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 售貨員推著自行車,帶著程冬至邊走邊聊差不多四十來分鐘, 到了一棟居民樓前。
和其他亂打亂蓋歪歪斜斜的棚屋區不一樣,這樓是實實在在的磚瓦水泥房, 有些人家的院子或陽台上甚至還種了點頂賤頂好養活的花草,周圍也是一大片類似的居民樓。程冬至眼睛微微一亮——果然是碰對了!這可相當於後世的高級住宅區呀!
從一開始, 她就打著接近這個市百貨裡售貨員的主意。豐林市她並沒有什麼認識的人, 與其漫無目的地滿街去碰運氣,還不如這條路子可靠穩妥。
他們這種職業眼裡見過東西,知道好賴, 能買得起她的貨;最重要的是,還能以此為突破口能挖掘出一大堆潛在客戶。售貨員的親戚好友,也有著極大的可能性光顧她的生意。打一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這就好比拔出一個帶苗兒的土豆, 後頭連帶出一大串兒咕嚕的土豆!
售貨員並不知道自己此時在程冬至眼裡不是人而是一顆大土豆, 笑著說:“你跟我上去, 我家在三樓。放心!你看看也能明白,住這兒的都是正經人, 不是那綠林大盜!還沒問貴姓呐?”
程冬至楞了一下,抑製住了說姓王的本能,把自己偽造證件上的姓給回答了上來:“我姓張, 你叫我小張就行了!”
售貨員也愣了一下, 慌忙搖搖手:“那哪能啊, 我還是叫你張姐!”
程冬至有點尷尬。她現在的麵貌是中年婦女, 對方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的確是該叫她一聲張姐,雖然這個稱呼讓她彆扭得不行。
“也行,那我怎麼稱呼你呢?”
“我姓梁,張姐就叫我小梁!”
兩人說著話上了樓。小梁的家裡果然條件不錯,水泥地麵,桌椅齊全,還是個帶廳的兩室房!程冬至一看到這情況,更加確定自己找對人了。
小梁的家人看到她領這麼一個麵生的婦女回來時有些莫名其妙和防備,等她解釋清楚後,他們的態度立即從疑慮變成了歡迎,很積極地表示要看看手表。
真金不怕火煉,程冬至不怕驗貨隻怕對方不識貨,很爽快地把那塊表拿出來了。
還是年紀大的人眼光毒辣,才湊近看了一眼,小梁的母親立即失聲叫了出來:“菲奧娜!”
“真的?”小梁的父親十分意外。
“真真兒的,我絕對不會看走眼!”小梁的母親愛不釋手地看了好一會兒,動作十分小心。鑒賞夠了後,她看向程冬至的眼神頓時變得極為熱切:“你真的願意四百塊賣這個表?”
程冬至唉聲歎氣:“彆再問了,再問我說不定要後悔了!這個價是在割我的心頭肉哩,要不是最近家裡事情多手頭緊,哪有這麼好的事兒讓你們遇著?”
小梁的母親迫不及待地想要拍板拿錢,小梁的父親攔住了她,和和氣氣地問:“這位女同誌,不是我懷疑你,主要是咱們和你是頭一次見麵,也不是那知根知底的關係,搞不清你這表是從哪裡來的……”
程冬至早就料到對方會有這個疑問,沉下臉,很不高興地說:“你的意思是,這表是我偷的搶的?”
“那倒不是,我沒這個意思,這不……”小梁的父親沉吟著,不知道該如何表態。
程冬至把臉拉得老長,掏出了自己的“介紹信”和“工作證”,不輕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為了增加自己身份的可信度,並爭取到這一溜兒將來的客戶,程冬至又拿出了一樣壓軸寶貝,啪的一聲拍在了桌上的另一個地方,十分醒目。
之前葉淮海他們帶她在省城到處玩兒,有少數幾個地方不能用他們的證帶她進去,於是他們就弄來一份供銷部的乾事證給她,後來也沒要回去,而是讓她收著,以後想一個人再去玩兒了就用這個。
程冬至仔細研究過這個證,又私下偷偷問過高愛國,高愛國說這個等同於工作印章,很重要,叫她小心收著彆弄丟了。
此時拿出來的這個自然不是原件,程冬至肯定不會就這樣把淮海他們給賣了。拿出來的這份複製品姓名地區和編號啥的都改了,檢查過無數遍,沒什麼遺漏,絕對不會查到他們那邊去。
看到介紹信和工作證,小梁的父母已經是放下了大半個個心,再一看那個帶著鋼印和皮麵兒的證,小梁的父親嚇了一跳,不敢打開裡頭緊看,立即小心客氣地還給了程冬至,臉上浮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