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周江源是否平時脾氣就很暴躁,經常辱罵文生?甚至揚言恐嚇恫嚇?”鄭少傑繼續問。

墨珣見他這一問還沒完沒了了,不得不按捺住心神,一本正經地答道:“文生武生不同席,我在此之前連‘周江源’的名字都沒聽過。”

“你撒謊!”劉家人坐不住了,隻覺得今日不論怎麼問,墨珣都是“不知道”、“沒有”,氣都不大一處來。

墨珣闔下眼簾,偷偷摸摸翻了個白眼。這事問書院裡任何人都比他清楚,他才在書院裡上了幾天的課?這就來問他周江源的為人?

越國公眉頭也皺了起來,“鄭大人,麻煩稍稍管束一下家人。”

鄭少傑點頭,衝家人伸手做出製止的動作。墨珣所說並無破綻,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鄭少傑眼神晦暗地掃了越國公一眼,卻又很快斂了神情,乾脆起身對越國公道:“今日鄭某前來,多有打擾,望國公爺海涵。隻是家中出了事,我不能置身事外。想我那可憐的外甥年紀輕輕便沒了命,我哥哥的公公見到外甥的屍首竟是受不了打擊跟著去了。”說著,鄭少傑也抹了一把眼角,“益民死狀太過淒慘,可那周江源竟抵死不認。”

當然不認,認罪就是死刑了啊!他這麼咬死了不認,頂多就是個流放發配,好賴還有命在。

墨珣在心裡不斷腹誹著,麵上卻恭敬得很,一聲不吭。

“現在周江源正在準備上訴,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他殺了人……”

聞言,墨珣連腹誹也停了。沒有證據的事,能怎麼辦?隻能明麵上認下這個虧,暗地裡找機會報複回來吧。

鄭少傑知道自己此時說再多也沒用,便起身告辭了。越國公帶著墨珣將人送出了門,墨珣看著劉爹的身影,當真是淒涼得很。

“鄭大人,且慢。”墨珣追了兩步,在鄭少傑身後站定。

鄭少傑轉身看著墨珣,墨珣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後的人。鄭少傑立刻心領神會,與墨珣往旁邊走了走,這才等墨珣開口。

“鄭大人何不從仵作處著手?”一個衙門裡有那麼兩三個仵作,總不至於沒有一個是王炳獻的人吧?“現在劉兄已經去了,無法為自己作證,在完全沒有證人的情況下,自證是不是也是一種方法?”

讓仵作去驗,他們打架總不能身上一點證據都沒有。

墨珣能說的隻有這些,像反證這類的言論他不能說。畢竟他也不能肯定就是周江源殺的人,萬一鄭少傑這邊真那麼神通廣大,說通了當天被打的所有文生一口咬定自己都不是被周江源打的,那到時候自己不也害了一條人命嗎?

墨珣不能肯定哪邊是正哪邊是惡,既然皇帝一直容許兩派對立存在,那就是有一定的考量。鄭少傑這邊就算動靜再大也不可能憑借這一次一句擊垮丞相,頂多就是在皇帝麵前上點眼藥罷了。

鄭少傑沉默片刻,這才表現出今日唯一的禮貌來——他拱起手,衝墨珣稍稍點頭,“多謝。”

等鄭少傑走後,越國公才上前詢問墨珣究竟與他說了什麼。在越國公看來,墨珣老成是老成,但很多事是奠定在“經曆”的基礎上的。墨珣年紀太小,很多事都沒有經過,或許會沉下心來思考,但是畢竟人的眼界是有限的。越國公唯恐墨珣因為見著劉家人可憐,就應了鄭少傑的邀。

雖然口頭應邀也可隨意反悔,但若是讓鄭少傑、王炳獻這邊記上了仇,那就不好辦了。能做到一個省的頭,那就證明他上頭關係過硬,惹了他們,墨珣日後進了京也會寸步難行。莫說得了聖上青眼便可平步青雲,首先,墨珣也得有那個機會得青眼。

“我說,讓他走走仵作的路子。”墨珣也沒想瞞,他既已經應了趙澤林,就算還沒擺宴昭告天下,但從那日起,墨珣已經算是他倆的乾孫子,是這越國公府的小少爺了。

越國公搖頭,“這恐怕不行,當初劉益民出事之後,是由劉家人親自收殮的。就算有什麼證據,周江源也不會認。”

墨珣笑了,“那就看鄭大人要怎麼做了,這事不是我們該操心的。”

越國公轉念一想,倒也是。現在既然人證沒有,那麼物證也可。若是有了物證,那就相當於是有了勝算,到時候再找人證也方便許多。

墨珣隨著越國公回到府中,屏退了身邊的人之後,墨珣才對越國公說道:“劉益民身亡當天,場麵太過混亂,我又站在後頭,著實是什麼都瞧不見。但在劉益民身邊的人必定還有許多人,還有好些與劉益民一同挨打的文生。若我是鄭少傑,我隻要能找到物證,例如從周江源身上撕扯下來的衣物,或是毛發,抓痕等等,就算不一定是周江源的所有物,但有證據能使得整個案情有所指向,再讓挨打文生出來證明打他們的人並不是周江源就可以了。”

墨珣眼神清朗,整張臉上透著肯定,“現在鄭少傑的誤區就在於他一直想讓彆人出麵指正,說是周江源毆打劉益民。我們假設這些文生當真沒有瞧見,那又如何能作這偽證?劉益民已死,不可能來證明是不是周江源打了自己,但彆的文生總不至於認不出揍自己的人吧?”墨珣記得那日挨打的文生裡頭也沒有誰被揍到眼睛睜不開的,武生打人也專往肚子上招呼,麵上雖有破損,但那或許是因為掙紮導致的。

“罷了,我想這些做什麼。”墨珣猛地搖搖頭,仿佛意識到自己剛才大放厥詞,這就麵上一哂,隨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越國公反倒愣了愣,他其實自打這個事情一出,就沒多在意。在他心中,隻要墨珣不摻和,一切都好說。現在聽墨珣這麼講,這才覺得墨珣竟是想了那麼多。“你想這麼多做什麼?整件事與你又沒多大乾係。”

“是沒多大乾係,但若是有朝一日遇上了怎麼辦?不說發生在我身上,就說我日後當了官,碰上這麼個案子……”墨珣眨眨眼,隻當是越國公覺得自己想太多,便說著說著噤了聲。

“那你乾嘛不乾脆去做那證人?”越國公沉聲問道。

墨珣有些莫名,“就算我今日說了,就是那周江源將劉益民毆打致死,這也沒用啊,多的是人看到我站在最外頭。彆人尚且瞧不見的東西,憑什麼我就能瞧見?”

“誠如你所說,這就要看鄭少傑怎麼做了,這些並不是你該操心的事。”越國公雖然對墨珣願意主動去思考表示欣慰,但也覺得墨珣的想法還是有一定局限性。“鄭少傑要操作,那必定有很多種方法,今日來找到你,無非就是想拉我一起下水罷了。”越國公覺得有些頭疼,墨珣似乎還沒有將朝廷的關係都考慮進去,“而且周江源那邊不可能坐以待斃。”

越國公要說其實是隻要墨珣與越國公府在前頭頂著,多得是人想在鄭少傑與王炳獻麵前賣好。隻是因為現在有個謝建陽插在中間,大家不敢輕舉妄動罷了。若是有人願意當先頭部隊,那麼他們的“糧草”馬上就能跟上。

鄭少傑此行也是本著拉攏越國公的意圖來的。

死了個生員,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隻要事情被鬨大,太尉這邊完全可以扯個折子奏丞相一本。就算不能動搖丞相的地位,膈應膈應也是可以的。

他們要讓皇上知道,丞相一派橫行霸道竟當眾打死人還不承認。現在關鍵就是這兩條人命,看他們要怎麼操作了。

人不能白死了。

墨珣一聽越國公的話就懂了,鄭少傑今日前來其實並不是想得他一句準話,而是要越國公的一句準話。最後那一句“多謝”,簡直就像是甩在他臉上的巴掌一樣。墨珣此時隻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仿佛是被人戲耍之後的窘迫。

“怎麼,後悔了?”越國公看著墨珣拉著一張臉,有些想笑。

墨珣搖頭,“這樣也好,他們就當我是個孩子吧。”但是這個仇,他真的記下了!

“其實鄭少傑或許是真心謝你,但王炳獻那邊就不是這個意圖了。”越國公搖頭輕笑出聲,“你這是還沒做官,做了官之後你就知道了,裡頭彎彎繞繞多得很。凡事得多看,多想。你現在的思維有局限性很正常,因為你年紀小,經曆的事還不多,朝廷可比哪都醃臢。”

墨珣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經曆的事情少?他這是又挨了一個巴掌!

“你太正直了。”越國公覺得墨珣跟他年輕的時候很像,隻想著怎麼洗刷冤屈,讓犯罪的人繩之以法,卻沒想過那幫人或許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那日彆說是周江源,換作是任何一個太尉這邊的人,他們也就是大事化小的。“王炳獻雖然將事情攬了過去,但那也是因為他想要占據有利的位置。鄭少傑恐怕也是他慫恿著過來的,就算沒明說,那也是暗示了。”

越國公見墨珣似乎有些氣鼓鼓,便伸手將他招到麵前來,“鄭少傑或許是真心想要為了外甥討個公道,他今日謝你也是真心的,但他背後的人並不是。”他說話安慰了墨珣一番,“為官者,就應當為民做主,你的想法沒錯。”

墨珣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由著越國公捏了捏他的臉。

“今日還要去上課嗎?”

墨珣想了想,早上似乎是“五射”和“五禮”,射箭的課是趕不上了,“五禮”倒是可以。“要去的。”

“那好,我派管家與你同去,向先生解釋一下。”越國公拍了拍墨珣的背後,“上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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