖銳的牙齒凶狠的撕咬開母雞的皮肉,大口大口的吞吃著,隨後更是把頭深深埋進胸腔內,貪婪而殘忍的撕咬內裡富有營養的內臟。
那咀嚼聲相當的大,狼吞虎咽的聲音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顧雲初咽了咽口水。
【統統,你有沒有看見,這家夥的臉似乎有毛?】
不是雞毛,而是胡二姐臉上長出來的毛,赤褐色。夾雜著白色的胡須,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看見胡二姐的臉變了,隱約仿佛一張尖嘴的狐狸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