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琰沒有讓西陵公士進來,僅僅讓人去取了那布防圖,等拿到之後閣臣們很是驚訝——因為這布防圖是血畫的。
等到那武將對著巡江冊校對完布防圖之後,激動不已:“陛下,是真圖,北燕布防的巡邏時辰地點、艨艟船塢數量皆合得上。”
一時間不禁有人要為西陵公士說話了,“陛下,這西陵公士癡誠至此,竟用血書昭明投效之意,委實令人動容。”
一片歡欣的氣氛裡,封琰冷著臉問:“她有什麼條件?”
“公士說,希望陛下能賜她一個名分。”
西陵公士入魏國之後,與其說是嫁過來,更像是一個質子一樣的身份。如今北燕態度曖昧,似是有拋棄質子的想法,她為自身周全計,向魏國要一個名分也很合理。
“陛下,若不處置秦姝,作為補償西陵公士也當得上一個貴妃的份位,不能再委屈了。”
封琰略一思索,瞥了一眼另一側:“禮部,看日子。”
禮部侍郎忙說道:“十天後,正月十四,宜迎親納吉。”
封琰:“還有呢?”
“還宜修墳入土。”
“就那天吧。”
……
大理寺裡這一日發生了許多變化,從蘭少卿到下麵的士簿、仵作乃至牢頭全數開始撤換。
牢裡的睚眥上午時看到那些韃子都被放了出去,稍晚些時,看守大理寺天牢的牢頭武叔帶著鑰匙來放他出去。
他習慣性地叫了舊稱:“衙內,大理寺上下撤換了所有原夏大人手下的人手,我也要暫時卸職回家,有人保下了你,很快你就能出去。”
睚眥看著地磚上的劃痕,聞言,抬頭問道:“是誰保我?”
武叔欲言又止,睚眥似乎看出什麼,追問道:“我爹在大理寺的人,要撤換早就撤換了,為什麼才換?”
“衙內。”武叔歎了一聲,道,“你若出去了,聽見街上的傳言可千萬莫生氣。”
睚眥皺起眉。
他已經告訴夏洛荻,殺了韃靼可汗的刺客自稱嘯雲軍,受秦家小姐的令行刺,為的就是挑撥大魏和韃靼之間的戰爭。
這會牽扯到秦不語,是他不招的原因之一。
他能想到,那夏洛荻一定當時也想到了這極有可能是針對秦姝的一個圈套。
如果現在有人保他,說明他已經暫時得脫了殺韃靼可汗的嫌疑,還這麼快……也即是說,秦姝攬下了這刺殺之事。
“有抓才有放,我娘遠在三江會,不可能……”
睚眥的聲音陡然一滯,他想起了夏洛荻恢複女子樣貌時,眉眼間與秦不語有一分相似的模樣。
秦不語柔婉,而她更清冷一些。
“秦姝有兩位,她是另一個,對嗎?”
武牢頭難過地點點頭,他看守天牢有年頭了,自從上一回皇帝將丞相樂修篁下了獄以來,就有士子不停地為這位百姓心中的聖人賢相叫屈。
——無論曾經如何,這些年來秦家嘯雲軍如何?叛國投燕,這是事實!樂相如何?竭儘心力為國為民,這也是事實!天下人不為自己抱薪者而鳴,難道要為叛離之輩而哭嗎?!
樂修篁如今還押在這裡,好似並不聞窗外是非,但仍抵不住日日有人為其喊冤。
如今秦姝就是紅線娘娘,傳播邪道、通敵叛國、潛入帝王身側蠱惑君心,消息如野火一般燒遍整個煬陵城。人們驚疑過後,自然而然地就會認為樂修篁是被報複所致。
即便那不是構陷。
“她下獄了嗎?”
“沒有,陛下沒有理會閣臣們聯名上書,隻把大人軟禁在藏珠殿……北燕那邊說要將先帝還回來,陛下明日也將離京,屆時這煬陵城怕是要變天了。”
“先帝?”
未等睚眥對這個死而複生的先帝有什麼反應,牢門那頭就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
步履輕盈而穩健,是女人的腳步聲,而且會武。
“武叔。”睚眥莫名感到了一陣威脅感,借口道,“下一層有個犯人夜裡嚎叫說自己要越獄,您下去看一看。”
“衙內?”
“在下麵,多查一陣。”
他神情凝重,武叔也緊張了起來,望了一眼身後,緩緩道:“樂丞相關在上一層,今日也一並會被放出去。”
說完,他就離開了。
睚眥沒有離開,坐在牢裡等。
不一會兒,那腳步聲突然消失了,過了數息,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睚眥牢門前。
她的衣裙紅得像血,外麵的光照進來,有一雙同睚眥頗為相似的鳳眼。
“你好啊,小侄子。”朱瑤兮看著他,眯著眼睛打量他,露出一口細碎的白牙,“來,姑姑來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