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自是認得前廳的了路, 本也不需要家丁領著, 但不管怎麼說都是家中少爺, 家丁便一直跟在墨珣身後。
“夫人, 少爺回來了。”守在門邊的小廝遠遠見墨珣過來, 便向屋裡通報。
“爺爺。”墨珣快步進了屋, 而原先跟在他身後的家丁便隻在門口停了下來。
“來。”趙澤林伸手將墨珣招到身邊,這就開始向他介紹廳中的另外兩個人。“這位宗正寺胡主簿的夫郎, 這是他們子嗣胡鑫燧。”
墨珣順著趙澤林的話開始同人打招呼, “胡夫人,胡兄。”招呼一打完, 墨珣便從善如流地打量起這位胡夫人來。
這個胡家夫郎看起來倒是個清醒人, 頷首過後便將墨珣誇了一遍,而後又看了胡鑫燧一眼, 讓胡鑫燧開口說話。胡鑫燧雖然十分不情願, 但卻礙於胡夫人在場, 卻也不得不同墨珣見禮,“我今日來, 是要同你道歉的。”
墨珣有些不明就裡, 也不接胡鑫燧的話, 隻去看胡夫人。
胡夫人見狀, 便向墨珣解釋了一番, “鑫燧他打小脾氣就這樣, 勞你多多包涵。”
墨珣還是不懂, 這胡夫人帶著胡鑫燧來是想向自己道歉, 但他與胡鑫燧的事可不是這樣一句話就能了結的吧?如果今日不是他,換做是其他沒有倚仗的人,胡鑫燧把人欺負慘了,再輕描淡寫地說聲“抱歉”?
趙澤林聽胡夫人這話說的,怎麼都不對吧?再加上墨珣之前也沒有具體說過自己在國子監裡同胡鑫燧的糾葛,他自是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看墨珣此時連話都不答,那也能覺察到異常了。墨珣身為晚輩開不了口,那就隻能由他來說了,“瞧胡夫人這話說的,胡鑫燧都多大的人了,還要讓一個年歲不過教數的孩子多多包涵?”
胡夫人被趙澤林的話一噎,麵上一僵。胡鑫燧年紀再大,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孩子罷了,但今日之事若是不了結,那胡鑫燧還如何回國子監裡念書呢?胡夫人避開了趙澤林的話不談,隻繼續說:“昨日是我鑫燧不對,不該無緣無故同墨珣鬨矛盾。隻不過,這是兩個監生之間的矛盾,越國公也犯不著這樣吧……”
“我怎麼樣了?”越國公剛從禦史台下衙回來,一聽說家裡來客,又是在前廳,便徑直走了過來。邊走心中還邊嘀咕:這是哪來的客人挑著人家吃飯的時辰過來,好生奇怪……結果這腳還沒邁進前廳呢,就聽到有人說自己了。
越國公雖然在京多年,但是來拜訪的人卻極少,像這樣事先沒有遞拜帖卻忽然上門的就更少了。他進入前廳之後便打量了廳中的兩位客人,顯然是頭一回見。
胡夫人本來等到這個時辰,便已料到越國公會回來,隻是沒想到會在自己說話的空檔,這便起身衝越國公行禮。
趙澤林也向越國公介紹了一番這兩位的來曆和來意。
越國公“哦”了一聲,往趙澤林的上首處走,隨手指著椅子,“先坐下再說吧。”
墨珣與胡鑫燧倒是一直站著,現在聽越國公這麼一說,便也尋了椅子坐下。
“剛才說到我怎麼了?”越國公這才又問起胡夫人來。
既然越國公已經出現,那他就不再拐彎抹角了。“是這樣的,昨日我兒從國子監中回來,說是國子監勒令他退學了。”
越國公倒是沒料到會有這般進展,便點點頭示意胡夫人繼續。
“昨日我兒與你家墨珣起了爭執,還望越國公高抬貴手……”
越國公一聽就笑了,“我還沒騰出空來去找你們呢,你這就先找上門來了?”
胡夫人一聽越國公這麼說,又是一愣——越國公的意思可不就是他還沒動手呢嗎?
“我倒是聽說你兒子可不止昨天了,是從去年墨珣進入國子監就讀開始就時常欺負墨珣。”越國公臉上笑意不退,隻是盯著胡鑫燧打量起來。“說起來你兒子這般年紀,欺負一個孩子難道不覺得於心有愧嗎?”這話說完,越國公才轉而去看胡夫人。
胡夫人大概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便轉而去看胡鑫燧。胡鑫燧自己做的事當然知道,但是此時見到自己的爹被越國公問得無話可說,立刻就要出言反駁。但胡夫人顯然是知道胡鑫燧什麼德行,讓他開口恐怕壞事。這便忙拽了他一把,以眼神示意他安靜點。
“所以今日我便帶著鑫燧過來同墨珣道歉了。”胡夫人倒是能屈能伸,一點不接越國公的話,隻將自己的來意說明。“我保證鑫燧日後不會再犯。”這般說著,他便主動起身走到墨珣跟前,對墨珣彎腰行禮。
“哎,使不得使不得。”墨珣忙往越國公處走了兩步,避開了胡夫人的動作。
這個胡鑫燧倒是厲害,自己犯了錯讓長輩過來道歉行禮,當真是臉皮太厚了。
胡夫人見墨珣避開,眼神頓時暗了下來。
“胡夫人這是做什麼?彆嚇到孩子。”趙澤林見狀,忙將墨珣招到自己身邊。墨珣一聽趙澤林這麼說,便從善如流地裝作自己真的被嚇到了一樣,忙躲到趙澤林身後去了。
胡夫人這才說了,昨日胡鑫燧下學回家,竟說國子監將他退學了。這事兒可以說是史無前例,就算再差的學生,隻要朝中有人且交得起束脩,那斷然沒有被退學的理兒,胡家也丟不起這個人。所以今日胡夫人就帶著胡鑫燧到越國公府上來,先得到墨珣的原諒,之後再由墨珣到國子監去同祭酒說明情況。
墨珣總算是聽明白胡家夫郎的邏輯了,敢情他以為胡鑫燧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這才被國子監退學的?“胡夫人,晚輩就實話實說了吧。夫人最好還是帶他去司業家中道歉吧。”見胡夫人麵露茫然,墨珣才又說:“如果我沒記錯,昨日胡鑫燧同司業大人動了手。”
胡夫人明顯被墨珣的話嚇了一跳,又去看胡鑫燧。胡鑫燧聽墨珣這麼說,便出言反駁道:“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跟司業動手?!”
墨珣立刻哭笑不得,這一家人的邏輯怕是誰都跟不上了。不過他也不打算再解釋,反正看胡夫人的反應大概是不知道這茬,否則也不會覥著臉到越國公府來求原諒了,當真是浪費時間。
墨珣不禁有些同情起胡夫人來,攤上這麼一個拎不起的兒子,著實是太倒黴了。
胡夫人便追問了墨珣關於這件事情的細節,墨珣隻說到自己離開學舍的時候,之後的事隻能由胡鑫燧自己去講了。胡夫人不可能在越國公府裡教訓胡鑫燧,隻滿帶歉意地同越國公與趙澤林道彆,這便帶著胡鑫燧走了。
墨珣到國子監上課的時候,也沒聽監生們提起胡鑫燧回國子監就讀之類的話。想來是司業咬死了不鬆口,而祭酒則覺得是送走了一個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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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便到了越國公與趙澤林的生辰上,兩人的生辰很近,隻相差兩天,倒是可以放在一起過,但禮物卻不能隻準備一份。墨珣聽了管家的提醒之後,這便同倫沄嵐說了,要將這事兒籌備起來。倫沄嵐一聽便將事情攬了過去,不管怎麼說墨珣都還在上學,再說了本來這些事都是應該由倫沄嵐這個晚輩來辦的。隻是倫沄嵐在京裡熟悉的人家不多,若是下帖子,也不見得有人會來。
墨珣聽完了倫沄嵐的顧慮,也覺得有道理。他自然辦不到像昌平郡君的生辰宴那樣,不過自家人吃吃喝喝倒也還成。像他們修真的人很少過生日,因為忽然之間有了頓悟之後便要立刻開始閉關,這一閉又不知何時才能出關了。而時間一長,這生辰對他們來說也並不重要了。“不如我們就按外祖父和姥爺的生辰宴來辦吧。”
倫沄嵐的爹和父親的生辰宴都是由倫沄軻籌備的,但倫沄嵐畢竟次次都有參加,沒辦過,也見過。京裡的生辰宴他辦不來,就按照石裡鄉的來辦,總歸是自家人關起門來吃酒罷了。
“會不會太過草率了?”
“聊勝於無吧。”墨珣說的是實話,他自己本身不大過這個,但老人家這麼多年都沒辦過,偏生認了個孫子還不在意,那聽起來也太過淒慘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辦就是了。”
倫沄嵐覺得墨珣說得有理,也不再拿這個事去煩他,隻自己處理。
墨珣既然同倫沄嵐說起,那便要開始準備禮物了。因為管家提前一個月提醒,墨珣覺得時間不差,這就開始雕擺件玩兒。
刀.具還要再買,之前給倫沄嵐雕發簪的刀.具沒那麼齊全。
倫沄嵐要給越國公與趙澤林過生辰的事根本瞞不住趙澤林,差不多是墨珣與倫沄嵐討論完的第二天,趙澤林就知道了。不過他並沒有同倫沄嵐說,隻裝作全然不知情一樣。
墨珣雕擺件也就是個練手,沒打算搞得多精致,反正重在心意。
生辰宴的頭幾日,倫沄嵐給倫沄嶽家下了請帖,如此一來倒也真是家宴了。
倫素華馬上要參加院試了,倫素華每日除卻私學的課業之外,還外帶有倫沄嶽額外教導,一時間學得是焦頭爛額。好不容易得了空出來,就算隻是去趟國公府,也夠他喘口氣了。
等到了越國公府,倫素華先同越國公和國公夫人見禮之後,便拉著墨珣一個勁兒地吐苦水。
原先倫沄嶽自己也在準備科舉,當真是無暇顧及倫素華,現在既已得了庶吉士,那便騰出時間來了,自是要將倫素華的課業抓緊了來。
墨珣一直以來在學習上都很鬆泛,而且他性格本身喜靜,自然體會不到倫素華那種“被拘在家裡,哪都不能去”的痛楚在哪。再加上他已經通過了院試,在準備明年的鄉試了,此時聽到倫素華抱怨起院試,一時間竟也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回應。
好在倫素華不過就是吐吐苦水,本也沒有想聽墨珣說話的念頭。等到倫沄嵐那邊通知可以上桌了,倫素華這才消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