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說要等到父親祭日之後再決定。”墨珣手肘撐在桌上,托著臉。
安秀才自然是記得墨延之的祭日的,秋闈過後不久。也就是說,沒幾個月了。他點頭“嗯”了,又見著墨珣坐得歪七扭八的,立刻板著臉,厲聲道:“坐沒坐相!”
話音剛落,墨珣便立刻坐直了。他原以為安秀才要跟他聊天呢,沒想到這就又開始教學了。墨珣其實不太愛學習,但沒辦法,現在大環境是如此,他也就將就著學點兒。至於仕途,他的想法是能考上就考,不成的話,乾啥也餓不死他。反正他現在年紀小,什麼事都乾不成,讀書也就是讓倫沄嵐安心罷了。
石裡鄉裡的學堂到了農忙時節是放假的。很多學生在春耕和秋收時都是要下地幫著家裡乾農活的,否則彆說束脩交不交得起,恐怕連基本的溫飽都成問題了。安秀才這幾日也不來了,幫著柳一舒在地裡忙呢。
墨珣閒下來就在院子裡習武,當然,在倫沄嵐看來,他就是在瞎比劃罷了。倫沄嵐小時候也好頑,知道墨珣這樣的漢子能這麼聽話已是實屬不易了,也不想再過多苛責他,便隨他鬨騰。他平日裡靜久了,倫沄嵐本就怕他憋出毛病來,這會兒願意去玩,倒也不錯。
武修與道修不同,武修的功法一向是千奇百怪的,墨珣之前琢磨了幾個,都不如道修的好看。可他也沒辦法,畢竟他這會兒摸不著“道”的門,隻能病急亂投醫了。哪怕這輩子都無法步入修真的大門,他也總得有點基本的能力,來保護自己和倫沄嵐吧?
安秀才雖是他的教習先生,但其實墨珣畢竟來了一段時間了,自然是知道的——安家的重活累活都是柳一舒在乾的。他不想做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在徽澤大陸的時候,師祖師父師兄全都不在了,不也是由他撐起了“玄九宗”的數百年?那麼現在,也一樣。
農忙期間,墨延之的祭日也到了。
倫沄嵐便也趁機詢問了墨延之關於他和墨珣想搬家的事。墨延之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後頭也不知道倫沄嵐閉著眼默默又跟他說了什麼,等倫沄嵐再一次丟笅杯的時候,他就“同意”了。
墨珣覺得“丟笅杯”這種東西運氣所占更多。否則又要怎麼解釋“墨延之”已經知道此時的墨珣已經換了個芯子,卻沒來折騰他?
鬼修與人修不同,大多都是得了大造化、大機緣才能入門的;而人修,隻要有根骨,走對了路,入門不過是早晚的事。更何況,墨珣在此間世界沒有感受到半分靈力,他自是不相信墨延之所謂的“在天之靈”。
倫沄嵐都想好了,家裡的院子和莊子都交給大哥倫沄軻幫忙管著,一般也出不了錯。倫沄嵐本身也沒多少東西,衣裳首飾什麼的也都是舊的了。去年除卻唐歡遙懷孕外,再加上墨延之過世,他也沒心思到縣裡逛街買衣服。而這趟,他也不過是挑了幾件還顏色新點兒的,準備帶到縣裡頭去先穿著。
縣裡和鄉裡畢竟不一樣,越大的地方就越講究衣著這些個。
墨延之的祭日剛過不久,倫沄嵐便定下了進縣的日期。因為縣裡的學堂是正月裡開學,墨珣就算現在進了縣也隻是在倫沄嶽家裡自學罷了,還不如讓安秀才再指點一二。安秀才的才學是經過倫沄嶽認可的,就算教不出好,也出不了錯。
這天,倫沄嵐帶著青鬆雪鬆在清點財物,便有人尋上門來了。他與倫沄嶽說好了,過完了年便隨他們一道上臨平縣,但目前知道他要搬家的人並不多,也就安秀才一家子罷了。
門房剛把門開了縫兒,就看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哥兒站在門口衝他笑。“哎喲,大哥,這倫夫人在家不啦?”
門還沒開,那哥兒便伸手去推,想擠進門來。明明年歲不輕了,可行為舉止卻有些跳脫。長發盤在腦後,滿臉透著精明能乾。他耳朵、脖頸和手指上都戴有赤金的首飾,但款式卻並不新穎。上著一身棉麻薄衫,上頭還繡著大紅大綠的花。下著一條寬大的黑色褲子,腳踩一雙藏青色的鞋子……
“你是誰?”門房一緊張,忙伸手抵住門板。他似乎是見過這人,但又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哥兒將手中的帕子朝門房一揮,帶著一陣脂粉氣,“我自然是這石裡鄉裡頭最出名的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