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這麼久?聽聞那壯壯的修為不太高,也不知能不能撐住?”
“你有所不知了,我剛才拿到的一手消息,聽說……那明鏡台上所有攻擊性的法陣,都被抹去了。”
“哦?是誰這麼貼心,這麼周到?”
“何止是攻擊性法陣,連那台邊的蓮花花瓣,都被儘數斬斷了。”
“啊?這又是為何?”
眾人正議論著,忽而聽到左護法關滄海的一聲渾厚的嗬斥:
“過來了!都噤聲!”
眾人的目光齊齊地落在那遠空中,正極速靠近過來的一顆小白點上。
就見那白色的一葉扁舟在視野中慢慢地放大,離腳下的玉石長階越來越近。
——千步。
——百步。
——十步。
眼看著就要落上青龍石台,那靈舟一個急刹,倏然調轉頭,往下飛馳而去。
圍觀眾人:……
“走了?”
“他就這樣揚長而去了?”
“他……這是何意啊?”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那白色的小舟,飛向了寒玉宮腳下的……那座仙山。
“仙山?”
“為何是仙山?”
“他不來寒玉宮,跑去仙山做什麼?”
寒玉宮偏殿內,靳言倏然睜開雙眼。
他神識鋪開,眼看著那笨蛋修士就快踏上寒玉宮的石階了,卻又眼睜睜看著他遽爾掉頭,徑直往仙山飛去。
震怒讓靳言幾乎控製不住體內靈力的暴動,頃刻之間,殿內便結滿冰霜。
淩冽的寒意迅速蔓延,凍裂那明鏡台,凍熄那青龍陣,凍得萬級玉石長階鋪滿冰霜
林澹雙手死死攥住麵前的船舵,用儘全力往懷裡掰,先在那玉石長階前完成一個高難度的靈舟漂移,接著一個俯衝,直直地砸向目的地。
守在仙山東側入口處的小閣樓裡的修士,原本正趴在桌邊打瞌睡,忽而被一聲巨響吵醒,嚇得跌坐到地上,重新爬起來時,就看到一個陌生麵孔的修士走過來,衝他咧嘴笑。
“……你是?”
那看門的修士視線越過林澹肩頭,先看一眼門外砸進地裡的靈舟,又重新看向林澹,“……有何貴乾?”
林澹從乾坤袋裡把那[寒玉門告天下書]取出來,翻開最新一條告示,遞給對麵修士,
“道友,你們這仙山,是在招聘園藝師吧?我是來應聘的。”
那看門的修士眯起眼,看向林澹遞過來的告書石,見上麵寫著——[仙山空中陽靈花園誠招園藝師]。
“啊……是。”
這是他們積素長老在動身去魔域之前,要他掛上去的告示。
他耽擱了一陣子,剛剛才掛上去,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修士尋過來了?
看門的修士將林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欲言又止,最終隻轉過身,領著林澹往裡走,
“道友,先隨我進去——”
——轟!
那修士話音未落,忽而遠天之上,一聲巨響傳來,仿佛天崩地裂般。
看門的修士和林澹嚇得同時往外跑,抬頭,就看到懸在頭頂的那座森冷巍峨的白色宮殿,劇烈搖晃著,簌簌落下許多冰霜。
白茫茫的霜雪,鋪天蓋地。
分明是夏末秋初的天氣,卻像是眨眼間進入寒冬。
林澹眯起眼,仰著頭,透過密實的霜雪,看向遠空。
就見那宮殿之上,浮現出一座山巒般巨大的虛影。
白色的虛影將整片天際鋪滿,遮天蔽日,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虛影雙眼微微睜開一線,垂眸睨向地麵。
林澹怔怔地回望著那白色的光芒形成的虛影輪廓,低聲呢喃,
“……仙子?”
第018章 第18章
林澹腦海中莫名地冒出這個念頭, 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
那自然不會是仙子。
遠空之上的那座巨大的白色虛影,雖然隻有一個大致的麵部輪廓,而且看起來麵容精致、長相雋秀,但是從五官還是可以明顯分辨出來, 那是個男修。
至於這世間, 有哪個修士膽敢在堂堂寒玉宮上方浮現出自己的法相來, 答案不言而喻——
“掌門尊上!”
身邊看守仙山入口的年輕修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叩頭,顫巍巍喊了一聲。
果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孤月真君, 寒玉門掌門。
回想到之前跪在玉石鎮的東門口,被對方那冰涼的劍刃抵住下頜的情形,林澹打了一個激靈, 跟著那看守仙山入口的修士一起, 並肩跪下來, 心裡開始打鼓。
“道友,靳掌門……他為何突然現出法相?”
林澹不會傳音入密,隻能湊到那修士邊上,很小聲地問了一句。
那年輕修士小心翼翼地往頭頂瞥一眼,然後低聲說:
“我才剛入門沒幾年, 這也是頭一回看到掌門尊上現出法相, 許是……有什麼重大的事項要交代?”
林澹聞言, 心裡越發忐忑起來——
有大新聞?應該……不會跟他重回寒玉門有關吧?
而就在寒玉門眾人跪了一地,紛紛屏息凝神, 等待掌門發話的時候, 卻聽遠天之上——
“唉。”
一聲歎息傳來。
緊接著,那法相便在眾人屏息凝神的等待中, 隨風消散了。
……隨風消散了?
為何掌門突然放出法相,最終卻一言不發,又將法相收回?
那短短一聲歎息,背後究竟隱含著怎樣的深意?
這個問題,林澹來不及細想,便很快被暫時拋去腦後了。
因為那看守仙山入口處的年輕修士,見“警報”解除,便站起身,重新領著林澹往廳堂裡走去。
路上,那年輕修士拱手道:
“在下寒玉門仙山、積素長老門下十三弟子,郝柯,暫無道號,敢問道友尊號,師從何處?”
啊……說起來,打從重新踏入這寒玉門地界以來,這一路上,林澹還是頭一次遇到一個正經問他名字的修士。
“尊號不敢當,隻有一個俗名,林小犬,無門無派,沒有師父。”
郝柯點點頭,心想那應當是個修為高深莫測的散修了。
他領著林澹去了一處石台邊上,要他往裡頭注入一縷靈力,測試一下修為。
林澹略微有些局促,但還是照做了。
“煉氣期?!”
郝柯瞪圓了一雙眼,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不然就是這探靈台壞了。
他把石台抱起來,用力拍了拍,剛想開口,林澹打斷他,
“不用測了,郝道友,我就是煉氣期。”
“這……我們這是仙山,你要去的,是空中陽靈花園,這個,你知道的吧?”
林澹自然知道,他還知道,如果想去那空中陽靈花園應聘,放在以前,最少需要元嬰境的修為才行。
這也是為什麼他之前一直在靈礦山搬礦,卻從不敢覬覦這座懸在頭頂的空中島嶼。
可是,這次顯然情況有所不同了。
“我看你們這最新的告示上,隻說了聘用園藝師,要求至陽道體,其他條件都沒寫?”
告書石上的那張“招聘啟事”,是在咪咪給了他那塊通行令牌之後,才發布的,而且剛好把“元嬰境以上修為”這一條給去掉了,再聯想到白貓離開前,丟給他的那一句“你應當知道去哪裡找我”,林澹這才來了這仙山,想要應聘那空中陽靈花園的園藝師。
當然,嘴饞那一整座山的鮮嫩欲滴的靈植,也是一層原因。
“啊,這個……”
郝柯看著那條告示裡的細則,一時有些為難。
這條招募園藝師的告示,確實是他親手放上去的,但是裡麵的細則,卻是他師父積素長老親自擬定的,郝柯當時發布的晚了,唯恐耽擱時辰,根本沒細看,直接就照著原樣發了。
如今看來,這很可能是他師父粗心大意,忘了注明對園藝師修為的最低要求,而他又疏忽瀆職,沒有複核,就這麼鬨了烏龍。
這事可大可小,已經正式發布出去的告示,涉及到整個宗門的顏麵,郝柯一個仙山的小弟子可擔待不起。
想到這裡,郝柯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冒出來,他安排林澹先在旁邊茶歇室稍事歇息,自己慌張去內室,手忙腳亂地給師父積素長老送去一張傳聲符,詢問此事該如何處置。
符文發出去,如石沉大海,沒有收到對麵任何回應。
郝柯又接連發了兩張符過去,依舊毫無音信。
他這才想到,算起來,師父現在應該已經深入魔域的核心地帶了,在那種滿是瘴氣和邪魔術法的地方,他的傳聲符應該根本就送不到對方身邊去的。
這……這該如何是好?
郝柯急得焦頭爛額,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最後叫來了大師兄裴宸。
裴宸看起來比郝柯年長幾歲,也沉穩許多,他在仙山負責統管整個陽靈花園的事務,這次要招募的園藝師,嚴格來說,就是他的直係下屬。
裴宸聽完郝柯的敘述,麵色陰沉,思忖許久,才說:“此事,事關本門的聲譽,切不可聲張。”
郝柯用力點頭,“我知道的,師兄。”
裴宸又道:“可有辦法,將那告示撤回來?”
郝柯聞言,鼻子眼睛都皺在一起,看起來快要急哭了,“如果那麼好撤回來,我還找你來做什麼?”
那可是上了告書石的告示,發布出去的那一刻,所有手中握有告書石的修士,就全都看到了。
寒玉門身為北鬥大陸第一大名門正派,多少雙眼睛盯著的,這種涉及宗門臉麵的告示,發布出去的時候必定要得到掌門的首肯,要撤回,至少也要峰主護法這個級彆的高層確認才行。
如今他們師父積素長老不在仙山也就罷了,偏偏積素長老的頂頭上司,玉焱峰峰主,也被掌門安排護送積素去魔域了。
如此一來,他們要撤回這條告示,想走正規渠道,那就必定要捅到頭頂的那座寒玉宮去,讓那位高居雲端的掌門尊上知道。
這……這怎麼行!
郝柯現在隻是回想到剛才孤月真君那鋪滿天際的巨大法相,都嚇得直打冷顫。
若是真的讓他為了這事去直麵那位真君,他怕是要當場嚇破膽、魂飛魄散的。
裴宸了然點頭,又思索一陣,然後說:
“既然這樣,那……隻有一個解決辦法了。”
“什麼辦法?”
郝柯緊緊盯住大師兄。
“將剛才過來的那個修士,直接招收下來,對外宣稱那招募告示已經辦結。”
“啊,這、這怎麼行?那修士……隻有煉氣期啊。”
“無妨,你將他交給我,我把園子裡前兩日空缺的那臨時雜工的職位交給他。
“臨時工嘛,短則三五日,長則半月,時間到了,隨便找個由頭將人打發了便是。
“那修士無門無派沒有背景,修為又低,要打發起來,應該很容易。
“至於那園藝師的空缺,待到師父與峰主回來,我們再求他們,向掌門再求一張新的告示,便是了。”
郝柯垂著眼想了一陣,最後緩緩點頭,“如此……如此甚好!就按師兄說的辦吧!”
隻要不讓他去直麵那位高高在上的掌門尊上,其他什麼都好說。
裴宸已然負手轉身往後門走去,“你儘快領他去園子找我。”
送走大師兄,郝柯回到茶歇室。
林澹正局促地坐在桌邊等候,看到對方進來,趕忙起身,正想問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就見郝柯三兩步衝上前,用力握住林澹的雙手,像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小犬兄,恭喜你,正式被我們仙山錄用了!”
“啊?”
林澹一時有點懵。
仙山這麼重要的地方,說錄用就錄用了?連個考核都沒有嗎?
他之前去靈礦山“應聘”,還被要求舉著幾千斤的石頭跑了幾裡地呢,怎麼這裡就測個修為,就通過了?
林澹正疑惑著,郝柯已經往他懷裡塞了個仙山的玉牌,然後不由分說扯著他出門,飛身往陽靈花園去。
陽靈花園建於仙山山頂,園子周圍富集了極為充沛的靈氣,靈氣凝聚成一團天然的屏障,籠罩在花園上空,不斷閃爍著緞帶般的七彩波紋,乍一看,像一顆巨大的水晶球。
踏入花園的那一刻,林澹怔住。
這裡……為什麼這麼熟悉?
啊。
這不就是他之前“斷片”的時候,夢裡去過的那座天堂般的花園?!
第019章 第19章
難道說, 那天晚上,他是誤入了這片花園,才意外遇上那位真君,然後拿到了那塊冷月寒玉石的?
“咕嚕、咕嚕。”
思忖之間, 忽而肚子裡傳來一陣叫聲, 林澹回過神, 揉了揉肚子,又舔了舔嘴角。
聞著那滿園充沛的靈力,肚子裡的饞蟲全被勾出來了,恨不能現在就衝進那園子裡去, 開啟吞噬萬物的神通,瘋狂乾飯。
最終將暴漲的食欲壓製住,林澹抬腳往那園子裡走去。
“哎!等等!”
剛走了一步, 手臂被身後的修士用力拉住了。
林澹茫然回頭, 看向郝柯, “不是去陽靈花園麼?”
郝柯這時繞到林澹身前,擋住他前行的路,然後抬起手臂,將他往另一個方向帶,
“那個, 小犬兄, 你雖說是被陽靈花園招募, 可是,你的情況, 與一般的園藝師有所不同, 那個……你先隨我去旁邊的茶歇室吧,咱們坐下聊。”
林澹:……
短短一上午時間, 這是他第三次被請進茶歇室了。
再一次走進逼仄的茶水間,林澹看到個瘦瘦高高的男修,正端著個茶碗坐在桌邊。
郝柯領著林澹上前,介紹:“這是我的同門師兄,積素長老座下大弟子,裴宸。
“大師兄負責統管這整座園子。”
啊,那就是以後的頂頭上司了。
林澹恭敬地朝對方拱手一禮,問了聲好。
裴宸眼皮也不曾抬一下,隻是淡淡地從鼻腔裡應了一聲,然後抬起一根手指,丟出一張陽靈花園特製的白玉令牌。
林澹慌忙抬手,將那巴掌大的令牌接住,看到上麵寫著一個醒目的“臨”字。
他眉頭擰起來,有些困惑。
以前在靈礦山搬礦的時候,他也被分發過這種白玉令牌,類似穿越之前世界的工牌,出入“門禁”用的,分成甲乙丙丁四個等級。
他之前的令牌上寫的是個“丁”,最低一等。
現在這個“臨”……
林澹正想開口問一句,卻見對麵的裴宸已然像趕蒼蠅似的擺擺手,“彆杵在這了,領了牌子趕緊走。”
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瞧過林澹一眼。
林澹的問題被噎回去,有點懵懵的看向那滿臉寫著不耐煩的修士。
郝柯見狀,忍不住傳音入密,問裴宸:“大師兄,為何……擺出這般高冷的姿態?”
雖說寒玉門的仙山對於外人來說是高不可攀的地方,也常常被人說裡頭的修士自命清高不可一世。
可是那其實隻是因為入門門檻太高,導致修界形成了一些刻板印象,其實對於進入山門的修士,無論尊卑,他們的態度都是很和善的。
裴宸師兄就算平時不苟言笑,也很少像現在這樣故意將人冷落的。
聽到郝柯的問題,裴宸表麵上仍舊維持著冷酷的神情,傳音入密時,聲音卻明顯聽起來有些拘謹和局促:
“不是……那個……小師弟,你怎麼還不明白,他既是我們為了那張告示而臨時招來充數的,那遲早會被辭退,既如此,自然是從一開始就要對外釋放出對他並不滿意的信號來,往後才好理直氣壯地趕人,不是嗎?”
郝柯心想,可是這茶歇室裡就我們三個,演戲也不用演得這麼完整吧?
但是大師兄畢竟是為了他闖的禍在兜底,這種質疑的話郝柯自然沒辦法問出口,隻好轉身,領著林澹往外走。
林澹感覺到老板好像不太喜歡他,雖然有一點困惑,又有一點失落,可也並不惱,隻是好脾氣地笑著應了聲是,將那令牌掛在腰間,朝著對方恭敬行禮,然後轉身跟著郝柯往外走去。
繞開那大片的肥沃花園,林澹最終被帶去了最角落裡,單獨隔開的一塊小菜園。
那小菜園的靈力相較於邊上的花園要稀薄很多,裡頭隻稀稀拉拉地種了幾顆小菜苗,葉子都蔫蔫地耷在地上,看起來和荒廢的田地沒有太大區彆。
這……實在很難相信竟然是陽靈花園的一隅。
郝柯把林澹帶到菜園裡,隻說讓他先熟悉熟悉環境,便很快離開了。
林澹獨自走進那菜園,茫然四顧,在角落裡看到個修士正躺在地上曬太陽,腰間彆著的令牌上,和林澹一樣,寫著一個“臨”字。
林澹走上前,笑著朝對方打招呼,又自報姓名。
那修士將臉上蓋著的草帽摘下來,看向林澹,“新來的?”也報上名字,“吳超。”
林澹正想問對方可有什麼工作可以一起做,就見吳超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地,
“這兒還有空,來,一起躺。”
林澹:?
“吳兄,咱們,不上工的嗎?”
吳超笑起來,捏起自己腰間的玉牌晃了晃,“上什麼工,看到這個臨字了嗎,咱們的工作就是混吃等死。”
“……混吃等死?”
“昂,”吳超抬手,指了指隔壁花園,“看到最邊上那塊種著火焱蘭的地了沒,上個月那裡的園藝師移植的時候不小心弄死了兩株,先前在你這個坑位上的兄弟,就被拉出去頂包,當天晚上就被趕出去了。
“所以啊,咱們這個位置,做不做工都一樣,什麼時候走,取決於那裡頭的幾個被特殊關照的園藝師什麼時候犯錯,懂?”
到這裡,林澹恍然明白過來,他這個職位,就跟穿越以前的世界裡,那些背黑鍋的實習生一樣的。
這就難怪他一個煉氣期的修士,能被這麼順利地招收進來了,原來是急缺一個背鍋俠?
可是,哪怕是個負責背黑鍋的實習生或者臨時工,也是拿工資的,好像也沒有躺平了完全不乾活的道理。
林澹抬頭,就看到那片花園上空,正不斷地有修士騎著靈獸或是飛行法器,來來回回盤旋著,
“這樣躺平了不乾活,不會被仙山上巡邏的弟子追究責任嗎?”
“追究什麼?”吳超擺擺手,“咱們這塊鳥不拉屎的地方,那些仙山的正統弟子根本瞧也不會多瞧一眼的,更不要說專程飛過來一趟……”
吳超話音未落,忽而頭頂上打下來幾道陰影,緊接著便是一重重帶著淩冽寒意的威壓,同時逼近。
兩人抬頭,就看到原本正散布在仙山上空,四處巡邏的六名內門弟子,不知何時,都齊聚在了這小小一塊菜園的上空。
吳超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騰的一下從地上彈起來,雙腿發抖,正要顫巍巍跪下去,視線瞥向林澹,愣住,
“你、你怎麼……變樣了?”
林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想起來,他從進入寒玉門地界開始,就一直用著喬裝符,從頭到尾將自己的長相和氣息掩藏著。
現在喬裝符的生效時間到期,他變回了真實的樣貌,恢複了原本的氣息。
懸停在半空中的仙山弟子,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看向林澹,傳音入密,竊竊私語:
“至陽道體?”
“竟然……是地級以上的至陽道體?”
“不,遠不止於此,這陽氣的濃鬱程度……恐怕,是地級中的極品!”
林澹自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可是那些弟子看他的眼神,他卻看得清楚——
那是一種,類似豺狼虎豹看到小羔羊的目光。
嘶。
林澹被盯得脊背發涼,頭皮發麻,心想,他隻是用了個喬裝符,應該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名,怎麼就引來這麼多巡邏的弟子圍觀?
難道是他犯了其他什麼事,自己都沒發現?
林澹內心糾結,一時之間不確定自己應該先主動為喬裝符的事道歉,還是應該等頭頂的“巡邏隊”發話,再隨機應變。
雙方正僵持之際,一道雪白的身影落下來,不偏不倚,停在林澹麵前。
看清那白色的小身影,林澹雙眼放光,
“咪咪!”
第020章 第20章
那六名巡邏的仙山弟子, 同時將目光從林澹身上,挪到他麵前的小白貓身上。
緊跟著,六名弟子的目光,從看到獵物的豺狼, 瞬間變成了被猛虎盯住的獵物。
他們畏畏縮縮地收回了自己的威壓, 接著麵麵相覷, 互相交換了眼神之後,一言不發,同時調轉頭,離開了林澹所在的那片小菜園。
吳超癡癡傻傻地站在原地, 抬頭看一眼天上那“巡邏隊”消失的方向,又垂下視線看向那一人一貓,滿臉震驚——
這個新來的和自己一起背鍋的兄弟, 到底什麼來頭?為什麼就能引得全部六名巡邏弟子, 同時趕過來圍觀?
還有那貓, 就更離奇了。
這仙山的靈獸早就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往常連隻小麻雀都看不到的,怎麼可能有貓出現?
陽靈花園邊上,有個三層的八角樓,叫陽靈仙閣, 是用來處理陽靈花園相關事務的地方。
郝柯把林澹送去那“臨時工”專用的小菜園之後, 轉頭就來到這陽靈仙閣的頂層, 找到大師兄。
大師兄裴宸此時掌心托著一塊玉玨,上麵刻著繁複的紋路, 紋路上散發的光芒投射到半空中, 形成一張懸浮的金色法陣。
“這張契約法陣,是我這裡最高級彆的, 我們找個由頭,儘快讓林小犬將這契約簽了,將人辭退,送出寒玉門地界,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裴宸說著,一抬手,將那懸浮的金色法陣送出去。
郝柯抬手將那法陣托起來,雖然覺得如此對那個老實的年輕修士,有些不厚道,但又確信這是目前的權宜之策,便隻點頭,“一切,謹遵大師兄安排。”
“大師兄!”
“大師兄!”
兩人正商量著,忽然門外掀起一陣陣的寒風,刮得門框咯吱作響,緊接著,六個修士騎著飛行法器和靈獸,齊刷刷衝進來。
“六師兄、七師兄、……、十一師兄?”
郝柯一個一個看過去,下巴一點點掉下去。
負責巡山的六個師兄,全部一起趕過來了?什麼事值得大家同時放下巡邏工作,爭相趕來?
“至陽道體,是至陽道體。”
“地級以上,有地級以上了。”
“不止,那氣息,恐怕是很多年都沒有遇到過的,地級中的上品。”
裴宸聽著他們那沒頭沒尾的話,手指不自覺收攏,緊緊攥住掌心的那冰涼玉玨,眉頭擰起來,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想,但麵上仍舊勉強維持著鎮定,問:
“究竟何事,老六,你來講,挑重點說。”
巡邏隊隊長六師兄這時上前一步,道:
“大師兄,今天新招入東南角小菜園裡的那個修士,他、他是地級至陽道體啊!”
啪!
話音未落,裴宸將手中玉玨直接捏碎了。
他雙唇顫抖,瞪圓了一雙眼,眼珠外凸,
“怎、怎麼可能?不……這不可能!他的臨字令牌,還是我親手發的,他若果真是地級至陽道體,我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千真萬確,大師兄。
“是那修士用了喬裝符,掩藏了自己的氣息,因而至陽道體的級彆被一同壓製住了,所以大師兄一時之間被蒙蔽,也屬正常。”
六師兄解釋完,滿心以為,大師兄相信了自己的話,會轉憂為喜,立即想辦法將那臨級令牌升級成正式的仙山令牌,將這麼個寶貝修士留在他們園子裡。
可是,沒有料到,大師兄聽完之後,卻是渾身都顫抖起來,搖著頭,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語:
“這……果真是地級?如此一來,讓我如何下得去手……如何下得去手啊!”
陽靈花園東南角的小菜園。
林澹目送“巡邏隊”離開之後,一時有點懵,但很快又回過神來,衝到白貓麵前去,蹲下來,
“咪咪,你真的在這裡?我好……”
“想你”兩個字,在林澹嘴邊繞了兩圈,最終被他咽進肚子裡。
他抬手,想去抱貓,貓咪眯縫起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後身姿輕盈地從林澹手臂之間繞開,徑直往菜園邊上的竹屋後頭走去。
林澹眼看著貓咪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慌忙和吳超交代了一聲,便追著貓去了。
追去那竹屋後頭,就看到貓咪端坐在那裡,依舊是眯縫著眼,滿臉怒氣,瞪著他。
林澹看著貓貓的生氣臉,忍不住笑出聲,蹲下來,伸出一根手指想揉貓咪脖頸處的絨毛,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來,最終隻說:
“可算找到你了。”
——一派胡言!
——你何曾找過本座?
——本座讓你去寒玉宮,你卻來了這鳥不拉屎的破菜園子!
“你為何如此蠢笨?!”
貓咪開口,奶聲奶氣的,講出的話卻是藏刀帶鋒。
林澹有點懵,抬手揉了揉頭,
“怎麼又罵我?你讓我來尋你,我這不是找到了?”
——是你找到的我?
——這分明是本座自己找過來的!
這種反駁的話,堂堂靳掌門是絕不可能講出口的,所以他隻是冷著臉說:
“你手上握著那冷月寒玉石,為何不去寒玉宮,找那位掌門,兌換那玉石背後的好處?
“偏偏要來這菜園子裡,做什麼臨級短工?”
“啊?”
林澹已經從那告書石上知道了,那冷月寒玉石背後可能隱含著一些好處,可以去寒玉宮找那位高高在上的掌門兌換。
可是,林澹從來沒想過要去寒玉宮兌換。
這些天上掉餡餅的事,他不太敢接,總覺得拿了心裡也不踏實,而且……
“那位掌門,看起來,好像脾氣不太好,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我還是不要去招惹了吧。”
而且他還吃了人家一座山又啃了人家一扇門,萬一去了那宮裡被認出來,追究責任,他現在可賠不起。
白貓聽完他的話,忽而怒氣值飆升。
周圍的空氣頃刻間便冷凝起來,地麵都凍出一層淡淡的冰霜。
“一派胡言!脾氣不好?不好相處?你連去寒玉宮見他尚且不敢,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他評頭論足!”
貓咪周身帶出來的威壓,激得林澹抖了一下,他下意識伸手想去揉一揉貓咪的脖頸,安撫一下。
“莫要碰本座!”
貓咪抬起爪子,欻一下,一巴掌糊在林澹手臂上。
林澹腕上頃刻出現三條血印子,條件反射地收回手臂,再抬頭,貓咪已然飛身離開。
“咪咪!”
林澹喊了兩聲,叫不回來,滿臉迷茫地站在原地,看向白貓消失的方向。
他就是講了兩句靳掌門脾氣不好,又不是說的咪咪,乾嘛這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