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1 / 2)

周蓮漪中了些暑氣,身體不舒服,綺芳沒有過江,照顧老人喝了一碗粥,看她睡下。爺爺在二進的書房一天都沒出來,把晚飯給端他過去,又給在醬園忙碌的其他家人留了飯。手裡的稿子也寫完了,見天還沒黑,把廚房裡那些沾滿油灰的鍋和盆都搬到院外的河邊,想要好好清洗乾淨。

餘家宅子地處城南,周邊住家相對少一些。二進劉滿娣搬走了,住在三進和四進的人家,跟龍城的實權人物沾親帶故,原先都在供銷社工作,年初兩家男人調到省城的供銷係統,房子暫時不住人,要回房子的事情自然就擱置下來。餘家附近愈發清淨。

剛將手裡的一個窩底擦洗乾淨,綺芳抬手抹了把汗,身後突然有人出聲,“綺芳,最近還好嗎?”

是佘慶豐,終於放暑假了。

綺芳站起身,擺出驚訝的表情麵對這個不速之客,“不好不壞,你怎麼過來了?”

佘慶豐好像忘記上次發生在這條水道上的不愉快,綺芳一人在公安局調解室獨戰他父親和爺爺的事就發生在前不久,他也裝作不知情,眼中熱度回升,“好久沒見你,走著走著腳步不受控製就來到你家這裡,沒想到還真見到了你,看來我們倆之間有感應。”

感應你個頭!腳步不受控製能讓你跨過大半個城?騙鬼去吧。綺芳雖然不耐煩跟他周旋,心中卻留了一份警覺,不信這幾個月佘慶豐一次家都沒回,自從上次落水就再沒見過他,也沒寫信糾纏,隔了這麼久過來找她,不會是想再續前緣這麼簡單,尤其是在這一敏感時期。

遂多了份耐性,忽略兩家的矛盾和不愉快,繼續與他閒話周旋,“你好久沒回龍城了,學習很累吧?”

綺芳問的問題很有技巧,對方聽到如此一問,大都會說上一串,問話之人能從回答中提煉出很多信息。

果然佘慶豐神態放鬆,順著話題聊了起來,“學校課業負擔特彆重,我的同學老三屆的特彆多,好多人珍惜來之不易的上學機會,看書都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教授的要求也高,我為了不被落下,基本天天泡在圖書館,我們係王教授還專門給我布置了好些實驗,對了

,我還競選了學生會副主席,平時課外的事情也多,簡直□□乏術,這段時間對你的關心不夠,綺芳,希望你理解我。”

理解你個錘子。能聽出來佘慶豐大學生活簡直如魚得水,學生會副主席都當上了,教授也被籠絡住,這樣的人就算放在後世也會是所謂的成功人士。

綺芳沒回應他曖昧地示好,假意關心,“好在有暑假,你可以好好歇一歇,假期你準備怎麼過?”

佘慶豐目光轉向北麵龍城“地標”,酒廠的煙筒,“我準備假期就泡在我爸酒廠的化驗室,理論結合實踐,好好學習下釀酒,要不白當酒廠廠長的兒子了。”

巧了,這一個兩個的,金鐮侃最近研究《酒經》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連尋物啟事見報後,烏木盒子依然毫無蹤跡都沒讓他分一點心。佘慶豐也開始學習釀酒,還真是神同步。

綺芳這次見他態度有所緩和,沒再避他如蛇蠍,佘慶豐心中難免多了一絲優越感,沒見過世麵的小城姑娘,還想跟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太嫩了。至於佘建國提起調解室的交鋒,說綺芳伶牙俐齒一點不好欺負,這自負的男人,因為沒親眼所見,根本就不相信。

“綺芳,正好暑假有時間,我幫你補補課吧,你下學期複課也能更順利一些。”不知道綺芳對高考的態度,佘慶豐放長線釣大魚,打得是徐徐圖之的主意。

綺芳那聲拒絕馬上要出口,又咽了回去。來者不善,想到了一處疑點……從原身有限的記憶裡,佘慶豐沒少向她旁敲側擊打聽餘家手裡那份《酒經》。現在她懷疑佘慶豐才是真的影帝,打一開始接觸原主就目的不純,現在還不放棄,估計是賊心不死。

有意思,這就是佘家的吃了這麼多次虧之後的反擊嗎?打金鐮侃最珍視之物的主意。也是,他們就算不知道《酒經》曾經落入江中,但金餘兩家聯手,猜也猜到,東西八成已經被還給金鐮侃。佘慶豐像原書中一樣,打算誘哄她去偷金鐮侃手裡的《酒經》?

綺芳想到這裡,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因為她的到來,原主最為不堪的行為這麼早就被催生了,難道劇情加速了?那麼是不是原本該兩年後被佘慶豐尋到的《酒經》

已經被他找到了一部分?

她太拘泥於原書的情節,想著還有兩年多時間,雖然提醒金鐮侃,想著不到時候,全天候跟蹤人又不太現實,沒再督促,他們對佘慶豐的動向太過鬆懈了。

好在還有機會,能想辦法補救。

所想隻在一瞬,很快拿定主意。既然你虛情假意,那我就虛與委蛇,誰套誰還不一定呢。

佘慶豐見麵前的姑娘聽了他的建議,先是心動隨後眼裡興奮的光芒又暗淡下去,一臉憂鬱,“我家人現在最不想我跟你接觸,被看見就糟了,我還是自學吧,反正再怎麼學我也考不上大學。”自怨自艾,差點要抹眼淚。

佘慶豐手都伸出來了,想要摸上綺芳的頭,想了想又收了回去,柔聲出主意,“這個好辦,反正你家人大部分時間在醬園,你跟他們說冷冬梅高考完有時間給你補習,咱們倆錯開時間,我上午稍晚一點再過去,冷家人我會提醒他們彆說,你家人不會發現的。”

小姑娘情緒都擺在臉上,立即轉憂為喜,“你怎麼這麼聰明,我怎麼沒想出來呢?那我們明天一早就開始吧。”

正合了佘慶豐的意,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目送佘慶豐離開,綺芳想到這件事情涉及到金鐮侃,應該跟他商量一下,收拾了洗好的盆盆罐罐,去狀元街找人。

小金的院子現在比磨坊好不到哪裡去,到處是敞開的裝麥麩、陳麥、還有米的麻袋,正主一改往日的乾淨整潔,黑襯衫上沾了好些麥麩也不管,正站在架子前研究他手裡麥曲的發酵程度,綺芳進了院他都不知道。

綺芳站他身後問道:“怎麼就你自己?”

金鐮侃被嚇了一跳,拍拍胸口,沒好氣道:“還不是因為那尋物啟事,價寫得太高,送東西的人太多了,瞿老那忙不過來,劉雙誌和雙胞胎去幫忙了。”

“我看尋物啟事可以撤下來了,我有七成把握東西被佘慶豐拿到了。”

“你說什麼?”金鐮侃驚訝的聲音太高,把在前麵打掃鋪子衛生的三虎都給驚動,瞪著一雙虎眼,不可置信道:“怎麼可能?那東西我們尋了那麼多年,我們還幾乎掌握了整個古玩圈子的動向,有專人盯著,怎麼可能……”

再怎麼費勁心

機,大海撈針,總有漏過的時候,男主是這書中世界的天選之子,他們輸在氣運上。

綺芳坐回石凳上,抬頭看向還處在震驚中的金鐮侃和三虎,“你們先彆急,我也是猜的,還沒有確認。”

金鐮侃坐到她對麵,皺眉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猜測,你見到佘慶豐了?”

綺芳不會提原書的事情,把剛才跟佘慶豐的對話,以及自己的猜測還要接下來的計劃告訴兩人。

金鐮侃聽後臉色更難看,“你還要跟他一起學習?辦法有的是,我不同意!”

三虎也不同意,把綺芳推向佘慶豐那不是羊入狼口嗎,“綺芳,不需要你參與,等我們威逼利誘手段輪番在他身上上演一遍,看他說不說?”

綺芳搖頭,“就算套出東西在他手上,他會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嗎?你們比我對佘家人有了解,就算用他爹媽的命相要挾,佘慶豐會聽話就範嗎?”

兩人沉默,佘家人被逼到絕境興許真能跟你來個六親不認。

“所以嘛……”綺芳眼珠轉了轉,“我的將計就計可不是套話那麼簡單,化劣勢為優勢,佘慶豐不是運氣好嗎,運氣好的人還適合做什麼?”

小金反應神速,唇角彎彎,吐出四個字,“送、寶、童、子。”

三虎張了張嘴,我這扼腕痛惜的勁還沒過,你倆怎麼就來了個大反轉,就知道欺負我們笨人。

簡單商量了下對策,三虎腦袋粘成一團的絲絮終於被捋順,撫掌大笑,“哈哈哈,看來最後一個盒子也得指望著他。老天眷顧又怎麼著,我們齊心合力,就不信人勝不過天,”

將綺芳送到後院小門處,小金雖被安撫,心中還是有些窩火,送綺芳竟送出了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就怕綺芳此去有去無回,被佘慶豐那狡詐但運氣好的家夥坑走。

某人像隻要被拋棄的小狗,拿黑黝黝的眼睛看著走得乾脆的女人。

綺芳的手都握上了門栓了,聽身後的人問:“你說我是什麼?”你倆還一個是潛龍,一個是龍鯉,我為什麼什麼都不是呢?

雖然小金問得沒頭沒尾,綺芳倒能猜出幾分,看來金鐮侃因為佘慶豐的好運氣,心情受影響了。

轉過身,麵對金小狗,櫻紅的唇翹

起,“你說你是誰?你是金元寶,當然是大寶貝嘍。”

某人心中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喜悅所充斥,呆在原地,等回過神綺芳早就輕快地關門離去。

“大寶貝……我是大寶貝。”某人笑得傻乎乎。

一早,綺芳敲開冷家的門,冷冬梅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我兩個哥哥去粵省乾基建活不在家,我爸媽都出門上班了,中午在單位吃不回來,白天就我一個,你放心,我嘴嚴,絕不會告訴彆人我表哥給你輔導,尤其是你家裡人,你三哥我都不說,怎麼樣,我仗義吧?”

你簡直仗義得過了頭,綺芳瞅了眼冷冬梅給兩人找的學習的屋子,跟火柴盒似的,你家那麼多間屋子,你非給找間這麼小的,我謝謝你哈。

“屋裡太悶,我們倆在天井的桌子學習就行。”

“我尋思你們倆待在屋子裡不是可以說點什麼悄悄話嗎?在天井也行,我不聽,我絕對不聽。”冷冬梅捂著嘴吃吃笑個不停。

佘慶豐如約前來,“影帝”做得真用心,道具準備特齊全,帶了一大包參考書,坐下來就開始進入正題,“綺芳你偏科嚴重,我們主攻數學怎麼樣?先複習幾何。”

綺芳覺得自己為了金大寶貝家的大寶貝簡直是在嘔心瀝血,光跟橢圓和雙曲線就周旋了好幾天,不得不佩服,佘慶豐這人真有耐心,長線放得足夠長,講題之外,各方麵關心你,關於《酒經》的事一直忍著不提,看來先前的拒絕讓這人心中忌憚,怕上來就提引起她反感。

做戲可以,但綺芳實在是受夠了佘慶豐那張假臉,差點要產生應激反應,一看就要吐。不行,你不急,我急,急需我家的“老影帝”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