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能確定宣和帝的傳位詔書上的名字究竟是誰之前,幾個皇子都不太希望宣和帝出事。
就算現在宣和帝身子不大好了,幾個皇子的想法也不過就是趁著宣和帝還沒嗝屁之前,加快速度把其他皇子鬥倒。
到了那個時候,管他現在的傳位詔書上是誰的名字,隻要宣和帝不樂意了,他還活著,那就能改。
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能順理成章、名正言順地登基,誰又願意去頂“謀朝篡位”的名頭
宣和帝一聽完兒子的話,就知道他心裡在委屈了。可再委屈能怎麼辦呢大皇子的傷都還沒好,宣和帝每見他一次,他都會嚷嚷著“請父皇為兒臣主持公道”。
宣和帝是不耐煩聽這個,但大皇子總歸是自己的兒子,總不能不管。而且,謀害皇嗣本就是滅九族的重罪,就算大皇子不提,宣和帝也定是要將幕後之人揪出來的。
“既然蔡愛卿那邊得了證詞,就是該到你的王府上去查一查。”宣和帝好言勸了一句,“皇兒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須在意這些”
“父皇。”四王爺知道宣和帝說的是實情,但被誣陷,總得訴苦。否則,這股怨氣,他怎麼憋得下如果他悶不吭聲,那才可疑呢。
宣和帝看到刑部送上來的卷宗時,正是因為第一時間想到“手足相殘”上,所以才會氣得頭腦發脹。
想當年,宣和帝也曾經曆過手足相殘,可他卻並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們重蹈覆轍。
宣和帝到了這個時候才隱隱的懷疑起,自己當年“秘密立儲”是否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父皇,兒臣懷疑,此事必定有人幕後搗鬼,想讓兒臣與幾個皇兄皇弟之間互相猜忌”四王爺這會兒已經不再說自己有多麼多麼委屈,多麼多麼冤枉了。他從宣和帝剛才的表情和語氣之中,已經知道了宣和帝不想再聽自己廢話了。
如果說太多,隻會適得其反。
四王爺見好就收,乾脆換了個方式,讓宣和帝知道自己仍是那個兄友弟恭的赤幾王。
宣和帝又何嘗不知道這點
所以他才會擔心,自己的幾個兒子會因為這些事而導致兄弟鬩牆,重走宣和帝他們那一輩的老路。
四王爺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從宣和帝那兒出去之後,便去見大皇子了。
大哥遇刺,他這個當弟弟的也是該去看看才是。
大皇子確實傷得很重,饒是這段時日住在宮裡,天天都有太來看過,卻也還是沒那麼快好。而且在宮裡做事有些束手束腳,倒讓他有那麼一絲後悔,早知道就不留在宮裡休養了。
宣和帝命令刑部和懷陽府尹到四王爺府上的事,京裡都傳遍了。
皇貴君又是親耳聽見宣和帝下的令,錦碩王根本沒辦法裝作自己毫不知情。
兩個王爺一見麵,赤幾王立刻就跟錦碩王表示,京裡那個駭人聽聞的滅門慘案與自己無關。
當著麵,又是在宮裡,錦碩王當然不能赤幾王說什麼,隻表示自己相信他的話。
兩人麵上都是客客氣氣,四王爺那一臉的擔憂不似作偽,錦碩王的大度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隻可惜,兩人心中各有考量,各有各的小九九。
在錦碩王心裡,想著的卻是滅門慘案與你無關,那麼派人行刺的事就與你有關咯
在赤幾王的心中,卻也一直知道他大哥沒什麼容人之量。
四皇子探望大皇子,向大皇子推心置腹,大皇子也表示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四皇子
兄弟怡怡的佳話傳到了宣和帝的耳朵裡,讓宣和帝十分滿意地點了頭,一直緊鎖著的眉頭也舒展了幾分。
這大概是宣和帝的這段時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四皇子從大皇子這裡出去之後,就去見了皇貴君。
皇貴君當時也在場,聽到了刑部尚書和懷陽府尹對太皇貴君所說的話這可比四王爺從外頭轉了不知道幾嘴聽來得更清楚。而且,四王爺今日既已進了宮,又來探望過大皇子,於情於理也是該到父後跟前走上一遭了。
四王爺一見到皇貴君按著規矩先行禮、問安之後,才將自己今日的來意說出來。
皇貴君本來就憋了一肚子話想要跟四王爺說,但大皇子還在宮裡,又是那種疑神疑鬼的性子,讓他確實很難辦。
現在四王爺主動到後宮裡來,明麵上是先探望了他大皇兄,之後才見的皇貴君。就算錦碩王心裡再不樂意,那也不能在這方麵上說什麼,倒是變相解了皇貴君的困局。
皇貴君屏退左右,這就小心地問起了四王爺,關於京裡的滅門案。
四王爺知道他父後想問什麼,無非就是想知道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罷了。
如果,父後隻有他一個兒子,隻為了他一個人謀劃,那四王爺絕對會對皇貴君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然而,他們之間畢竟還有個錦碩王在。
四王爺搖頭,麵容慘淡,“連父後都不信我,那誰還會信我呢”
一說到這裡,四王爺真是恨得牙癢癢的。
不管彆人信不信,他是真的遭了無妄之災。
皇貴君問的時候已經是想儘了詞,就擔心自己說出來的話會讓老四誤會了什麼。
然而,不管皇貴君怎麼斟酌措辭,聽在了四王爺的耳朵裡,那都還是一個意思。
“老四,父後不是這個意思。”皇貴君伸手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我隻是想了解清楚情況,好跟你一起想想對策。”
四王爺眼中閃過一絲暗芒,臉上卻仍是慘笑著,“還有什麼對策可想現在整個朝廷裡誰不知道我有嫌疑說不準京裡都已經有人拿這事兒說書了。”
皇貴君知道四王爺的顧慮不管他之前做的有多好,這件事情一出,他日後在彆人心目中的印象,都會變成是“滅門慘案的嫌疑人”、“行刺錦碩王的幕後主使”這些頭銜一個兩個的,都難聽至極。
宣和帝本身也是很在意這些虛名的,否則他在明明對錢正新十分厭惡的情況下,還硬生生熬到他臨死之前才動手,熬到他死了之後才料理錢家。
至於太皇貴君
叫皇貴君看來,雖然太皇貴君是宣和帝的親爹,但宣和帝對太皇貴君根本沒多少尊敬。如果不是因為怕被天下人口誅筆伐,他直接就要將太皇貴君打發到彆的地方去了。
皇貴君有些心疼自己的兒子,但他確實也像兒子說的一樣,暫時也拿不出對策來。
這件事總得謀劃一下才行。
但是,其中最關鍵的就是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四王爺所為。
是,與不是,所能備下的對策是截然不同的。
皇貴君這會兒並不想跟四皇子說教,反正事已至此,就算再說他什麼也沒用了,隻能朝前看。
不過,如果真的是四皇子所為,那麼大皇子遇刺的事
皇貴君腦子裡才剛出現這麼個想法,就立刻被他擯棄到了一邊。
兩個都是他的兒子,他自然不想看到兒子們手足相殘。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將四皇子從這件事裡摘出來,而不是追究這些。
“你彆胡思亂想。”皇貴君倒顯得能沉得住氣,“刑部不是沒查到什麼嗎”
“刑部當然查不到什麼”四王爺聲調拔高了一些,“我什麼都沒有做”
皇貴君本來看自己的兒子還算鎮定,心裡也是穩的,但現在聽到他有些情緒外漏,心自然也就跟著揪了起來。
四王爺是最像他們冷家人的,一直以來都很穩重,所以,就算大皇子是嫡長子,但宣和帝也是自己的這個四兒子有點兒期待。
大概是因為宣和帝自己始終無法成為這樣的人,所以才想看著自己的兒子成長起來吧。
皇貴君在心裡亂七八糟的想了一些,趕忙將四王爺安撫住。
“對刑部什麼都沒查到”皇貴君重複了一邊四皇子的話,而後眼眸深處飛快閃過了陰狠,“現在就要從那兩個衙役那兒問出他們究竟是受到何人的指使,為何要如此構陷你”
四王爺點頭,悶聲應了。他今日到宮裡來,主要也是為了要向父皇、父後訴說自己的冤屈,至於大皇兄那還真是順道看一看罷了。
反正,大皇兄對他,甚至還不如對其他幾個兄弟。
不過兩人上頭有父皇、父後,才得以相安無事罷了。
四王爺甚至很惡意地想過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大皇兄當真得以榮登大寶,那他的這條命恐怕就不保了。
他是從來沒指望過父後能為他籌劃什麼,畢竟在他上頭還有個大皇兄壓著。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知道父後很為難,也知道他大皇兄的性子不大能容人。如果父後幫襯了自己,大皇兄心裡定是會恨上父後
四王爺越想越覺得淒苦他本不欲爭奪這個皇位,但卻被他的嫡親兄長,硬生生地推到了這個位置上
皇貴君同四皇子又說了會兒話,四王爺的表情才沒有像剛才那麼難看了。
臨走之前,四王爺欲言又止地看了皇貴君好一陣子。
皇貴君知道他這個兒子的性子,有許多事總憋在心裡。今日情緒外漏,想來也是被氣狠了。
思及此處,皇貴君便淺笑道“皇兒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他們爹子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四王爺這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在皇貴君麵前拱手彎腰作揖。
皇貴君看到四皇子的這一連串動作,沒來由的下眼瞼跳了跳。
他的心裡有一個答案正呼之欲出。
“還望父後見諒,並不是兒臣有意想要隱瞞。”四王爺作完了揖便直起身子,直視皇貴君了。
皇貴君的下眼瞼又很快地跳了兩下,跳得他都想想伸手將之按住,但卻始終沒有出言阻止四皇子的話。
“隻是兒臣雖心有所疑,但確也並甚證據,隻能自己多加提防罷了”說著,四王爺自嘲似的笑了笑。
皇貴君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地響了起來,“皇兒疑心何人”
“這”四王爺呼吸一滯,神情一頓,在皇貴君的注視下,最後才開口道“父後,兒臣兒臣姑且懷疑大皇兄。”
四皇子的話音剛落,就聽到皇貴君尖銳的喊了一句,“皇兒慎言”
四皇子在心裡暗笑了一聲,麵上卻還是順著皇貴君的話應下了。
等到四皇子離開了之後,皇貴君才像是一下子泄儘了全身的氣力。回到了室內,皇貴君已不再像剛才那樣端著架子了,整個人倒像是跌坐在椅子上一樣。
一直在皇貴君身邊伺候的宮人見狀,也是心裡咯噔了一下,但卻不敢直接開口問。
四王爺的事,現在恐怕整個懷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四王爺才剛走,皇貴君就成了這樣
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太多,宮人覺得,自己少知道一些,可能還能活久一點。
宮人猜測的與事實全然不符,但他的感覺卻並沒有錯。
皇貴君現在哪有心思去管一個宮人想什麼
因為四王爺身上有嫌疑,宣和帝便命他這段時間不用早朝,也不用到衙門裡處理公務,美其名曰是休息。
四王爺知道,皇貴君這麼夾在他與大皇兄之間很難做。
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如非必要,他也是一點都不想利用父後的。
然而,他與大皇兄之間,父後隻能選一個。
不管是不是大皇兄所為,四王爺都要在皇貴君心裡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按照他大皇兄的性格,根本無需四王爺親自動手鬆土澆水,這顆種子也很快就會在皇貴君心裡生根發芽了。
如果此事當真不是大皇兄所為,叫皇貴君知道這件事,倒不是為了讓皇貴君與大皇子之間反目成仇。而隻是想讓皇貴君幫著自己看著一點大皇子罷了。
至於大皇子會因為自己今日見了皇貴君而“私下密探”衍生出什麼彆的想法,那就不在四皇子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滅門慘案”在京裡引起了很大的恐慌,犯人至今還沒有被抓到,一直逍遙法外。
京裡的平民百姓一開始都不知道這件事與宮裡的貴人有關,隻當是真有那麼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凶手胡亂殺人。
可自從刑部和懷陽府尹有過動作之後,京裡就像四王爺說的那樣,慢慢傳出了四王爺府與滅門慘案有關的消息。
如果說一開始,宮裡和朝堂都還沒回過神來,這會兒怕是再蠢都該覺出味來了這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但是
這個人是誰呢
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國
墨珣倒是還好,每日就是上朝、下衙、回家,逗弄逗弄夫郎,日子過得倒還舒坦。可與墨珣處在同一個屋簷下的越國公、趙澤林、林醉就沒這麼輕鬆了。
墨珣眼見著越國公似乎又愁白了幾根頭發,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將心裡的想法透露給他知道。
不管怎麼說,墨珣的想法在越國公看來,都是挺大逆不道的。
倫沄嵐是不知者無畏。
就算京裡有個滅門慘案,街頭巷尾全都在說,倫沄嵐也不過是覺得這件事有些駭人聽聞。但實際上,他心裡真正的懼意卻並沒有多少。畢竟他們現在住在越國公府裡,府上又有侍衛,還真是沒什麼可擔心的。
墨珣手裡沒有什麼證據,但隻憑著瞎猜倒也能摸到事情的幾分真相。
墨珣倒是猜到了這次的事情裡有不少人的手筆,一開始可能真的就像刑部查到的那樣,是兩撥人想要大皇子以及皇孫們的性命。可一擊失敗了之後,兩個幕後黑手就縮了回去。之後的動作,恐怕都是彆人在借題發揮了。
說不準,還有雅礱的手筆呢。
這個猜測,對墨珣來說隻有很小很小的可能性。
畢竟雅礱的那個大王,在墨珣看來,比宣和帝差了還真不止一星半點。
就算諢右圖真的跟京裡的某位聯手,想來應該也隻是被那位耍得團團轉才是。
墨珣琢磨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大對。
京裡的那位,是允諾給了雅礱什麼好處,才能讓諢右圖同意趟這趟渾水
如果雅礱的大王換成是墨珣,就算不用雅礱的鐵騎踏平大周,那也隻會先坐山觀虎鬥,至少要在老虎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才會橫插一杠子。就這會兒,京裡的那位能允諾什麼割地還是附屬國
這些都不合常理。
把大周折騰得四分五裂,對大周的人有什麼好處
除非是想卸磨殺驢。
雅礱大王難道被耍了一次還學不聰明
脾氣急,腦子又不好
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了。
墨珣時至今日才驚覺,自己的性子竟然像是不知不覺間溫和了許多。
如果是以前,墨珣遇見了這麼蠢的人,根本不會留情麵。就算現在奈何他不了諢右圖,但心裡恐怕也是會嘲諷兩句過過癮。然而現在,墨珣心裡隻剩下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1
說白了就是關我屁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