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2 / 2)

修為這樣懸殊,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在現在這樣心慌意亂的情況下,靳言一旦釋放出自己的靈力, 哪怕隻是一絲一毫,都很有可能會誤傷麵前這笨蛋修士。

靳言害怕對方受傷,根本不敢冒險, 所以哪怕被對麵扣住後頸, 這樣強吻, 他也不敢用靈力。

不用靈力的後果便是——

他隻能忍受自己最不喜歡的那件事——

被對麵死死拿捏住,不管是身體,還是一顆心。

“嗯……”

對麵溫熱的唇舌侵入,逐漸攻城掠地,剝奪了靳言的呼吸, 讓他胸口窒息, 眼前眩暈。

天旋地轉之間, 靳言手指緊緊扣住對方肩頭的衣衫,攥出層層褶皺。

他閉上眼, 眼睫輕輕顫動, 像隻想要努力振翅飛起的小鳥雀,卻因為對麵的禁錮而被迫停留在原地, 隻能不斷地扇動羽翅。

因為不習慣被強行侵入的感覺,所以內心不斷抗拒著,可身體卻在這親吻中逐漸軟下來,原本緊繃的腰腹肌肉也一點點鬆懈。

然而這鬆懈隻持續了片刻,感覺到對麵進一步的動作,靳言身體上每一塊肌肉都再次緊繃起來。

和靳言的不適應與默默承受不同,林澹顯然非常享受這個親吻,而且沉浸其中,一發不可收拾。

他吻得忘情,原本禁錮住對方腰身的手,便不自覺地,循著本能,一路往下去,最終隔著薄紗外衫,握住一處飽滿緊實。

靳言驀地睜開眼,眼睫劇烈顫抖著,怒目瞪向對麵那張無限放大的臉。

——混賬!

——誰許你如此肆意妄為!

——將手鬆開!

內心叫囂著,靳言卻終究是不敢拿靈力壓住對方,隻能將手握成拳,用力捶打對方肩頭。

親吻的窒息中,渾身酥軟,拳頭落在林澹身上,沒有太多警告意味,反倒像撒嬌似的。

對麵沒有鬆手,越發肆無忌憚……

靳言果真要惱了,雙手同時用力,拚儘全力將對方往外推。

撲通!

這一次,林澹被他輕鬆推開,仰麵朝天,直挺挺倒在地上,震起周圍一圈紅色小靈花。

靳言:?

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沒控製住靈力,將威壓釋放出來,震暈了對麵這笨蛋。

但這想法很快被靳言自己否定了。

對麵不是被他震暈的,這分明……是自己昏睡過去了。

靳言擰著眉頭,緩步走到林澹身邊,蹲下來,仔細查探一番——

氣息還算平穩,隻是渾身滾燙,皮膚泛著潮紅,不像是被靈力誤傷,倒像是……醉酒似的。

靳言不是第一次遇到對方這樣昏睡的情況了——這似乎是這笨蛋每次釋放出自己的神通之後,會產生的後遺症。

想到這裡,靳言輕歎一聲,重新站起身,抬起手指,用靈力將對方輕鬆托起來,送上那張玉石榻。

緩步走到那床榻邊上,靳言垂著眼,靜靜注視著對方的睡顏。

——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倒是沒有那樣笨。

——倒是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鼻梁高挺,下頜線條硬朗。

靳言抬起手,指尖送出一絲靈力,在對麵臉頰上輕輕描摹著,從眉眼,到鼻梁,再到雙唇……

想到那雙唇柔軟溫熱的觸感,靳言指尖輕輕彈動,險些沒控製住靈力,傷到對麵。

感覺到冰冰涼涼的靈力撲在自己臉上,昏睡中,林澹眉心蹙了蹙,像是下一刻便要醒過來。

靳言慌張地收斂靈力,對麵卻又將臉轉向靳言的方向,循著那一絲涼意,抬起手,攥住靳言的衣擺。

“仙子……”

靳言的臉有點黑,開始在心裡合計著,等這笨蛋醒過來,要與他約法三章,頭一條,再不許喊本座仙子。

正不著邊際地想著,忽而神識一動,靳言隱約嗅到腳下傳來一絲十分異常的氣息。

那氣息隱約是從寒玉宮腳下的仙山山腰處傳來的,非常微弱,隻是一閃而過,很快便消散了,再要將神識探出去,便無論如何,都捕捉不到了。

如果放在其他修士身上,嗅到這樣轉瞬即逝的氣息,或許隻當自己一時心緒不穩,產生了錯覺,不會太放在心上。

可靳言心思縝密,斷然不肯放過這一絲絲異常。

他眉心輕擰,調動靈力,轉身便要往仙山山腰處趕去。

隻是剛要飛身而出,驀地想到什麼,又退回到床榻邊,定定望了片刻那仍舊處於昏睡中的修士,靳言抬手,將自己的恩賜劍擺在對方身側,這才轉身離開

仙山山腰處,寒衣洞。

積素獨自坐在石台上,斜倚著洞穴內壁,手中捏著玉壺,正獨自飲酒。

他心裡不痛快,卻無人可以訴說,便隻能不斷地灌酒,時不時發出幾聲冷笑,也不知是在笑其他人,還是在笑自己。

“心有不甘,便講出來,何必要獨自喝悶酒?”

一道聲音在識海中突兀地響起。

積素眼眸微微眯縫起來,頃刻間調動靈力,探入識海中,

“……誰?!”

那聲音卻不再繼續說話了。

積素並未就此放過對方,迅速將自己的識海翻個底朝天,最終在一處角落裡,尋到一團黑乎乎的霧氣,

“你是誰?”

被找到了藏身處,那團黑霧絲毫不慌,隻是依舊用平靜的語氣回:

“我……是你。”

積素狐疑地看向對方。

有一瞬間,他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這是他的心魔。

但他很快把這念頭壓下去,一個多的字也不想與對方多說,隻沉聲說:

“從我識海中,滾出去!”

那黑霧聞言,懸在空中,一動不動。

積素抬手,送出一縷靈力,那靈力在識海中凝成無儘劍氣,朝對麵黑霧直刺過去。

黑霧頃刻間被他的劍氣打散,但積素可以確定,對方並未從他識海中徹底消失,隻是暫時隱藏蹤跡罷了。

重新凝聚起新的劍氣,積素正想要將自己的識海掃蕩一遍,這時,洞府外的一道氣息,讓他頃刻間收了手,

迅速將神識從識海中抽離出來,回到現實世界,積素丟開酒壺,一躍從石台上跳下來,撲通跪在地上,

“尊上!”

靳言一言不發,緩步走近。

積素垂著頭,感覺到對麵釋放出的淩冽寒意,一點一點將他這空曠的洞府都凝結出一層厚實的冰霜。

一雙素白的靴子踩在那冰霜之上,發出“卡茲”聲響。

那靴子最終落在積素視野內,踩碎他麵前的冰層,絲絲裂紋如樹葉脈絡般往四周蔓延出去。

饒是積素也是師承祖師爺寒燈真君,同修那寒玉心經,同為至|陰|道|體,可此刻也被對方的威壓和極寒之氣凍得渾身顫抖,險些沒能護住心脈。

“哢。”

冰涼的劍柄抵住積素下頜,嚇得他原本戰栗的身體都仿佛被凍住了,再不敢動彈。

劍柄周圍,劍氣微微向上,逼迫著積素抬起頭,與靳言對視。

靳言的眉眼冰冷,如雕塑般,看不出悲喜,隻定定地望著下方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冷冷道:

“之前在寒玉宮正殿,那玉石階前,本座說過,你敢碰他,本座絕不姑息。

“昨晚,你做了什麼?”

昨晚,積素在陽靈花園邊上的小菜園子裡,假扮做林壯壯心心念念的那仙子的模樣,想要去挑逗對方。

這種事情,就在寒玉宮腳下,堂堂靳掌門,巔峰渡劫境大佬,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尊上……”

積素顫抖著聲音,喊了對方一聲,便再沒有多的話。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也沒必要替自己辯解,他做的一切,靳掌門必定都是清清楚楚的。

在他踏入那小菜園的時候,就該清楚,這場責罰,早晚都要到來。

“是卑職一時糊塗,釀下大錯……

“卑職懇請尊上,網開一麵,求尊上,念在往日……”

“——積素。”

知道對方想要打出那張牌,靳言在對方話音落下之前,直接冷冷打斷他。

感覺到周遭寒氣更重,積素慌張噤聲,隻顫巍巍望著對方。

靳言聲音平緩,無波無瀾,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林壯壯,是本座的逆鱗。

“你碰了,便再無‘網開一麵’的可能。

“你我二人往日的師兄弟情分,沒有用。哪怕是師父返魂,來替你求情,也絕無轉圜餘地。”

聽到這裡,積素是絕望的,他一張驚慌失措的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儘了。

他知道壯壯對掌門很重要,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那修士……竟是比死去的師父,在掌門心中的份量,還要重得多!

“尊上……”

積素剛開了個頭,倏然之間,瞳孔驟縮。

北鬥大陸,人儘皆知,孤月真君,一襲白衣,執雌雄雙劍。

真君長使雌劍,卻從不見雄劍利刃出鞘。

原因很簡單——

那雙劍,雌劍名曰恩賜,雄劍名曰解脫。

當敵人看到雌劍“恩賜”出鞘,應當慶幸自己得到恩賜。

因為,這世間,正麵見過雄劍“解脫”的劍光的,沒有一個,有機會活下來。

而此時,靳言長袖一揮,電光火石之間,雄劍劍刃出鞘。

在積素尚未回神時,那銀白的劍氣,已然直刺入他眉心!

第066章 第66章

銀白的劍光, 自積素眉心,直竄入他識海之內。

一瞬間,他像一具傀儡似的,跪在原地, 一動不動, 連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喉嚨裡因恐懼而發出“嗬嗬”聲, 雙目圓瞪,他直勾勾地看著前方,視野裡卻是一片漆黑——

在劍光刺入的瞬間,他便看不見, 也聽不到,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已然死在了解脫劍的劍刃之下。

然而, 下一刻, 意識倏然回籠。

身體仿佛被從黑色的皮袋中丟出來, 窒息的感覺瞬間消失,積素趴在地上,渾身戰栗著,大口大口地呼吸,同時下意識調動靈力於周身關竅, 試著調息。

靈力探入識海, 積素一怔——

剛才躲在他識海中的那團黑霧, 消失了。不隻是像之前那樣隱匿起來,而是……連氣息都潰散得乾乾淨淨。

積素驀然明白了什麼, 猛地抬頭, 就看到解脫劍指的方向,一灘黑水積在地上。

解脫劍此時已然歸入劍鞘內, 儼然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樣——

所以,一開始,雄劍劍光正麵所指的目標,就不是積素的性命,而是他神識內的那一團黑霧。

此時黑霧被抽離識海,細看之下,積素才辨認出來,那不是他的心魔,而是……

“引魂魔?”

引魂魔,入魂而活,出竅即死。

這魔物本身魔性和靈力都不強,像一枚蠱蟲似的,但是一旦侵入修士識海之內,若讓他占據了上風,擠占了修士身體的控製權,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很像奪舍,可又比奪舍更可怕——奪舍是低階術法,一般修為達到元嬰境以上的修士,便很難被奪舍成功了,可這引魂魔,一旦讓它尋著機會進入識海,遇到對方意識薄弱的時候,哪怕是分神境,甚至大乘境,都有可能被它蠱惑,成為它的傀儡。

這顯然是之前在魔域調查那傀儡絲一案的時候,積素為了活捉那魔頭,險些被暗算至死時,那魔頭背後的推手,暗中在他識海中種下的。

他竟然從頭到尾,毫無察覺,甚至將這引魂魔直接帶入寒玉門地界!

想到這裡,積素雙手緊緊握拳,恨得牙關緊咬。

如果不是掌門及時發現,將這魔物清除,那很可能,要不了多久,積素就會陷入魔障中,神魂都被對方操控……

“是卑職大意失職,卑職甘願受罰!”

剛才因為“調戲”壯壯的事,哭天搶地地求饒,此時因為傀儡絲一案失職,又如此大義凜然了?

靳言心中腹誹,但麵上仍舊冷冰冰的模樣,淡道:

“引魂魔一向狡猾,一旦近身,哪怕是分神境,都有可能被趁虛而入,以你的修為,被侵入,也無可厚非。”

“尊上,我……”

積素暗自鬆一口氣,可剛要再說什麼,卻聽靳言話鋒一轉,

“但此事終究是你追擊窮寇,誤入對方陷阱,才引火上身,你並非全無過錯。”

積素將額頭重重磕在結滿冰霜的地麵上,“無論尊上想要如何責罰,屬下悉聽尊便!”

靳言公事公辦地繼續說:“傀儡絲一案,燃天會繼續跟進。從今日起,你暗中護著他,保證他的安全,將功補過。”

積素聞言,驀地抬頭,滿臉震驚地看向靳言,“尊上,屬下、屬下……”

他和燃天關係敏感,從前讓對方暗中護衛他,積素已然不情不願,如今竟然要顛倒過來……

積素支支吾吾許久,見靳掌門臉色變得陰沉,儼然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樣,便隻好咬牙,講心裡話直接挑明:

“屬下不願意護衛神焱峰峰主,煩請尊上……”

“此事無可更改,你若不願,那這次引魂魔之事,就按重大失職論處,你去戒律堂領罰,自廢三成修為。”

……三成修為?!

積素驚得許久講不出話來,可剛才“甘願受罰”和“悉聽尊便”的話都說過了,這時候根本無可辯駁,最終隻能在廢掉自己的修為和保護那人周全之間,勉強做出選擇,

“屬下……願意護衛峰主,保他周全。”

靳言淡淡應一聲,抬眼看向積素背後那歪歪倒倒滿床的空酒瓶,終是念及舊日情分,多了幾分不忍。

他垂下眼,看向仍舊顫巍巍跪在自己麵前的那瘦弱身影,輕聲喊:“小素。”

這是靳掌門許久不曾稱呼過的,積素兒時的俗名——自從積素騙了燃天與他雙修之後,靳言便隻以“積素”這個尊號稱呼自己嫡親的小師弟了。

乍然聽到自己的乳名,恍如隔世,積素喉頭哽了哽,“師……”

一聲“師兄”,他終究不敢再喊出口,最後隻改口,“尊上。”

靳言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

“昨晚,在那小菜園,你演的那一出戲,從頭到尾,就不是為了壯壯,是嗎?”

被一語挑破心思,積素心頭一緊,呼吸都凝滯。

他以為……自己這些壓在心底的心思,根本沒人能看透,可沒想到,掌門竟然……

但是轉念一想,積素又自嘲地笑了——

是啊,他早該猜到的。

他在掌門眼皮子底下,假扮作林壯壯朝思夜想的那位“仙子”的模樣,甚至出言挑逗,如此出格的事,掌門看在眼裡,為何卻不出手阻止?

因為掌門從一開始就篤信,積素不會,也不敢對林壯壯做什麼出格的事。

但凡積素當時真的對林壯壯做了什麼,掌門根本不可能忍到現在才來他洞府發難,恐怕昨天晚上,當場就一道劍光打下來,劈得積素原形畢露了。

掌門不曾出手,因為掌門很清楚,積素會那樣出現在林壯壯麵前,一則,積素就是這樣嬌縱又愛挑事的性子,二則,更重要的一層,是積素在試探。

當然,他試探的,不是林壯壯,也不是靳掌門。他想要試探的,是始終默默站在園門外旁觀的那一襲紅衫。

他失敗了。

他想要那一襲紅衫給他的回應,對方一絲一毫,也沒有給他。

直到他獨自在此喝了這許久的悶酒,對方都不曾出現……

這些心思,原本混著那些酒水,一起被積素灌進肚子裡去了,如今被掌門提起來,滿腹的委屈,便再也壓不住了。

他頃刻間紅了眼眶,像小時候,尚未拜他爹為師時那樣,輕聲喊:“阿言哥哥……”

靳言輕歎,收起手中劍,在積素身邊坐下來。

對於這個小師弟,靳言心中是有愧的。

師娘臨走前,曾托付靳言照料好他,可那時靳言和師父賭氣,離開了宗門。

後來師父舍命救下靳言,身消道隕前,再次懇請他照顧小素,然而靳言根本不懂得如何照料,隻一味地縱容嬌慣對方,對方要什麼,他便給什麼,這才將對方養成了如今這樣脾性。

當然,積素早已經自立門戶,不再需要靳言的監護,隻是這份愧疚,卻始終埋藏在靳言心裡。

積素膝行到靳言身邊,虛攬住對方膝頭,輕枕在上麵。

靳言抬手,輕輕撥開對方額角被淚水沾濕的白發,

“小素,一味地欺騙、試探、強迫,靠這些手段,是不可能得到一個人的真心的。

“更何況,你想要的,還是書彥那樣寧折不彎的一顆心。”

積素聞言,轉回頭,“可是……”

他想說,可是他爹當年就靠這樣的手段,騙取了許多真心,但最終沒能把這樣反駁的話講出口。

就聽靳言又說:

“如果你用這些手段,果真能騙到書彥的真心,那他的真心,未免太賤。”

積素猛地一驚,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靳言。

靳言緩聲說:“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用手段騙到的虛情假意,還是用真心換到的一顆真心?”

積素雙唇翕張,許久講不出話來。

靳言點到即止,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公事公辦地說:

“不過,無論你是否為了試探書彥,你都不該去招惹壯壯。

“我說過,你動了壯壯,我絕不姑息。”

積素這時垂下眼,替自己辯駁:

“我隻是……見他木訥,想逗一逗他罷了,不管他會否將我認錯,我都沒打算碰他……”

靳言這時眸光沉下來。

他當然知道積素不會碰壯壯,可那修士雖然確實又木訥又笨蛋,但是這事他講可以,其他人若要講了,靳言便不樂意了。

感覺到靳言周身散發出的寒意,積素知道自己說錯話,一個激靈,嚇得慌張地從對方膝頭退開了。

就聽靳言冷冷說:

“從今日起,本座將陽靈花園與那菜園收回。

“你若再敢動他一根發絲,這整座仙山,本座便一並收回了。”

積素聞言,大驚失色。

他也是修習寒玉心經的,也受極寒之氣困擾,這陽靈花園裡的靈植,於他而言,便是保命的丹藥,如今被乍然收回,那和去了他半條命,有何區彆?!

“掌門、尊上、師兄、哥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能收回……”

“嗷嗚——!”

積素講到一半,頭頂上,一聲野獸的嚎叫,打斷了他的哭求。

積素茫然抬頭,朝寒玉宮中那叫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什麼?”

靳言扶額,歎息一聲。

積素越發迷茫,轉回頭看向靳言。

靳言這時已經提劍起身,往洞府外飛身而去,丟下一句:

“抱歉,是我家……狗子。”

靳掌門家的“狗子”,在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之後,醒了過來。

他環顧四周,入眼儘是白色的綃紗。

那些綃紗周圍縈繞著銀白的光澤,無風自動。

背後冰涼堅硬的觸感,讓林澹第一時間明白過來——

他躺在掌門尊上的那張寒玉石床榻上!

這是他能躺的地方嗎?!

林澹嚇得騰的一下從床上彈起來,抬腳就要往床下衝,剛翻了個身,被一道無形的結界給攔下來,緊接著,一把熟悉的玄鐵劍懸浮在他眼前。

“……恩賜?”

林澹輕喊了一聲。

恩賜劍在空中抖了抖,像是在回應他的呼喚,甚至將劍柄往林澹麵前歪了歪,像隻求摸頭的小貓咪似的。

林澹下意識抬手,掌心輕輕撫了撫劍柄頂端的那塊白玉石。

那玉石上麵,此時正不斷散發出幽幽劍氣,像個小香爐似的。

看著那升騰起來的劍氣,林澹忽而想到什麼,抬手手指,感受著體內的靈氣運轉——

他……又升級了?!

之前千方百計想要弄到一株上品靈植,就為了能升級,如今,竟然這樣輕輕鬆鬆升了一級?

回想起來,自己這次開啟“吞噬萬物”的神通,好像什麼也沒有吃下,唯獨……

為了破開結界,見到掌門,他吞掉了恩賜劍的無儘劍氣。

所以,由渡劫境大佬的無儘靈力凝結而成的劍氣,原來對林澹的升級,有這麼牛逼的幫助?

想到這裡,林澹看向麵前恩賜劍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被那樣的目光盯住,恩賜劍忽然覺得不妙,劍身一抖,調轉劍柄就要往外逃,然而尚未飛出去,就被林澹抬起兩隻手,死死地捉住了。

林澹像餓極了的流浪狗看到肉骨頭似的,盯著那三尺長劍,雙眼放光,舔了舔唇角。

恩賜劍瑟瑟發抖,一邊像隻被捉住的鯽魚似的不停地在林澹掌心速騰,劍鞘碰撞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一邊拚了命地要往外跑。

林澹見對麵被嚇到了,安撫地拍了拍對方劍柄上的玉石,手指理了理玉石上頭不斷浮動著的劍氣,

“彆怕,我不吃你,我就是……幫你整理一下發型……不是……劍氣,吸溜。”

林澹觀察過了,這恩賜劍周圍散發的劍氣,並沒有專門拿法器去禁錮,也就是說,他不吃,這劍氣早晚也要消散在周圍的空氣中的。

這多浪費啊,倒不如現在直接被他吞進肚子裡去,幫他升級。

這劍靈是掌門的靈力滋養出來的,劍氣也帶著掌門的氣息裡那股冬雪的香甜……

想到這裡,林澹忍不住又舔了舔唇角,雙手抱住仍舊在瑟瑟發抖的玄鐵劍,像抱一根碩大的熱狗似的,緩緩地往嘴裡送……

“做什麼?!”

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倏然在殿內響起。

林澹動作一滯,僵硬地抬起頭,看向不知何時來到床榻邊的掌門,衝對方咧開嘴,露出一個尷尬的笑。

完了。

在人家床上醒過來就算了,還偷吃人家本命劍的劍氣,被當場抓個現行,簡直是……罪大惡極了。

林澹在心裡當場給自己宣判了。

已經想好要誠懇認錯,請求寬大處理了,然而和掌門的目光對上,才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看他。

掌門那冷冰冰的目光,此時……是落在恩賜劍上的?

恩賜劍迅速從林澹手掌中抽身出來,飛至靳言身側,拿自己劍柄處的玉石不斷地磨蹭著靳言手掌,想要求靳言撫摸。

然而靳言隻是將手錯開了,並不碰它,冷冷說:

“本座要你護他安全,你就是這樣護的?護到他嘴裡去了?”

恩賜劍聞言,也不敢磨蹭靳言的手指了,隻是垂著劍柄,懸在空中一動不動,一副被主人訓斥的小狗模樣。

林澹見狀,忍不住說:“尊上,不怪恩賜,這事是我……”

“哼!恩賜?”

靳言這時終於看向林澹了,眼底卻滿是另外一種情緒,“你與本座的劍,相處過多少時日,便叫得這樣親熱?”

嗯?

林澹眯縫著眼,一副“哈奇士思索”的神情,看向靳言。

不是,好像哪裡不對……

怎麼掌門現在這語氣,聽不出來多少怒氣,反倒……有一股濃濃的醋味?

尊上他……該不會,是在吃恩賜劍的醋吧?

這……

這不應該啊……

哪有人連自己的劍靈的醋都吃的?

第067章 第67章

林澹來到這片北鬥大陸, 有一陣子了,他知道,修士的本命法器,通常都有靈識, 這種靈性, 一般來源於兩種情況——

要麼這法器是從其他修士那裡繼承過來的, 或者是外界原本就有的靈物,被馴服了。

還有一種情況,這法器由修士自己鍛造,或是請這片大陸上牛逼的鍛器師打造, 之後用自己的靈力將其煉化,然後在日積月累的修煉中,這本命法器逐漸生出靈識來。

這第二種情況生出的靈識, 其實更接近修士本身的一縷神識的具象化, 很像修士的分|身, 但又比分|身更獨立一些,偶爾會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

想到這裡,林澹忍不住問:

“尊上,你這雌雄雙劍,是怎麼得來的?”

靳言沒想到對方的話題這麼跳躍, 聞言怔了一下, 然後眉心微蹙,

“為何會問這個?”

林澹其實是想知道,他剛才嘴饞想啃人家劍氣的那種行為, 是更類似於和掌門尊上養的小寵物玩耍, 還是更類似於……在咬掌門尊上身體的某個部位?

想到這後麵一種可能,林澹臉上一熱, 嚇得慌張收斂心思。

最好不要是第二種情況,不然……他剛才的行為,多少有點……

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帶顏色的想法從腦袋裡清除出去,林澹衝對麵笑起來,扯個謊說:

“就是,我,我也想有自己的本命法器。”

這話也不算亂說的。

林澹現在是築基境中期了,也是時候開始想辦法為自己物色一個合適的本命法器了。

當然,本命法器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看緣分的。有的修士剛踏入修真門檻,立即就有了本命法器,有的修士終其一生,都尋不到的。

不過林澹還是暗暗在心中期待自己能有一隻屬於自己的本命法器。

他到現在仍舊記得之前掌門救他的時候,揮一揮衣袖,輕輕鬆鬆一劍劈山的模樣。

雖然當時他快暈過去了,沒能看得很清楚,但是哪怕隻是一個模糊的身影,也很帥了。

他也想要那種,揮舞著本命法器,帥翻全場的,屬於他自己的高光時刻。

但掌門尊上聞言,卻雲淡風輕地說一句:

“不必急於一時,時機成熟,自然會有。”

林澹沒來由地被潑了一盆冷水,撇撇嘴。

唉。巔峰渡劫境大佬,又開始講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了。

林澹覺得他倆在修煉這方麵完全不在一個世界,聊不到一塊兒去,有些憤懣地擺擺手。

靳言將對方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用自己那一貫的冷若冰泉的聲音說:

“本座見你身體無恙,氣息也十分穩固,想必是好全了,那便回去。”

林澹這才想起來自己還鳩占鵲巢,躺在人家的玉石榻上呢,聞言慌張地掀起紗幔,從塌上跳下來,熟門熟路地往榻邊的青龍傳送陣上走。

走到一半,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不住在隔壁那親衛宅院了,用這玉石台上的青龍傳送陣好像是回不去下麵的小菜園子地。

林澹抬起手,摸到自己頭頂,發現那裡隻鬆鬆地挽了個發髻,之前那墨玉發釵不見了。

見對方傻愣愣地站在傳送法陣邊上不動了,靳言問:“又怎麼了?”

語氣中頗有幾分不耐煩,像是在催促林澹趕緊走。

林澹如實回說:“我的玉釵不見了,回不去……”

靳言歎息一聲,抬起手,掌心托起那墨玉發釵,送出去——

之前林澹昏睡過去,靳言怕這笨蛋睡覺不老實,被那尖銳的發釵誤傷了,便隨手將釵子收進了儲物戒裡。

“啊。”

林澹笑起來,三兩步跑到靳言麵前去,抬手將那釵子抓在手裡。

溫熱的指腹擦過對方冰涼的掌心,激得靳言迅速將手收回去,背在身後。

林澹與他相對而立,手中捏著發釵,抬起眼,意識到兩人此時已經挨得很近了,林澹如果抬起手臂,指腹輕鬆就能碰到對方紅潤的一雙唇。

之前兩人雙唇緊貼,望情地深吻的畫麵,倏然在腦海中湧現。

在“吞噬萬物”導致的昏睡之前,林澹和靳言的對話,此時被他回想起來。

對啊,那麼重要的事,他剛才醒過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竟然給忘了!

被林澹緊緊盯住,靳言有些心虛地垂下眼,輕聲催促:

“還不走?”

林澹非但沒有離開,甚至往前逼近了半步,問他:

“之前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我……”

靳言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開一些。

林澹卻抬手,捉住他手臂,不讓他繼續往後躲,一雙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盯住對方的眼,咄咄逼人。

靳言呼吸一滯,下意識說:

“我不知道你——”

“——你如果不記得,我要再親你了。”

“你……!”

靳言驀然抬頭,眉心輕擰,暗暗想,這笨蛋何時變得這樣……

正想著,那張俊朗的臉龐,倏然在他麵前放大,林澹言出必行,果真彎下腰來,要去親吻他的雙唇了。

靳言慌張地往後躲,奈何被對方捉住手臂,逃不開。

離得太近,他又不敢用靈力,眼看著對麵那雙唇要碰到自己的唇,靳言急中生智,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輕捏住對方攥在手中的那墨玉發釵的釵頭,用力一轉。

發釵上最高級彆的移動傳送法陣,頃刻間被點亮。

林澹麵前天旋地轉。

待到回過神,他人已經被傳回了那片小菜園子裡。

林澹:?

有點氣,又有點想笑。

堂堂寒玉門掌門,耍起賴來,跟個小朋友似的。

這樣不管不顧地把他傳送回來,有用麼?他反手就是一個傳送,又把自己給送了回去!

好在這次那裂開的青龍傳送陣沒有鬨幺蛾子,依舊把他送回了剛才離開的那玉石榻邊的石台上。

隻是……掌門人不見了。

林澹繞著那寒玉宮偏殿跑了一圈,都沒能找到掌門的影子——

跑得比兔子還快。

林澹坐在玉石榻邊的石台上,隨手捏了一朵自己鋪的小紅花,無奈地笑著搖頭——

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麼?

不過話說回來,掌門現在這樣躲著他,不肯給他回應,林澹非但沒覺得難過,反倒,心裡挺高興的——

以他對掌門的了解,對方如果真的對他一點感覺沒有,那他之前表白,對方肯定直接冷冰冰地拒絕了。

可是對方現在這樣,不敢回他,還要躲著他,那說明什麼呢?

那說明尊上在心虛吧!

想通了這一層,林澹就不急著把人揪出來了,也不急著追問了。

反正他現在想找也找不到人——

掌門不想見他的時候,跟咪咪一個樣子,躲得可好了,林澹一點都找不到。

話說回來……林澹已經好久沒見過自己的貓了,怪想念的。

林澹正不著邊際地想著,這時,鼻息之間,傳來一道熟悉的氣息。

林澹抬起頭,循著那氣息飄來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古茗快步從側門走進來。

林澹衝他笑著,遠遠地擺擺手,

“古大人,尊上不在這裡。”

古茗笑起來,仍舊腳步不停,來到林澹身邊,

“小犬道友,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林澹不敢怠慢,趕緊站起來,“有事?”

古茗依舊笑著,“我聽破山說,去三教大會的事,你決定,隨我的隊伍一同出行?”

破山是右護法淩碣石的尊號。先前淩碣石找到林澹,告訴他這次寒玉門一共會過去三支隊伍,分彆由左右護法和古茗帶隊。

林澹最終選了古茗這一隊。

此時見古茗提起,他笑著點頭應了。

古茗的笑容變得更深,“承蒙小犬道友抬舉,在下榮幸之至。”

見對方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林澹嘿嘿笑著,沒好意思說,自己選古茗,隻是因為覺得古茗是個高級看大門的,跟林澹以前的工種差不多,他覺得跟著一起走會自在一些。

像左右護法那種級彆的大領導,林澹跟著他們,總覺得身份懸殊,會束手束腳。

不過這種心裡話,林澹自然不會真的講出來,他朝著對方回禮,學著對方的樣子說:“能跟古大人同行,是我的榮幸才是。”

兩人又客套了一番,古茗從腰間取出一塊白玉令牌,交到林澹手中:

“這是小犬道友你這次前往三教盟的通行令牌,有了這令牌,方能在三教盟地界內暢行無阻,還望務必收好。”

林澹一麵道謝,一麵將那令牌接過來,放在掌心觀察著。

那令牌和一般寒玉門的令牌不一樣,不是常規的方塊或者圓形的,而是雕刻成一隻小獸的模樣。

那小獸通體雪白,身體修長,腦袋圓圓的,上麵兩個三角形的小耳朵豎起來,外形可可愛愛的。

不過那小獸的一雙眼睛眯縫起來,眼尾往上挑起來,看著又多出幾分凶悍模樣。

林澹盯著那小獸底下的三個字,讀出來:

“於、免、神?”

古茗有點尷尬,但尷尬的神情一閃而過,很快換作往常的笑容,

“小犬道友,那個讀作wu tu。

“於菟神,是一種傳說中長得很像白虎的瑞獸。”

“哦,咳。”

林澹倒是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半文盲行為而感到尷尬,他注意力放在另一點上:

“白虎?我怎麼總覺得,這於菟神,長得這麼眼熟呢?好像在哪見過似的……”

古茗聞言,笑起來,

“小犬道友說笑了,這於菟神,是三教盟宣稱可以消災避難的神祇,傳聞它神出鬼沒,已經在這片大陸銷聲匿跡兩百年了,小犬道友才多大年紀,如何能見過呢?”

第068章 第68章

……銷聲匿跡兩百多年了?

那林澹這麼個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子, 又是剛穿越到這片大陸沒幾年的外來者,鐵定是不可能見過了。

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這樣想著,林澹指腹輕輕摩挲片刻那令牌上小獸的一對耳朵尖尖,然後將那令牌放進腰間的乾坤袋裡了

直到三日後, 古茗和林澹一起去到約定的寒玉宮正殿門前的玉石台上, 正式準備出發前往三教盟, 林澹也沒再見過掌門尊上的影子。

“古大人,我們怎麼過去?”

林澹聽聞,那三教盟地界,離寒玉門有十萬裡路, 不借助“交通工具”,林澹這個境界的修士,短時間內肯定是過不去的。

古茗笑著說:“乘舟。”

乘舟?

乘舟好啊, 林澹自己剛好就有一艘飛舟。那還是掌門尊上托右護法給林澹的, 也是林澹生平坐過的第一個飛行法器。

林澹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坐在那小靈舟上, 像根火箭似的在天上馳騁的感覺,很帶感。

這樣想著,林澹開開心心地將自己的那飛舟從乾坤袋裡取出來了,然後就看到——

古茗從自己的儲物戒裡,端出來一艘……飛艇?

那“飛艇”足有一艘小型貨輪那麼大了, 通體由木結構打造, 兩側伸出兩支寬大的翅翼, 木製的翅翼上下翻動著,帶起呼呼風聲, 左側的翅翼上寫著“清風如可托”, 右側翅翼上寫著“終共白雲飛”。

“飛艇”的正前方,樹立著一支栩栩如生的鳥頭, 鳥頭周圍墜著各色絲絛,鳥喙裡裝著竹笛,隨風發出悅耳的輕細笛聲。

嗯……

林澹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飛舟,再抬頭看向麵前碩大的鳥形“飛艇”,瞬間理解了“相形見絀”這個詞的含義——

如果說古茗的這“飛艇”,是修真界的邁巴赫,那林澹手中的這小飛舟,就是修界……摩拜?

沒錯,就是一輛小單車,而且還是從掌門那裡臨時租借過來的。

林澹抬起手臂,把那小飛舟夾在腋下,正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重新收回自己乾坤袋裡去,這時往自己的“飛艇”裡注滿靈力的古茗,轉過頭來,一眼看到林澹胳膊下麵的那小飛舟,立即雙眼放光,

“小犬道友,你竟有這寶貝?!”

“……嗯?”

林澹一時有點懵,心想您一個豪車車主,衝著我這一輛小自行車興奮個什麼勁兒呢?

知道古茗一向精通《人情世故》,但是現在這樣,是不是演得有點過了?

這時就見古茗從那“飛艇”的鳥頭後麵一躍跳下來,小心翼翼指了指林澹手中的飛舟,

“小犬道友,可否借我……看看?”

他一麵說,一麵控製不住自己激動的小手,忍不住就想要往林澹抱著的小舟上摸。

那模樣,簡直像林澹餓急了的時候看到靈植的目光似的。

不像演的。

林澹自然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直接把那小舟橫過來,塞進對方懷裡,“隨便看。”

古茗受寵若驚,雙手抱住小舟,來回撫摸著側邊的木板,“果真是上古神木……”

欣賞完了,古茗抬頭看向林澹,和他商量:

“小犬道友,可以將這靈舟借給我,為我這木鳶做靈核嗎?

“這木鳶大則大矣,就是飛行速度太慢,如果有了這靈舟做核,定能日行三萬裡,不出三日,咱們便能到那三教盟邊界了。”

其實古茗有想過從自己現有的幾樣飛行法器裡,挑出最輕便最快的那隻獨靈木的,可是掌門之前特意交代過,說他們這一趟不用趕時間,又說林壯壯以前恐怕沒有長時間坐過飛行法器,趕路太久怕他不適應,所以要求古茗把自己最精巧最穩當的木鳶拿出來,慢就慢一些了,隻要壯壯不“暈船”就行。

古茗粗略計算了一下,以自己這木鳶的速度,哪怕日夜兼程,也要半個多月才能到那三教盟邊界了,加上他們入界之後在陸地上行進的時間,趕到三清洞門前時,恐怕三教大會都快結束了。

為了這事,古茗正在頭疼呢,沒想到林小犬隨手掏出這上古神木做的靈舟,輕輕鬆鬆便將他頭疼的問題解決了。

林澹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要拿這小飛舟做引擎,為這大木鳶提速?

那他自然沒有異議,滿口答應了。

古茗臉上流露出由衷的笑意,抬起手,用靈力將那小靈舟托起來,送入那木鳶長長的鳥喙中。

隻聽“哢噠”一聲,小靈舟嵌入大木鳶內部,靈力瞬間將木鳶包裹。

原本看起來略有些笨重的木鳶,頃刻之間變得靈動,像一隻南飛的雁,直衝雲霄。

林澹坐在那木鳶頭部的甲板上,感受著耳邊呼嘯的風聲,看著腳下迅速遠去的寒玉門的山川城郭,咧開嘴,笑得開心。

沒想到,這木鳶有了那靈舟助力,直接從邁巴赫升級成和諧號了,又快又穩又寬敞!

林澹忍不住,趴在木鳶邊上,嚎了一嗓子。

正在掌舵的古茗,笑著轉回頭,叮囑:“小犬道友,我們的木鳶會停留在上航道,那裡空氣稀薄,寒冷,小犬道友若是感到不適,可以去後艙室稍事休息。”

林澹擺擺手,難得出來一趟,並不想錯過沿途的風景。

不過飛了沒多久,林澹就發現,周圍的風景,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厚重雲層。

北鬥大陸修士繁多,使用飛行法器的不在少數,因而三教盟將用於飛行法器通行的“領空”分為上、中、下三個航道。

大多數中下層修士的飛行法器,隻允許在下航道飛行,而最上麵,深處雲層之中的上航道,則隻有宗主掌門級彆的大佬,才有資格進入。

所以本來剛起飛的時候,林澹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禦劍飛行或是禦器飛行的修士從旁邊掠過,不管認不認識,林澹都會跟人家打個招呼聊兩句。

可到了上航道,就忽然變得冷清了。

看不到地麵上的風景,而且周圍連一點活物的氣息都沒有。

古茗這支隊伍,隻有古茗跟林澹兩個人,沒有其他修士,林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好開口問原因,而古茗在掌舵,林澹也不好總打擾他。

如此飛了大半天,林澹的新鮮勁過去了,便覺得有些無趣了。

想了想,他還是去到艙室裡頭,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想了想,把乾坤袋裡的寒玉門告書石拿出來,翻出那份公開的功法秘籍,準備趁著沒事,再學幾個小法術,以備不時之需。

林澹現在已經是築基境中期了,可是說來慚愧,他連自己是什麼靈根都不知道。

一般靈根測試,都是各大門派在招收弟子的時候才會做的,林澹沒有拜過師門,也沒做過哪個門派的弟子,所以一直也沒機會正經地做一次靈根測試。

不過話說回來,他隱約覺得,自己應該大概或許可能……是火靈根吧?

他一直覺得自己體熱,不怕冷,身體裡像是有個熄不滅的小火爐似的,始終源源不斷地往外冒熱氣。

而且之前那小靈花,是由修士的靈力捏出來的,和修士的靈根屬性很接近。

他捏出來的,都是火紅火紅的小花,一看就是火靈根。

火靈根的話,他或許應該試著多學幾個火係的小法術?

火係術法,大多爆發和攻擊力都挺高的,學起來,以後有什麼意外,他可以防身,還可以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雖然那人應該根本不需要他保護。

林澹手指撥動著麵前懸浮的一條又一條功法說明,最後停留在了一個醒目的紅色標題上——

[小火球術]。

這個好!

聽起來又中二又炫酷的樣子。

林澹將那小法術點開,照著那上麵的提示,開始運轉周身靈力……

然後,不出意外地,他又遇到意外了。

明明按照提示一步一步做完了,可靈力彙聚在指尖的時候,就是逼不出一絲小火苗。

抬起手,盯著指尖不斷冒出的那一絲絲黑煙,林澹陷入沉思。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他思來想去,毫無頭緒,正想要退出去,這時,右上角一個熟悉的名字亮起來。

“月前輩!”

林澹眼前一亮,迅速在留言欄打字:

[九五二七:月前輩!!好久不見!!!]

[九五二七:好巧哦!你也來學小火球術?]

[九五二七:那前麵的調息的步驟我全部都走通了,你如果有問題,儘管問我]

林澹也不管自己到現在還隻能從指尖逼出小黑煙,根本逼不出小火苗的事實,又開始大包大攬,想要教對方怎麼運功調息了。

對麵月前輩秉持了一貫的高冷風格,在林澹連著發了好幾條“消息”過去之後,沉默許久,才回了一句——

[月:為何學此術法]

就簡單幾個字,林澹也聽不出來對方的語氣,隻好把原因如實地一一講了。

對麵再次沉默許久,回——

[月:火靈根?]

林澹看著那簡單三個字,依舊猜不出對方想要暗示什麼,正想直接發消息問問,對麵卻主動開口了——

[月:你若有長頸木瓶,將那瓶內焱壤取出,握於掌心,再試一次]

嗯?

林澹照著對方的提示,環顧四周,果然在窗邊看到一支長頸木瓶,裡麵還插著一支小桃花,把那桃花枝拿出來,林澹果然在根部看到了一小包焱壤——

焱壤是陽靈花園裡最主要的土壤之一,所以林澹認得。

將那焱壤拿出來,握在掌心,林澹重新按照說明運氣調息,接著——

轟!

從他掌心,倏然竄出一條刺目的火舌來!

“蕪湖!”

林澹驚呼一聲,心想月前輩簡直神了,非但知道他用不出小火球術是因為沒有焱壤,而且還能猜到他身邊剛好有支小木瓶裡有焱壤,簡直跟開了天眼似的!

林澹高興壞了,試問誰不曾夢想過掌心噴火的特異功能呢?

他又按照那提示,反複試了十多次,手中的火焰越來越大,噴|射的距離越來越長。

林澹覺得是時候中二一把了。

他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窗邊去,身體下蹲,掌心對著窗口,高喊一聲:

“小火球之術!”

就聽“轟”的一聲,熊熊火舌從掌心竄出去,似一條火龍,穿過窗口,直衝雲霄。

“啊——!”

頭頂傳來一聲慘叫。

緊接著,一個修士從窗口掉進來,直挺挺躺在林澹腳邊。

林澹看著對方華貴的衣袍上不斷冒出的黑煙,心頭一沉。

糟了!他好像不小心,把人燒死了!

第069章 第69章

林澹慌了。

他也沒想到, 自己就測試個新學的小法術,怎麼就鬨出人命了呢?

一旦著急起來,林澹是很難認真思考的,所以他並沒有功夫細想, 為什麼在上航道這種隻有宗主掌門級彆的大佬出沒的地方, 會有修士被他這麼一個底層築基境的小嘍囉剛學的小火球術給轟得暈死過去。

他慌張地跪在那修士身邊, 抬手探著對方脈息,見對方尚有一息,隻是探不到太多靈力,便又將自己掌心虛虛地放在對方胸口處, 源源不斷地往對方體內渡入靈力,同時扯著嗓子朝艙室外麵喊:

“古大人!古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古茗聽到壯壯那驚恐的嘶喊,嚇得慌忙放下船舵, 調頭就往艙室裡趕來。

古茗的這艘木鳶, 遵照掌門的指示, 在外頭落下了最高級彆的單向防禦禁製的——

修士想從外麵突破這禁製,闖入這木鳶內,是十分困難的,除非是合體境以上的頂級大能。

而合體境以上的頂級大能,通常都和他們掌門一樣, 這整片北鬥大陸上, 任何地方, 隻要對方想去,瞬息之間, 便能趕到, 根本不需要通過這上航道。

現在能有修士突破這禁製,隻有一種可能——這禁製先從裡麵被突破了, 出現了缺口,在外麵的修士便伺機而動,趁機從那塊缺口中衝進來了。

果然……

古茗趕到艙室裡,鼻息之間隱約聞到小火球術的味道,一眼看到舷窗外麵已經迅速愈合的禁製缺口,視線最後落在直挺挺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的年輕修士的臉上。

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古茗一臉無奈地看向地上那位不速之客。

林澹見古茗趕過來了,卻沒有要幫忙的意思,急著說:

“古大人,我好像傷了人了,能不能幫我看看,他還能搶救一下嗎?”

古茗淡淡笑道:“小犬道友說笑了,雲閣主一個分神境,若那麼輕易便出事,那天機閣豈不成了個笑話?”

林澹一臉懵地抬起頭,“雲閣主?分神境?天機閣?”

古茗看向仍舊躺在地上裝死的修士,傳音入密給對方:

“還不起來?彆再嚇唬林小犬了,將他嚇出個三長兩短來,當心我們掌門找你算賬。”

雲螭聞言,也不裝了,迅速坐起身來,扯著袖口,將那處冒著黑煙的衣袖來回送到林澹和古茗麵前,

“我是真的被那小火球燒傷了,你們看看,我這新做的雲紋錦緞,差點都被燎壞了!”

林澹懵懵地看著麵前“起死回生”的修士,過了一陣,回過神來,

“哦,是你!先前在寒玉宮,突然闖入親衛宅院去,跟我講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又走了的那個?”

“對,是我。”

雲螭笑彎了眼看林澹,“你記性倒是不錯,怎樣,你後來是按什麼身份報去三教盟的?親衛?侍衛?戀人?”

額……

林澹被噎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回什麼好。

古茗在旁邊看得萬分無奈,“怎麼還聊上了?沒事的話,煩請雲閣主趕緊出去,咱們這小木鳶,可容不下您這座大神。”

林澹懵懵地看向古茗,心想這木鳶可一點不小,不要說現在隻坐了他們兩個了,就是二十個人,甚至兩百個人一起坐,都綽綽有餘的,怎麼就容不下了?

不過以古茗的性格,能用這種口氣趕人,他倆關係肯定不一般,那林澹就沒有插話的立場了。

所以林澹欲言又止,最終默默往牆角挪了兩步,擺出一副隔岸看戲的模樣來。

雲螭笑著起身,“怎麼容不下呢?我看你這木鳶寬敞著呢,古大人若覺得我礙眼,我就隻在這艙室裡,和小壯待在一塊,小壯,可以嗎?”

雲螭說著,一邊看向林澹,一邊悄悄地往林澹的方向挪了一步。

林澹迷茫地回望著他。

小壯?在叫誰?他倆很熟嗎?

林澹笑笑,沒接雲螭的話。

雲螭見對麵不搭話,倒也不惱,嘴上仍舊在說著什麼,背在身後的手則悄悄轉動兩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根小樹枝攥在了手中——

那是剛才林澹為了取焱壤,從窗口的長頸木瓶裡抽出來的那支桃花枝。

“雲閣主,煩請儘快離開。”

古茗嘴上客氣,手中卻已然送出七八根棕色的枝條,從不同方向將雲螭的衣領、袖口、手腳都纏起來,將人直接到半空中,然後不由分說,從舷窗丟出去了。

林澹蹲在一旁,看完全程,忍不住微微挑起眉頭,心想看著挺溫和的古茗,趕起人來倒是挺不客氣的。

而另一側,被無情地丟出去的雲螭,在約莫一盞茶時間之後,又重新回到木鳶的船頭,再次嘗試破開禁製,失敗了。

他蹲在自己的卦簽上,飛行速度與木鳶保持一致,撐著下巴看向正在掌舵的古茗,

“阿茗,讓我進去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就是這一路上太無趣了,想找壯壯聊聊,解解悶。”

古茗笑著,沒理他。

雲螭試著繼續勸說:

“阿言給你的這禁製,其實是要用來保護壯壯,防著壞人的吧?我又不是壞人,也不會傷害壯壯,你拿來防我,這不是誤傷友軍了?”

古茗依舊笑著,不搭話,心中卻忍不住腹誹——

這禁製,防的還就是你。

上次你去一趟寒玉宮,自己偷偷跑去隔壁宅院,跟壯壯講了一兩句那親衛的事,就害得壯壯和掌門險些反目,現在把你放進來,讓你跟壯壯聊天聊一路,那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亂子來呢。

這冤大頭,古茗可不會做。

將古茗的神情看在眼裡,意識到自己這樣軟磨硬泡,講再多都沒用,雲螭便不再多費口舌了。

他“哼哼”著,露出一個壞笑。

古茗一見他那模樣,暗道不好,警惕地望向對方,背後的枝手都伸出許多條來,擺出十足戒備的架勢。

然而雲螭隻是蹲在自己的卦簽上,一動不動,然後,默默地從儲物戒裡,取出一根……小桃樹枝。

看到那小桃樹枝,古茗大驚失色——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他自己的斷枝。因為剛從身上斷開沒多久,還新鮮著,他便索性插在長頸木瓶裡,放在舷窗窗口做了裝飾。

沒想到……

竟被這狡猾的小銀龍偷偷拿去,做了把柄!

看著古茗蒼白著臉看他,雲螭心情大好,捏著那小桃樹枝,放在手中打了幾個轉,

“三百年了,你一點沒變,還是這樣……”

三百年前,玉寂峰上的那場舊事,隕了不知多少修士,最後滿目瘡痍中,孤月真君白衣染血,獨自往山下走的時候,衣角上,不期然粘上一朵小桃花。

一向冷情冷性的孤月真君,在那一刻動了心思,覺得那小桃花或許是自己師父身消道隕之前釋出的靈力感化而生的靈識,便順手摘了那小桃枝,帶回寒玉宮,悉心教養。

沒想到,如今三百年過去了……

“你還是這樣,喜歡到處亂丟自己的小花枝呢?”

上古樹妖,最是擅長銘記,往往人類修士早已經忘卻的曆史,樹妖的枝乾中,那一圈圈年輪上,仍舊銘刻著過去的一幕幕。

雲螭手中的那小桃花枝,已經從古茗身上斷開了,自然沒辦法從上麵追溯到久遠的過去的事,可是嘛,最近這段時間,寒玉宮的新鮮事,還是能從那小花枝上窺探到一二的。

“阿茗,你猜猜,我從這小花枝裡頭,看到了什麼?”

雲螭衝著古茗眨眨眼。

古茗心頭一緊,仍舊帶著一絲僥幸心理,覺得對方在虛張聲勢,

“能看到什麼,不過是些宮中的瑣事罷了……”

“……瑣事?!”

雲螭瞪圓了一雙眼,心道這小桃樹果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將神識鋪開,確定這上航道附近沒有其他修士在,然後雙指捏住那小桃花枝的根部,將自己的靈力注入那枝乾中,緊接著,從枝乾上留存的許多過去的影像中,挑出最“了不得”的一段,投放至半空中。

就見半空之上,浮現出一片熟悉的寒玉宮偏殿的景象,畫麵中,一襲白衣和一身黑衣糾纏在一起……

古茗仰著頭,看清楚那畫麵,嚇得臉上最後一絲血色都褪儘了。

像是覺得還不夠“刺激”,雲螭這時候還不忘為那畫麵取一個奪人眼球的標題,然後高聲地講出來:

“驚!堂堂寒玉門掌門,巔峰渡劫境大能,孤月真君,竟然在自家白玉榻邊,與來路不明的修士,做下這事!!”

啪!

雲螭話音未落,古茗再按耐不住,一抬手,將木鳶周圍的禁製解了,周身棕黃色的枝條同時朝著那銀袍修士投射過去,將對方纏得結結實實,嘴巴更是塞得密不透風。

“閉嘴!莫要胡說!”

古茗沉聲喝斥。

雲螭調動靈力,將嘴裡塞滿的樹枝掏出來,“怎麼,掌門做都做了,我說也不行?”

古茗實在拿對方沒有辦法,無奈收緊枝條,將雲螭用力扯到自己的木鳶甲板上來,又重新落下幾層隔絕聲音的法陣,確定這附近沒有其他修士靠近過來,這才微微鬆一口氣。

雲螭成功“搭便車”,得意地笑著,一邊扯著纏在自己身上的樹枝,一邊還不忘補刀:

“我說,阿茗,那壯壯,看著老實,沒想到竟然敢做出這麼放肆的事來?

“他知不知道,那是你們掌門……頭一次與人親吻?”

此時,聽到動靜從艙室裡趕出來的林澹,聽到兩人的對話,驚得滿臉呆怔地站在那裡,一張嘴緩緩地張開成一個“O”。

初……初吻嗎?

第070章 第70章

古茗仔細思量一番, 認為掌門如果知道了自己和壯壯的“宮中秘事”從他這裡泄露給了雲螭,他鐵定要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權衡利弊,最終咬咬牙, 決定將雲螭留下。

雲螭就這麼靠著一根小桃花枝, 成功搭上了豪華木鳶, 仰著頭,哼著小曲兒,大踏步地往艙室裡頭走去。

古茗在他身後再三叮囑:

“你要還顧念我們二人這幾百年的情誼,切記, 一定不能讓我們掌門尊上知道我放你進來,切記、切記!”

雲螭頭也不回地衝著背後擺擺手,

“放心吧, 我天機閣出來的, 什麼優點沒有, 隻一條,嘴巴嚴實著呢。”

古茗對此表示懷疑,可已經放賊上船了,又拿對方沒有辦法,隻無奈地搖搖頭, 繼續掌舵了。

艙室裡, 林澹坐在舷窗邊的木椅上, 眼裡直勾勾盯著麵前懸浮的那寒玉門的告書石,在發呆。

剛才無意間聽到甲板上古茗和雲螭的對話, 林澹立即調轉頭, 躲回這小艙室裡來了。

之後再怎麼努力想讓自己靜下心來繼續學習小術法,都做不到了。

林澹發現自己盯著那運功的步驟, 思緒卻不受控製,腦海裡不停地浮現出他和掌門的那次親吻的畫麵來……

“學什麼功法,很難嗎,這樣苦著臉?”

一張俊俏的年輕臉龐湊過來,擋住林澹放空的視線,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澹轉頭看向對方,笑著看一眼艙門方向,“古大人肯放你進來了?”

雲螭上揚著尾音“嗯”一聲,“本公子隻要略施小計,什麼禁製破不開?”

說罷,他蹲在林澹旁邊的椅子上,身體往林澹這邊湊過來,抬起手臂,想要攬住對方肩膀,

“小壯,來來來,咱倆好好嘮嘮嗑兒。”

雲螭不是人,有些人類的話他講出來,吐詞會有些奇怪,比如這個嘮嗑的“嘮”字,他的舌頭卷得就很不靈活,像個努力學習中國話,試圖用方言掩蓋自己那蹩腳口音的外國人似的。

林澹依舊像往常一樣咧嘴笑著,但是肩膀塌下來,輕輕將對方擁住自己的那隻手臂拿下去,又往旁邊挪了挪,和對方拉開一些距離。

對麵疏離的動作做的這麼明顯,雲螭有些不滿,

“這麼見外做什麼?咱倆誰跟誰呀?”

林澹倒不是刻意要疏遠對方,隻是這小公子看著細皮嫩肉的,穿得又是這麼精致的衣裳,按照古茗的說法,還是堂堂天機閣閣主,這一看和他就不是一路人,挨得太近了,他怕不小心弄壞了對方身上那些小配飾,搞不好都是價值連城的,他可賠不起。

不過這些心思,林澹也沒辦法直接講出口,順著對方的話,林澹有些困惑地問:

“咱倆……很熟嗎?”

沒記錯的話,他跟這位貴公子,好像今天才第二次見麵吧?兩個人講的話,加在一起,也沒超過三句啊。

雲螭卻用力點頭,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是你小叔子啊!”

“咳,咳咳。”

林澹險些被自己口水嗆住。

雲螭見狀,又想了想,認真說:

“也可能是大伯哥?

“我沒跟阿言正式結過金蘭契,也不知他生辰,搞不好,我比他還大幾歲呢。”

林澹轉頭,瞥一眼這個從樣貌上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修士,知道他能坐到天機閣閣主這個位置上,修為肯定不低,年紀也不會很小。

而同樣的,身為整個北鬥大陸最大的門派寒玉門的掌門,靳掌門的年紀,也遠遠超過林澹穿越前可以接受的範圍了。

剛去寒玉門沒多久的時候,林澹就聽過堂堂靳掌門的名號了,也從各種事跡裡,很容易就推斷出來,掌門肯定是超過五百歲了。

可以說,在那時候,對於剛來到這片大陸不久的林澹來說,這是接近老妖精的年紀了。

五百歲高齡,坐在那麼高的位置上,修為天賦異稟,達到獨一檔的巔峰渡劫境,坐擁這片大陸最好的資源,長得還那麼好看……

這零零總總加起來,讓林澹想當然地認定了一件事——

掌門尊上在他之前,肯定有過不少情史。

也不怪林澹會這樣想,在和掌門並不算太頻繁的幾次接觸裡,他就直接或連接地目睹過挺多次疑似舊情史的事了——

先是那小蛟龍因為受過掌門的恩惠,所以拿上冷月寒玉石,以報恩的名義接近掌門……

之後在陽靈花園,又有連翹奶奶因為喜歡掌門,所以想要留在寒玉宮……

再後來,又有那位玉焱峰峰主魏書彥,與掌門竹馬竹馬,很可能到現在仍舊與掌門有著藕斷絲連的情愫……

有了這些事,林澹猜想,掌門這五百多年來,不說有幾十上百段感情吧,正兒八經地談過的,應當至少也有個一兩段戀愛了?

那怎麼可能……

“嘿,發什麼呆呢?”

雲螭這時抬起手,在林澹呆滯的雙眼前麵晃了晃。

林澹重新回神,問對方:

“雲公子,你剛才在外頭甲板上,跟古大人講的,是真的?”

雲螭一怔,“什麼是真的?”

林澹有些不太自在地搓了搓衣擺,還是把話講完:

“就是,掌門尊上跟我……是第一次。”

“哦,你聽到了?”雲螭笑起來,“自然是真的,千真萬確!”

說到這裡,雲螭突然意識到什麼,意味深長地看向麵前的年輕小修士——

林壯壯,他……不會以為阿言和他師父那般……風流成性吧?

若真是這樣,雲螭可不樂意了,他這時收斂了笑容,擺出一副十分嚴肅的模樣來,

“小壯,我可以用我頸上的逆鱗向你起誓,以我和阿言這幾百年來的交情,我保證,他在你之前,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

起誓完了,雲螭又回過味來,

“咦,不對,我何必與你講這些?阿言那契約石,你應當也見過的?那石頭上不是明明白白都告訴你了,在你之前,阿言不可能對任何其他修士動過心。”

那契約石……

林澹倒是抱過,像一枚圓潤的大西瓜似的。林澹就是因為看到那石頭上所謂“道侶契”亮起來,又聽那看守石頭的長老說這光亮就說明掌門是動了心,動了情,想和某個修士結為道侶了,這才確定了掌門的心意,這才有了勇氣衝去寒玉宮,講出那一番表白的話。

可是……這和掌門以前有沒有過感情史,有什麼關係?

雲螭驚了,睜圓了一雙眼看著林澹,許久才說:

“你不會連那方廉長老為何會守著靳掌門的契約石,都不知道吧?”

林澹一臉懵,“……為什麼?”

他確實不知道……

雲螭聞言,眼底的震驚越發重了,“三百年前,三教盟逼著靳掌門立下誓言,絕不與任何修士結盟,道侶契也算在結盟性質的契約之內,所以,掌門在你之前,若是當真動了那樣的心思,三教盟老早就找上門去了。”

林澹想到之前那位看守契約石的長老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那掌門和我……”

“按理,也不可以的。”

雲螭擺擺手,又說:“你當真是什麼也不知道?”

林澹搖搖頭,垂著眼,沒來由感到有點心虛,又有點低落。

雲螭見狀,無奈地哼笑一聲,搖著頭,心想,阿言這悶葫蘆,是怎麼做到,為麵前這傻小子做到這一步,卻一個字也不跟對方講的?

“你以為阿言為何要帶你去三教盟?

“你知道三百年前阿言的師父寒燈真君,是因何而死?

“你可知那三教大會,這三百年來,阿言一次也未曾去過,是為何?

“你知道三教盟地界內,一東一西,有兩個駐劍台,那駐劍台,是做什麼用的麼?

“你知道三清洞外,有九九八十一座蓮台,由數千名元嬰境以上修士坐鎮,組成一張誅仙陣,那誅仙陣,是為誰而建?”

一個又一個問題拋出來,讓林澹的腦袋都有些暈了。

這些問題,他一個也答不上來,不要說回答了,這問題裡提到的那些東西,他連聽都沒聽過……

雲螭見林澹那副模樣,就知道對方對這些背景,根本一無所知,他歎息搖頭,抬手拍了拍林澹肩膀,

“年輕人,感情這事吧,光有一腔熱血,空有一句喜歡,肯定是不夠的。

“你知道靳言帶你去三教盟,他自己要冒多大的風險嗎?”

以雲螭了解到的,此刻三教盟地界內布置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機關法陣,還有邀請的各門各派坐鎮的大能,加起來……

那陣仗,簡直像是……隻要靳言敢行差踏錯半步,他們就要讓對方此行,有去無回!

當然這些話雲螭不敢擺在明麵上講出來,他自己還掛著三教盟執事的頭銜呢。

他此時的立場,早已和三百年前不同,現在的雲螭,已經不單純隻是靳掌門的舊友這麼簡單了。畢竟,那駐劍台,他也渡了靈力進去,那誅仙陣,他也幫忙完善過……

林澹被雲螭問得一顆心都揪起來,可他追問雲螭究竟有什麼風險的時候,雲螭卻又笑而不答,隻說:

“這些啊,等你到了三教盟地界,自然就都明白了。”

天機閣閣主做的久了,雲螭也學著他師父,變得越來越喜歡故弄玄虛。

話講到這裡,林澹再要問什麼,雲螭便不願意多說了。

三教盟的事,雲螭因為自己副盟主的身份,不想多聊,可是林澹和靳言的事,作為自詡的兄弟,雲螭卻是還想要繼續聊下去的。

所以,他這時話鋒一轉:

“你先前在寒玉宮偏殿,問靳言,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林澹轉過頭,認真地看著雲螭,等著對方下文。

雲螭便幫自己的朋友,把他沒講出口的難處,講出來:

“他不是不想,隻是身不由己,暫時不能給你承諾罷了。

“小壯,阿言他比你想的,還要愛你許多。”

林澹聽到這裡,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酸酸的,有點澀……

但他沒功夫深究自己心底的情緒了,他滿心滿腦子,都在想雲螭說的,三教盟布置的那些,要用來對付靳言的機關法陣。

所以林澹忍不住又追問了幾句。

雲螭卻是一個多的字不肯再吐露,隻笑著說:

“天機閣的規矩,消息,是要拿錢,或者消息來換的。

“你身上沒多少靈石吧?那幾個問題,想知道答案,隻能拿消息與我交換。”

林澹有些局促起來,“我……沒有消息能換。”

雲螭這時卻搖頭,“小壯,莫要這麼妄自菲薄,我回來找你,那自然說明,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消息。”

林澹迷茫地看向對方,仍舊想不到自己這裡能有什麼信息是對方需要的?

他和掌門之間的那些事?那些事……雲螭剛才不是從古茗的桃樹枝裡頭,都看到了麼?

這時雲螭抬手,揉了揉自己心口的位置,那裡頭,剛才被林澹情急之下,注入了不少靈力。

雲螭這時把那靈力取出來,學著林澹的樣子,從指尖捏出一朵小靈花來,放在眼前輕輕旋轉著,然後開口:

“你是至陽道體,而且是最高級彆的,所以才能捏出這麼紅豔豔的小靈花來。”

林澹點頭,正想要說什麼,雲螭這時卻抬手示意他先彆開口,然後自己繼續說:

“你打從娘胎裡帶了個極為特殊的體質,所以……飯量特彆大?”

聽到這裡,林澹微微一怔。

他的饕餮道體,還有“吞噬萬物”的神通,還從來沒有專門講給任何人聽過。

不過這事他其實從來沒打算藏著掖著,如果對方想知道,林澹不介意分享,

“你就想知道這個?”

雲螭聞言,噗嗤一聲笑起來,“這不是我想要的信息,這是我確定的東西。

“我不是在問你,我是在告訴你,這些事,清清楚楚寫在你的命格裡,我已經從你的卦象上看到了。”

林澹這時擰起眉頭,警覺地看向對方,

“那你想問什麼?”

雲螭看著自己指尖的紅色小靈花,緩緩開口,

“我師承師父天機道人,算無遺策。

“隻要是這片北鬥大陸上的修者,無論是人是妖,是魔是鬼,不管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出生,除非是被某位高境界大能刻意抹除了命格,否則,我都一定能算出來。

“你從未被抹除過命格,可是……我卻算不出你。”

林澹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雲公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雲螭扭頭,笑著看向林澹,

“你不屬於這裡,不屬於北鬥大陸,不屬於……這個世界。

“你到底是什麼人,從何而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