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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年初幾場雨的福, 今年斷尾村的收獲不再像去年那樣慘淡, 雖談不上多大的豐收, 好歹能大大地喘口氣了。

算工分的時候,王家分到的糧食讓村裡大部分人家都有些眼紅——這麼老些糧食,能足足吃到明年後晌去了!

有些知道王家情況的, 故意拿話氣王家人:“你們家今年分的糧多, 怎麼地也要吃幾碗乾的,我們就不一樣了, 還是要喝糊糊對付大半年喲。”

本來還有幾分高興的鄧翠蘭周招娣她們聽到這話後, 頓時想起了王老太那苛刻的做派,一個個的臉都垮了下來。

吃乾的?想都不要想!老不死的要把糧食省著給她那個死閨女吃呢。

周杏兒冷冷一笑, 目光和蛇一樣緊緊盯著肉頭肉臉的王雪花, 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不出眾人所料,晚上王家的晚飯已經是糊糊, 稀的。拿一等工分的男丁們都額外有個貼餅子, 其他人都沒有, 包括寶貝蛋兒們。

王老太就像一個算計到極致的農奴頭子, 把糧食的克扣性價比值勒到了極限, 又巧妙地分化了可能擰成一團來反對她分配方式的力量。整個王家的勞動力就像她手裡的一頭老牛,每天吃著最少的食兒, 最大限度地被壓榨著全部價值, 還偏偏餓不死, 永遠無法得到解脫。

唯一有資格和立場提出反對的王老頭又是個孤拐性子, 每天晚上王老太都會額外給他點吃的, 他自己不餓,就不會去看看其他兒孫們是否挨餓,漠然到了無情的地步。

氣氛非常死沉,大家都沒精打采地吸著糊糊,一是秋收這段時間實在是太累了,二是之前分糧時那人嘲諷的話,在每個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王春枝的心情倒是很平靜,她喝著稀薄的糊糊,神色很悠然。之前在太婆那裡吃過結結實實的新麥子打的饃,這個喝著潤潤嗓子倒是不錯。

今年的秋收她沒有和以前那樣積極,而是儘可能地節省了自己的體力。

媽和妹兒說的沒錯,她下那麼大力氣有啥用?多賺來了糧食,還不是白白便宜了這個老妖婆。家裡的錢糧都要過她的手,一過那就是出不來的下場,能從指縫裡漏下來些就不錯了。

周杏兒眼睛咕溜溜一轉,忽然開了口:“奶,我今兒聽人說,村裡的小學過幾天就要重開了!你可趕緊地給老姑準備準備,錯過了時候那可得耽誤到啥時候去?老姑今年年齡也不小啦!”

王老太正有這個打算,本打算自己提出來,沒想到周杏兒這個識趣的給她主動開了話路,心裡很是受用,鼻子哼了一聲:“算你知道惦記你老姑!這一大家子的,有幾個像你這麼有心?估計都忘了家裡還有這麼號人了!”

大概是周杏兒最近這段時間老實了不少,讓王老太忘記了她的本性,才會天真地以為周杏兒會為王雪花的事兒操心。

這不,周杏兒又把臉轉向了王有才一家:“四叔四嬸兒,三蛋兒今年也有差不多十二歲了?”

王有才和鄧翠蘭眼睛一亮,鄧翠蘭搶著說:“那可不,他和他老姑是一年生的,前後就差兩來月,再過些時就滿要十二了!”

周杏兒拍了拍巴掌:“都這麼大了!三蛋是個小子,哪有不去念書的道理?丫頭讀書是給自個兒臉上貼金,男娃讀書出息了長的才是王家的臉!正好今年家裡分的糧多,乾脆趁著這個機會讓三蛋兒四蛋兒和老姑一塊兒念書去得了,現在不趕緊著,明年要是又鬨災荒,可不把人一輩子給耽誤了?”

王老太微微揚起的嘴角頓時垂到了胸口,一雙倒三角眼綻出凶狠的冷光。

她說這個周杏兒怎麼會突然這麼乖巧,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念啥念?三蛋兒四蛋兒那是念書的材料嗎?推著不走棍子打著倒退的東西,白白兒浪費錢!三蛋兒四蛋兒,你們倆過來和我說說,這是你倆自個兒的主意?”

三蛋兒四蛋兒本來就有些渾渾噩噩的,心裡頭也不是很願意去學校裡受憋氣,在外頭到處野多麼好哇!再一看王老太那幾乎要吃人的眼光,頓時嚇得身子都哆嗦了。

“沒,沒有……”

“我,我也不,不去……”

王老太笑了笑,冷著臉道:“聽到沒?是我這個做親奶的不讓他們念書嗎,不是這塊料,就彆費那個勁兒!都是個人的命數,老三一家也沒念過啥書,不都有大出息了?是一輩子挖泥的老農民命,就彆想那些不相乾的,想了也是白想!”

王有才和鄧翠蘭都沒出聲了,兩人的嘴唇都動了動,可終究是沒說出啥來。

說了又有啥用呢?沒得白白挨一頓懟,還要幾天吃不飽。

王老太一旦決心護著自己的老閨女,那可要比最惡的鬼還要再凶惡上三分,誰都怕她那把天都掀過來的潑鬨勁兒,支撐不了幾天就要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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