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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第71章

聽到雲螭的問題, 林澹心頭一緊。

他是穿越的,不屬於這個世界,雲螭要卜算他從何而來,自然是算不出的。

這事, 他從未和任何人提起, 也不可能向任何人講。

哪怕是掌門尊上, 對此也是一無所知的。

可是麵前這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年輕公子哥,竟然將林澹這隱秘的身份,一語挑破。

林澹咋舌,心中暗暗想, 不愧是這片大陸上最大的特務機構裡的特務頭子,獲取情報的能力,比他們掌門尊上還要高出許多, 這大概就是術業有專攻吧。

人不可貌相, 能在這上航道自由行走, 能和靳掌門稱兄道弟的人,更是不能小覷。

可雖說是在心裡對對方的卜算能力和情報獲取能力感到信服,林澹卻並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對方這個問題。

他不是不想回,也不是刻意藏著掖著——能用他穿越者的身份,去交換掌門尊上的過去, 林澹是樂意的, 覺得自己不虧。

可問題是, 林澹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對方解釋這事,要從哪裡講起呢?這種天馬行空的事, 在這片大陸土生土長的雲閣主, 能信嗎?

正思忖著,林澹還沒來得及開口, 對麵卻先他一步說:

“好了,不問你了,這事,全當我沒說。”

雲螭說著,突然站起身,扯了扯衣擺,扭頭一躍跳上背後的舷窗窗台,竟然像是要直接離開的樣子。

林澹有點懵,抬手想攔他,“不是說要跟我交換信息?我還一個字沒說啊。”

雲螭聞言,笑著擺擺手,

“我改主意了,不想交換了。”

他之所以一定要覥著臉突破古茗的這艘木鳶的禁製,來找林壯壯,就是因為這個問題,他需要當麵問對方——隻有這樣,他才能將對方每一處細微神情,都看在眼裡。

林壯壯這個修士,很單純,也很老實,他問題問出來,對麵心裡的那些想法,全寫在臉上了。

根本不需要回答,雲螭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麼了。

已經拿到的答案,自然就沒有交換價值了,所以他乾脆利落地終止這場交易,拍拍屁股,準備走人,不是,準備走龍了。

林澹沒怎麼和這種有八百個心眼子的修士打過交道,自然不知道對方早就把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了。

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突然改了主意,林澹有些急切地追問:

“那你剛才說的,尊上的那些事……”

“哦,那些事啊……”

雲螭唇角揚得更高了一些,“那也算不得什麼重要機密,能在這上航道行走的修士,隨便抓一個問問,他們保管都知道的。”

林澹臉皺起來——對麵在“何不食肉糜”這方麵,和他們掌門尊上,倒是很有些兄弟之間的默契——林澹這麼個小嘍囉,憑什麼能讓一個行走在上航道裡的修士,告訴他有關他們掌門的過去呢?

將林澹的神情看在眼裡,雲螭“噗嗤”一聲笑起來,他抬手拍拍林壯壯的肩膀,

“小壯啊,這事,你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說罷,雲螭推開舷窗,縱身一躍,輕鬆從內部破開禁製,消失在了茫茫雲海中。

感覺到禁製上的動靜,古茗這時快步走進艙室來,看向舷窗,

“他又走了?”

林澹點點頭,“嗯。”

古茗無奈地笑笑,心想這是鬨哪出呢,廢了那麼大勁兒進來,座椅還沒捂熱呢,就招呼也不打一聲地離開了。

林澹將視線從舷窗收回來,轉而看向古茗,就見對方雖然人進到這艙室裡了,可背後卻伸出去一根長長的桃木枝,應當是將那枝條纏在船舵上,正在掌舵呢。

看到這裡,林澹忽而想到剛才他站在門口,不小心聽到的雲螭和古茗的對話,接著靈光一閃——

對啊!

看起來,古茗身上的那些桃木枝,是有很強的記憶功能的,那每一根小樹枝,都像一台小型錄像機,記錄下某個時段他的所見所聞。

如果得到一根他身上尚未死去的桃木枝,將自己的靈力注入進去,就能將那裡麵記錄的影像,投射出來……

而古茗,不就是一個可以隨意行走在上航道的上層社會的修士麼?

非但是上層修士,而且他還是跟了掌門尊上很多年的侍衛!

那林澹想知道掌門尊上的那些事,還需要費心去找其他修士麼,這不是現場就有一個頂著“標準答案”在他眼前晃悠的!

想到這裡,林澹衝著對麵的修士,咧開嘴,笑得意味深長。

古茗將對方的笑容看在眼裡,忽然感到背後一涼,本能地往後躲了半步,

“怎、怎麼了,小犬道友,可是有什麼問題?”

林澹知道,他如果直接開口問,對麵是不會回答的,掌門的那些事,在古茗這裡,是諱莫如深的,否則雲螭也不可能用那一根小桃枝上的記憶,就成功威脅古茗,當自己進來了。

所以林澹略一思忖,采取了一個自認為迂回的戰術,問:

“古大人,能借給我一根你的小桃枝麼?”

古茗聞言,眼中警惕的神情,變得越發濃重了,他瞥一眼舷窗方向,問:

“雲閣主和你聊了什麼?”

林澹沒想到自己的心思這麼輕易就暴露了,聞言赧然笑著,撓了撓頭,“沒,沒聊什麼。”

古茗的笑容依舊,但眼底的神色變得有些疏離了,

“小犬道友,我身上,有上古神木的血脈,我的花枝,除了掌門,輕易不能交於任何人,還望見諒。”

古茗平時與人對戰時,釋放出去的枝條,都是在脫離他本體的瞬間,就徹底枯死的,這樣枯死的桃木枝,是沒有提取記憶的功能的。

隻有生出桃花的那些枝乾,才能在脫離他的身體之後,仍舊保留一段時間的鮮活,但是不會很久,通常三五個時辰便會枯萎,有焱壤的滋養可以適當延長一段保鮮期,不過也不會超過半日。

剛才在舷窗邊上,之所以會擺放一株自己的小桃花枝,一則是覺得這禁製內不會有其他修士闖入,二則是古茗知道林小犬不會拿他的桃花枝做文章。

可是沒想到,那雲螭過來和林小犬聊了兩句,便迅速把對方教壞了。

古茗在心中歎息一聲。

林澹的“迂回戰術”,非但沒能幫他接近掌門的過去,反倒適得其反——

古茗轉身離開艙室的時候,順手把木鳶每個角落裡,散布的那些早已經枯死的桃木枝,都一並收拾得乾乾淨淨,一絲痕跡也沒有給林澹留下。

防著林澹,像防賊似的。

直到兩天後,他們的木鳶成功靠近目的地,林澹也沒能碰到一株小桃枝。

“小犬道友!我們到了!”

古茗站在船舵前,目視前方,喊了一聲。

林澹立即撒丫子從艙室裡跑出來,剛一踏上甲板,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他們的木鳶的正前方,赫然立著一麵高聳入雲的白色牆壁。

那牆壁往上看不到頂,往左右看去,也看不到兩側的邊界,像一道用來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的巨大結界似的。

而他們的木鳶,此刻就直挺挺地往那牆壁駛去。

就在林澹以為他們要撞上那白色牆壁的時候,木鳶忽然調轉九十度角,從平穩地向前行駛,改為貼著那白色牆壁,直直地朝著底下猛衝。

林澹險些站立不穩,從甲板上被甩下去,就在身體眼看著要騰空而起時,幾根桃木枝“嗖”“嗖”“嗖”地射過來,將他緊緊捆住。

“小犬道友,當心。”

古茗很少帶林澹這樣築基境的修士出行,剛才一時大意,此時便慌張地找補一句,“嚇著了嗎?”

林澹被那枝條捆住手腳,倒是沒有嚇著,不過……他垂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桃木枝,心思一動,伸出手,想要悄悄地把最頂端最小的那枝小嫩芽摘下來……

嗖——!

就在林澹手指要碰到那嫩芽的時候,身上的束縛消失了,接著轟隆一聲,他們的木鳶著陸了。

林澹“偷樹”失敗,慌張地抬起頭,看到麵前景象,再次怔住。

他們停在了那白色巨牆和地麵的交界處,到這時,林澹才注意到——

那巨大的白牆居然是懸空的,它的底部和地麵之間,留了一條幾百米高的縫隙。

透過那縫隙看進去,林澹這才發現,那白牆的正下方,有一張巨大的圓台,像結了冰的湖麵似的,很寬闊。

林澹再次抬頭,重新看向懸浮在頭頂的巨大白牆,這才意識到——

那不是一麵看不到儘頭的白牆,那是一根碩大的,白色通天柱。

通天柱上通雲霄,下方懸浮的地方,是一個和它十分契合的圓形底座。

像一個,巨大無比的,打樁機。

他們現在就站在那懸在空中的龐大“樁錘”的下方,像一隻小螞蟻似的,仿佛隨時都能被頭頂懸浮的比泰山還龐大的白色圓柱給砸得粉碎。

“是駐劍台。”

古茗輕聲說了一句。

“……駐劍台?”

林澹轉頭看向古茗,這才發現,對方的臉色很差,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目光沉沉望著前方。

順著古茗的視線,林澹往那巨大的冰湖一般的圓台的正中央看過去,發現那裡閃爍著刺目的光芒,像是鑲嵌在白玉中的一塊鑽石。

走近了,林澹才看出來,那不是什麼鑽石的光芒,而是密密麻麻,插滿地麵的刀劍劍刃反射的寒光。

這些深深地插入正中央的圓台中的刀劍,顯然不是普通的兵器,那些兵刃周圍都散發著濃鬱的靈力,不斷發出尖細的鳴響,像千軍萬馬奔襲而來發出的嘶吼,震得人心神都跟著激蕩。

這就是雲螭口中,那建在三教盟邊界上的……駐劍台?

第072章 第72章

林澹他們腳下的這片被懸浮的白色通天柱遮擋住的巨大圓形底座, 像一片冰湖,而正中央那塊插滿刀劍的凸起的圓台,像湖心的一座涼亭。

當然,那圓台比涼亭大太多了。

離近了看會發現, 那圓形石台, 比足球場都大。

圓台上麵罩了一張透明的穹頂, 將台上閃著刺目光芒的刀劍,儘數籠罩在其中。

這中央凸起的圓台,便是古茗和雲螭口中的“駐劍台”了。

那些深深地插|入駐劍台,不斷發出海嘯般的鳴響的刀劍, 顯然不是普通的兵器——

那些兵器都有靈性,不少都是有靈識的。

生出靈識的兵器,有的像被困在魚缸裡的魚兒, 不斷繞著台上那透明的結界內壁打轉, 有的像被關在籠中的小狼崽子, 不斷拿劍刃劈砍著台上的某一處,像是試圖在那裡鑿穿一個洞逃出來似的,當然大多數劍靈/刀靈,都非常安靜,半截身體插在石台內, 輕輕顫動著, 發出細微嗡鳴聲, 像隻被寄養在寵物店裡的小貓咪,正打著呼嚕等待主人來接它們回家。

這駐劍台上的刀劍, 都是本命法器, 而且是境界高深的修士的本命法器。

從古茗此刻凝重的神情看起來,連他都不知道這兩個駐劍台被開啟了?

“二位, 煩請留步。”

兩個修士領著一支近百人的隊伍,迎上前來。

隊伍裡一眾修士,都穿著三教盟統一的青色長袍,高束著發髻,腰間佩戴雕著於菟神的白玉腰帶,發髻上插|著一支白玉發釵,發釵的釵頭也雕刻成於菟神的形狀。

為首的修士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此時走近了,笑著朝林澹和古茗微微頷首,

“駐劍台已開,為保障諸位與會者的安全,本盟新規,凡參與本屆三教大會者,必先留下本命劍於台內,方可入三教盟地界。”

古茗直直地立在那駐劍台邊,一動不動。

那為首的三教盟弟子一時有些尷尬,笑容眼看快要維持不住。

林澹見氣氛有點僵硬,自己主動開口:

“這位道友,我這種沒有本命法器的,該怎麼處理?”

那為首的弟子這時轉頭看向林澹,笑說:

“若無本命刀劍,則無需上交,穿過這駐劍台,在前方界門處,出示通行令牌,便可進入我盟地界。”

聽到這裡,林澹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隻有本命法器是刀劍,才需要把法器上交到那駐劍台中去?”

那弟子笑著搖頭,“刀、劍、矛、錘,這一類帶有較強的攻擊性,能在瞬時損傷神魂的本命法器,都需要送至那駐劍台,由我盟暫為保管。”

這規定,乍一聽起來,其實挺有道理的——

就像在穿越前,林澹每次去機場、地鐵、體育場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為了維持秩序、保證公眾安全,一般都會過機安檢,違|禁|品不讓帶進去。

這種情況,林澹從來都是老老實實配合檢查,該上交上交,該托運托運的。

如果放在以前,聽到這裡,林澹肯定會感慨一句,這三教盟不愧是整片北鬥大陸最大規模的仙門聯盟,連安保措施都做得這麼到位。

可是,現在,林澹的心態卻有了變化——

他不久前剛在那木鳶上聽到雲螭提起的那些話,此時又見一向溫和的古茗露出這樣抗拒的神情,心中很快有了懷疑。

而這個懷疑,緊接著就被對麵三教盟弟子證實了。

那弟子緩步走到古茗麵前,目光落在古茗發髻上的兩支木簪上,

“古茗尊者,久聞尊者有雌雄兩支桃木劍,是為本命法器,煩請尊者,將兩支劍留下來。

“按照規定,雌雄雙劍需要分開存於雌雄兩個駐劍台,雌劍入雌劍台,雄劍入雄劍台。

“此處為雌劍台,古茗尊者,可以將您的桃木雌劍直接送入台內。

“至於那雄劍……

“雌雄兩個劍台分立於本盟東西兩處邊界之上,相隔萬裡,兩台之間不設任何傳送界門或是法陣,如果古茗尊者不介意,煩請將桃木雄劍交給我盟的抱劍童子,由抱劍童子親自送往東邊的雄劍台。”

聽到這裡,林澹便確定了——

這所謂的“為保障諸位與會者的安全”而製定的新規則,根本不是衝著安全與秩序去的。

將所有修士的本命法器暫時存在邊界處,這或許還能講得通,可為什麼單單隻收繳“刀、劍、矛、錘”一類的利器?藥修的毒酒,丹修的噬魂丹,難道就不對其他修士的安全構成威脅了?

當然,按照那弟子說的,刀劍一類法器的爆發性輸出抬高,很容易一擊斃命,更需要提防,這也勉強能夠講得通吧。

但是,為什麼要在三教盟邊界處,一東一西,專門設立一雌一雄兩座駐劍台?為什麼雌劍隻能放置在雌劍台上,雄劍隻能放置在雄劍台上,卻不能同時放在一座台中?

這……根本毫無道理可言吧?

很顯然……

這個新規定,隻是為了針對一個人。

想到這裡,林澹抬起頭,看向懸在頭頂,仿佛下一刻就要壓下來的那白色通天柱。

通天柱正下方,那駐劍台上刀劍帶出的海嘯般的鳴響,仿佛在告訴靳掌門——

想要入我三教盟地界,必須要有壯士斷腕的勇氣。

林澹忽然覺得有點窒息——

尊上他,真的會把自己那兩支從不離身的雌雄雙劍,留在這東西兩座駐劍台上嗎?

靳掌門會不會留劍,林澹不知道,不過他很快確定,古茗肯定是不願意的——

就見那為首的三教盟弟子講完那一番禮貌的催促的話之後,笑著朝古茗伸出手,視線死死盯住對方發髻上的兩支桃木簪。

古茗一言不發,抬起手,將發髻上兩支桃木簪取下來,放在掌心。

兩支原本隻有巴掌大的木簪,感知到主人的靈力,頃刻之間變幻成兩支三尺長劍。

手指輕抬,古茗將桃木雌雄雙劍同時送至空中。

那為首的三教盟弟子轉回頭,朝身後兩個抱劍童子點頭,示意兩人上山來取劍,放入駐劍台。

兩個童子領命,同時走上前,抬起手臂,正要去取那桃木雙劍,這時——

嗖!

嗖!

兩支劍同時調轉頭,朝著天空急速飛出去。

為首的三教盟弟子見狀,驟然色變,沉聲喊:

“布陣!鎖劍!”

一聲令下,隻聽齊刷刷的“哢”“哢”聲響起,像訓練有素的陸軍作戰隊隊員同時提槍上膛的聲音,聽得人心頭一緊。

下一刻,七十二名三教盟弟子已然各自立於駐劍台四周,同時將手中長劍刺於地麵上七十二張圓陣陣眼上,組成一張大陣——

誅仙地煞陣。

守在這駐劍台的三教盟弟子,修為最高不過元嬰境,古茗乃是分神境修士,比對方高出整整兩個大境界,按說,他要是真想動手,對麵近百名弟子一起上陣,也敵不過他。

可是以七十二名弟子組成的誅仙地煞陣,卻是輕鬆便將古茗困住。

這便是誅仙劍陣的可怕之處。

瞬息之間,古茗周身仿佛被一張無形的網緊緊縛住,動彈不得,飛至空中的兩支桃木劍發出“吱吱”叫聲,像被一箭射穿心臟的大雁,從空中直直地墜落下去。

古茗的唇角已經被逼出血水,臉色蒼白如紙,像是下一刻便要被這誅仙陣損傷神魂。

“嗷嗚——!”

電光火石之間,耳邊傳來一聲咆哮。

在場的所有修士一時都怔住,齊齊朝著叫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就見一張漆黑的深淵巨口突兀地出現在眼前,正全速朝著那誅仙陣上七十二名組成陣眼的修士飛撲過去。

這場麵著實有些怪異,七十二名弟子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竟然看得呆了,未能在第一時間阻止對方靠近。

那深淵巨口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外,將那誅仙地煞陣掃蕩一圈,像餓狼撲食一般,行動速度之快,背後都帶出殘影。

待到眾人回過神時……

地煞陣上,原本用來插|入劍刃的那七十二枚陣基,一個不剩,全被對方吞進肚子裡去了!

不隻是地煞陣陣基,這張大嘴,甚至將古茗那一雙桃木劍也給吞吃入腹。

眾人驚呆了——

“這是什麼怪物?”

“是古茗帶來的那年輕修士的神通?”

“他這是做什麼?”

“毀我誅仙陣,又吃掉古茗的本命劍?!”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他究竟是想幫誰?”

“他看起來,怎麼好像隻是餓極了的樣子……”

就在一眾弟子傳音入密,議論紛紛之際,那為首的弟子忽然提劍,直指林澹眉心,

“毀我地煞陣陣基,罪不可赦!給我當場拿下他!”

在場的弟子回過神來,得了命令,紛紛提劍,不由分說要將林澹捉拿。

林澹剛剛結束“吞噬萬物”的神通,忽而被幾十把劍指著腦門,嚇得腳步虛浮地連連朝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倒,背後被幾根桃木枝護住,這才重新站穩了。

古茗周身釋出數百根枝條,朝著那幾十個執劍弟子正麵迎上去。

沒有了誅仙地煞陣,這一眾弟子,根本不是分神境尊者的對手。

眼看著在場的三教盟子弟儘數被桃木枝死死縛住,動彈不得,這時,遠空傳來一道聲音:

“手下留情,莫要傷了和氣!”

林澹循聲抬起頭,就見一個白發白須白袍的老者,側身騎著一頭通體雪白的貔貅,從天邊緩緩落到駐劍台邊。

那老者從貔貅背上下來,朝古茗深深一揖,

“老夫禦下無方,衝撞了古茗尊者,在此賠禮了,往尊者海涵……”

隨時衝著古茗作揖,那老者起身時,目光卻直直地落在林澹身上。

“你就是,傳聞中的……那位林壯壯?”

第073章 第73章

伸手不打笑臉人, 雖說兩邊剛才鬨得挺不愉快,可是對方看著挺客氣,林澹自然隻能回禮。

然而他剛抬起手臂,還沒來得及作揖施禮, 周身便被一股極為強大的威壓裹挾, 窒息的感覺讓他講不出話來。

林澹驀然抬頭, 卻見那白須白發白袍的老者,仍舊笑盈盈地看著他和古茗二人。

“笑裡藏刀”這個詞,送給這位老人,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林澹慌張地調動體內靈力, 勉力護住心脈,扭頭往身側看過去,就見古茗雖然仍舊端正立在原處, 可臉色卻比先前又蒼白了幾分, 額角甚至都沁出一層薄汗來。

這白袍老者的威壓, 是衝著古茗來的。

隻是這樣不動聲色的震懾,便輕鬆讓古茗幾乎招架不住,對方的境界,顯然比古茗高出不少……

古茗是分神境,是除了掌門尊上那逆天的境界之外, 林澹接觸過的, 修為最高的修士了。

沒想到, 麵前這老人竟然比古茗還高出許多?那就是合體境往上的修為了……

這樣境界的修士,刻意釋放出威壓時, 哪怕不是針對林澹, 可林澹離得這麼近,難免被波及, 而以他現在築基境的修為,是招架不住的。

“咳、咳咳咳……”

林澹劇烈地咳喘起來,喉嚨裡泛起腥甜味道。

聽到林澹的聲音,古茗像是突然被拉回了神識,不再與對麵那老者對峙,頃刻之間散開自己周身堆砌起來的靈力,身上枝蔓也不再捆縛住不遠處的那幾十名擺陣的弟子,轉而將林澹層層環繞起來,

“小犬道友?”

嘴上詢問林澹是否受傷,古茗同時用纏繞住林澹周身的枝條為他構建起一張防禦結界,抵擋住周遭高境界修士的威壓。

林澹像是在水裡憋氣許久,倏然上岸了似的,這時大口呼吸,終於緩過勁來。

那白袍老者見狀,也慌忙收斂威壓,看向林澹,滿臉歉意地道:

“實在抱歉,這駐劍台許久不曾有築基境修士光臨,老夫一時忘了,沒能控製住靈力,小道友,可有哪裡被傷到?”

……一時忘了?

……沒能控製住靈力?

剛才和古茗對峙的時候劍拔弩張,古茗為了林澹收斂起靈力之後,對方第一時間便同時撤掉了周身的威壓。

這收放自如的速度,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時忘了”的樣子啊?

林澹在心中腹誹著,可扭頭見古茗眉眼變得冷沉,周身的靈力眼看又要釋放出來,一副打算再替林澹出頭的模樣,林澹慌忙收斂了心思。

不能再讓古茗為林澹出頭了——這白袍老頭看起來修為深不可測,和對方硬碰硬,他們討不到好。

想到這裡,林澹隔著層層木枝編織的保護網,朝著對麵搖頭,“我沒事……”

說著,他又抬手,輕輕捏了捏麵前枝條。

古茗怔了怔,看向林澹,最終收斂了周身靈力。

而駐劍台周圍,原本被古茗的枝條死死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近百名三教盟弟子,這時終於被釋放出來,來不及喘息,都慌張地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同時朝著那白袍老者的方向跪地行禮,

“師父!”

“廣成真人!”

廣成真人,三教盟執教者。

三教盟盟主和副盟主,是在每一屆三教大會上,由一眾成員從各大門派的掌門、宗主、峰主中推舉出來,不斷輪換的,共有十二位。

而執教者,隻有一位,三百年來,始終由廣成真人擔任,從未更換。

因而,三教盟有個說法——流水的盟主,鐵打的廣成。

這個說法,林澹也有所耳聞,因而此時聽到那一眾弟子叩首喊出的名字,瞬間意識到麵前這白袍老人身份之重。

手握三教盟最高實權的執教者,廣成真人,竟然親自跑來駐劍台這種在林澹看來就是三教盟的“安檢口”的地方,這實在聽起來有些怪異。

總不會……是專程來看看他這個“傳說中的壯壯”的吧?

這就更怪了。

這邊,林澹正不著邊際地想著,對麵那駐劍台邊,為首的弟子這時已然開口,憤憤然道:

“師父!那修士吞吃了我七十二枚陣基!毀我誅仙地煞陣!實在可惡!弟子請命,將其捉拿——”

“——夠了!”

那弟子講到一半,廣成真人長袖一揮,忽然喊聲喝斥了一句。

氣沉丹田,聲如洪鐘,回音在駐劍台周遭回蕩著,震懾全場,讓那弟子瞬間啞了聲,縮起脖子,不敢再講一個字。

廣成真人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眾弟子,沉聲訓斥:

“老夫之前教的禮數,汝等都儘數拋諸腦後了?寒玉門難得有修士大駕光臨,這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不以禮相待也便罷了,竟還拔劍相向?

“老夫教你們誅仙劍陣,便是讓你們這樣敵友不分地濫用?!”

弟子們被訓斥得抬不起頭來,雖然滿肚子的疑問,心中憤憤不服,可到底是不敢頂嘴,隻能恭敬地認錯。

廣成真人訓罷,又笑望向林澹和古茗,“誤會一場,既然林小犬道友並無本命法器,古茗尊者的本命劍亦被銷毀殆儘,那此駐劍台也不必繼續逗留,敬請移步,入界。”

說罷,廣成真人長袖一揮,將邊上的界門打開了,直接為二人省去了查探通行令牌及核實身份的步驟。

既然對方做到這一步,古茗和林澹自然沒有任何立場繼續和對麵僵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兩人也回以一禮,同時對誅仙地煞陣陣基一事,表示歉意。

臨走之前,古茗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整箱的上品靈石,送到廣成真人麵前,稱這是毀壞了那七十二枚陣基的賠款。

那誅仙地煞陣,厲害之處,在於陣型和陣眼之上的劍修和劍氣,而不在那七十二枚陣基。

那陣基,是修界非常常見的蓮花座,可以用來插放各種法器的,稍微有權有勢有錢的門派,很容易就能批量打造出來,毀了,再購置或者自行鍛造一批就是了,算不得什麼很大的損失。

古茗此時奉上的一整箱靈石,足夠買十套那誅仙地煞陣的全套陣基了。

廣成真人垂眼看向那一箱靈石,自然是不肯收的。

他抬手,正要推拒,一直伏在他身後的坐騎貔貅,這時卻是見錢眼開,吭哧撲上前去,一口咬在那寶箱鎖頭上,要把裡頭的靈石叼回窩。

“小菟!住口!”

廣成真人見狀,喝斥一聲,手中劍鞘送出去,重重擊打在貔貅滾圓的大腦袋上。

貔貅嗷嗷叫了兩聲,不敢再咬那鎖頭了,垂頭喪腦地準備往回走,一抬腦袋,看到了林澹,烏溜溜的一雙眼睛便鎖定在林澹身上。

它歪著腦袋,看了林澹片刻,然後張開嘴,吐出舌頭,尾巴搖起來,仿佛看到同類似的,露出歡快的笑容來。

林澹忍不住也勾著唇角,眼底帶著笑,但目光迷離地回望著它。

哢!

廣成真人這時已經送了一縷靈力,托起那寶箱,將其塞回古茗懷中,

“我盟規定,絕不得以任何形式收受賄賂。

“古茗尊者若是體諒老夫還想繼續在這個位子上多坐幾年的苦心,還望快些將靈石收回去,莫要再提。”

古茗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轉眼瞥向林澹,發現對方狀態已經很不好了,像是隨時都能暈過去似的,便不敢再多做停留,最終收回寶箱,向三教盟眾人告辭。

臨走之前,廣成真人又喊住林澹,

“林小犬道友,我們,三清洞再會。”

林澹轉回頭,眯起眼瞥向對方,迷迷糊糊應了一句,跟著古茗一道離開了。

目送兩人的背影在界門處消失,廣成真人的目光,緩緩挪到旁邊一處角落裡,神情變得凝重。

為首的弟子走上前,將師父的神情看在眼裡,順著對方的目光往那角落看過去,卻見那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師父,可是有什麼問題?是否需要弟子前去查探一番?”

廣成真人這時卻將目光收回了,搖搖頭,“無事。”又冷著臉,看向背後被毀壞的那一片陣基,擰著眉頭,“老夫與你們交代過多少次,布陣時,務必守好陣基,為何還是被對方尋到可乘之機?”

那弟子垂著頭,憤懣道:“那個叫林小犬的修士,道體實在奇怪,使出的神通,弟子們更是從未見過,一時不備,被他偷襲……”

廣成真人沉默許久,淡淡回一聲:“知道了。”

以為師父隻是隨口一說,那一眾弟子經此一事,虛驚一場,並未太放在心上,之後依舊如常守在駐劍台旁,可是三天後,廣成真人竟然派了自己的大弟子領隊前來,送了一批三龍神火罩。

“這、這是……”

那看守雌劍台的為首的弟子,是廣成真人最小的弟子,雖然因為天賦不錯,做了誅仙地煞陣上執掌陣眼的修士,可是,這傳說中的三教盟的鎮教法寶之一的神火罩,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師父交代,將這七十二張三龍神火罩,分彆罩在你們的誅仙地煞陣陣基之上,以確保劍陣不會像上次那樣,因偷襲而被破。”

大弟子將那一排神火罩放下,領著另外一眾弟子,飛身就要離開。

“大師兄!”那雌劍台上為首的弟子這時喊住對方,“這是要急著去哪?”

那大弟子轉頭,滿臉無奈地說:“三天前你們跟寒玉門那事出來,師父不放心,讓我們幾個弟子前往雄劍台,守陣。”

雌劍台上一眾弟子驚了:“隻是看守駐劍台罷了,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甚至要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你們全部一起出馬?”

那大弟子聳聳肩,滿臉無奈。

他們也覺得師父有些小題大做了,三教盟立的規矩,誰敢不從?

甚至前兩天,現任盟主來了,看到他們師父廣成真人以身作則,把自己的本命劍都插在那雄劍台內了,也都二話不說,立即交出了自己的本命劍。

連現任盟主清虛派掌教都主動交劍了,還有哪個硬茬子敢抗令不遵?

然而,就在三天後,硬茬子便出現了。

廣成真人的大弟子領著一眾師弟師妹,從雄劍台邊迎上前,朝著前來參會的一眾修士,例行公事地講出那一番話:

“駐劍台已開,為保障諸位與會者的安全,本盟新規,凡參與本屆三教大會者,必先留下本命劍——”

“——保障與會者的安全?!”

背後扛著一人高的大刀,虎背熊腰的魁梧修士,橫眉倒豎,嗓音渾厚地打斷對方的話,

“哼!保你娘的狗臭屁的安全!

“老子的咲天刀跟在老子身邊的時候,就是老子最安全的時候!

“把咲天關在你們那小破台子裡,你告訴我是為了老子的安全?!

“好話賴話都讓你們說儘了?真他媽的不要臉皮!”

廣成真人的大弟子一眼認出來,這不是彆人,正是寒玉門左護法,關滄海。

這大弟子與關滄海同是出竅境,隻比觀滄海低了兩層修為,哪怕一對一正麵打起來,他都未必會落下風,更何況現在這雄劍台是三教盟的地盤,他帶著一眾子弟,背後又有誅仙地煞陣撐腰,又怎麼會把區區一個關滄海放在眼裡。

被關滄海劈頭蓋臉一通罵,這大弟子的笑容僵住,目光沉下來,冷哼一聲,

“咲天尊者,既然來了三教盟地界,就當遵守界內的規矩,本次三教大會。

“所有修士都不得佩戴本命劍入界,這是規矩,一視同仁,無人例外,咲天尊者如果執意以身試法,那就莫要怪我等誅仙劍陣無眼!”

關滄海抬頭,往駐劍台周遭掃視一圈。

他也不蠢,對麵廣成真人的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都和他一樣,是出竅境,單拎出來一個,他要應付已經有些勉強了,更不要說對麵現在洋洋灑灑來了幾十個直係弟子。

而且……

他奶奶的!三教盟竟然動用了三龍神火罩,用來護住自己那張誅仙地煞陣?!

真他娘的有錢啊,那一個三龍神火罩,放在其他小門小派,都足以做鎮派之寶了,對麵為了一個駐劍台,竟然拿出了足足七十二張神火罩!

這麼大陣仗,這是當真要衝著誅仙去的?!

關滄海突然明白,為什麼這兩天傳言說,就連現任盟主清虛派掌教來到這駐劍台,都大氣不敢出一下了!

要說這劍陣,關滄海敵不敵得過?那鐵敵不過!

要說慌不慌?怕不怕?

呸!“慌”字怎麼寫?“怕”字怎麼寫?他關滄海打從坐到左護法這個位置上以來,除了他家掌門生氣的時候他慌過之外,其他時候,他根本不懂得“怕”為何物。

“哢!”

背後長刀在空中一掄,直接被關滄海甩到麵前地上,刀刃插|進地麵,三尺有餘。

“來啊!”

關滄海高喊一聲,進而仰天長笑,“看看是你們的陣法硬,還是爺爺的刀硬!”

那大弟子見狀,立刻高喝一聲“布陣!”,就聽齊刷刷的長劍刺入陣基中的“哢”“哢”聲響起。

誅仙地煞陣成,直衝咲天長刀而去。

隻幾個呼吸時間,關滄海便敗下陣來。

他的刀硬不過誅仙法陣,但是他的嘴硬。

被那法陣死死壓製住,眼看已是強弩之末,神魂被那法陣啃噬,痛到渾身顫抖,關滄海仍舊死死抱住自己的咲天刀,不肯鬆手。

將口中湧上來的血水吞進肚子裡,關滄海笑得更大聲了,

“哈哈哈,誅仙陣,不過如此!”

那大弟子見狀,彙聚全部靈力於自己的劍刃之上,雙手高舉起長劍。

欻!

一劍斬入陣眼之上,帶動劍陣中無儘靈力,同時朝著關滄海扛起的長刀上直衝而去。

哢!

長劍落下,咲天刀卻並未像所有人預料的那樣,碎裂成許多斷。

誅仙地煞陣上的一眾修士,同時抬頭看去,就見關滄海周身,不知何時,被一股強大的靈力裹挾,劍氣分毫近不了身。

一襲白衣飛身而至,輕輕落在關滄海麵前。

那身影清瘦,幾乎無法將關滄海魁梧的身軀全然擋在身後。

但他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執劍於胸前,劍鞘朝外,輕點出去——

轟!

原本那誅仙地煞陣上,如泰山般朝著關滄海壓過去的狂暴劍氣,一瞬間,山崩海嘯般向四周潰散。

四兩撥千斤。

對方甚至並未亮出劍刃,僅僅憑借劍鞘,便輕鬆化解他們的誅仙地煞陣!

這樣強悍的境界壓製,實力懸殊,劍陣之上一眾修士,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撲通、撲通、撲通……

剛才還趾高氣昂的三教盟弟子,頃刻之間跪了一地,再維持不住劍陣陣型。

然而對麵送出的無儘劍氣,卻並未打算就此收手。

那劍氣帶著可怕的威壓,如千斤頂壓在每個三教盟弟子胸口,直壓得他們真氣逆行,鮮血自口中噴吐而出。

“劍下留人!莫要傷了和氣!”

廣成真人再次瞅準“關鍵時刻”,騎著貔貅從天而降,想要“及時”地救場。

然而這一次,他剛落地,立即被一股更強大的威壓打在頭頂,雙膝一軟,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靳言和關滄海麵前。

靳言不留餘力,直接將自己的無儘威壓,儘數打在廣成真人身上。

饒是廣成真人已是合體境大圓滿這樣強悍的修為,依然承受不住這樣的威壓,“噗嗤”一聲,吐出一口濃黑的血水來。

靳言定定立於廣成真人麵前,任由對方將血水噴在他雪白的衣擺上。

他居高臨下睥睨著對方,淡然開口,

“實在抱歉,這駐劍台我許久不曾光臨,本座一時忘了,沒能控製住靈力,廣成道友,可有哪裡被傷到?”

第074章 第74章

廣成真人聞言, 臉上血色刷一下褪儘了。

竟然……把他之前在雌劍台上,對那林壯壯講的話,一字不差地,全數奉還給他了?!

廣成真人在執教者這個位子上坐了這麼多年, 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 靳掌門這一番話講出來, 他哪裡還有不懂的——

所以先前在雌劍台,他隱約瞥到的那藏在暗處的白色身影,果然是孤月真君。

知道這傳聞中的林壯壯,對孤月真君而言十分重要, 卻不曾想到,竟是如此之重——

先前廣成真君在林壯壯麵前釋放威壓,並非有意要傷害對方——明知道孤月真君為了林壯壯都願意親自前來三教盟, 足見此人的重要性, 廣成真君不至於蠢到大會尚未正式開啟的時候, 就先把關鍵角色傷了。

他那時候,隻是想要試探一下林壯壯的深淺。不過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那修士竟然不過是個築基境!

如此低微的修為,根本經不起他的試探,待到他回過神的時候, 那林壯壯已經被他傷到了。

不過好在那林壯壯老實, 並未發現他的試探, 或者發現了也沒有挑明。

總之這事就那麼揭過去了,原以為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罷了, 沒想到……

沒想到, 堂堂孤月真君,竟然如此斤斤計較, 睚眥必報!

那林壯壯自己都不在意自己被誤傷,如今這麼多天過去了,孤月真君竟然還把這事記在心上,趁機報複回來了!

且他不過是讓林壯壯短暫地真氣逆行片刻,孤月真君如今卻是讓他一口黑血吐出來,險些損傷修為。

這簡直是在用實力告訴廣成真人——

莫要敲打林壯壯,否則,孤月真君會十倍地敲打回來。

而偏偏,這樣的敲打,廣成真人還隻能認了——

於公,他身後的一眾弟子,此刻都殷切地望著他,廣成真人自然不願意承認自己堂堂執教者,竟然被對方一道威壓打下來,就直接神魂都被損傷到。

於私,是他先去試探林壯壯,不小心誤傷了對方,理虧在先,如今被孤月真君報複回來,也無可厚非。

最終,廣成真人隻能打碎牙,和血往肚子裡吞。

他吞下口中血水,扯出一個笑,緩緩地站起來,

“孤月真君說笑了,老夫自然不曾受傷,真君,不必擔心。”

靳言此時已經收回劍鞘,負於身後,目光緩緩地落在廣成真人背後的一眾三教盟弟子身上。

分明已經收回了威壓,頭上戴著帷帽,也根本看不到樣貌,可是被孤月真君那樣淡淡地瞥一眼,仍舊讓那一眾三教盟弟子嚇得渾身一顫,垂下頭,再不敢多看一眼。

這些弟子,大多不過百歲,雖然從小到大,不知聽過多少孤月真君的事跡,可是這還是頭一次見到本尊,而且,還是這麼近距離地接觸。

哪怕對麵什麼也不做,他們都會下意識地心存畏懼。

何況,對方剛才隻拿一隻劍鞘,就輕鬆破了他們的誅仙地煞陣!

這套誅仙劍陣,是可以將陣內修士的靈力,在段時間內提升數倍的。

他們這一批布陣的弟子之中,有三個出竅境,其餘也儘數達到元嬰境,這七十二名劍修的靈力彙聚起來,又被增強幾倍,同時打在某一個修士頭上,那修士哪怕強悍如現任盟主,也是抵擋不住的。

正是因為如此,現在誅仙地煞陣布陣的這七十二名弟子,才敢如此強硬地要求所有入界修士交出本命刀劍——

當然,他們之前也遇到過幾次不守規矩的。

比如林壯壯那樣,不知用了什麼神通,將他們的陣基吞吃掉,毀了那誅仙地煞陣的。

也有速度極快、手段陰狠的修士,嘗試在他們布陣之前,便一擊斬碎他們中一名弟子的劍,迫使他們無法成功落成誅仙陣。

但是,這些修士使出的手段,無一例外,都采用了同一種方式——先摧毀誅仙劍陣。

因為大家心知肚明,在誅仙地煞陣落成之後,哪怕是巔峰境界的大能,也再難敵得過。

而在林壯壯一事之後,廣成真人搬出了三龍神火罩,確保劍陣再難被破壞。

這群弟子因此越發有了底氣,以為身處誅仙地煞陣中,他們便處於無敵狀態。

隻是,他們萬萬不曾想到,孤月真君甚至在完全沒有破壞誅仙地煞陣的情況下,正麵迎上了劍陣中噴湧而出的山崩海嘯般的龐大靈力。

如此輕而易舉,就從正麵破解了他們的劍陣的攻勢,北鬥大陸唯一的渡劫境修士,恐怖如斯!

感覺到誅仙地煞陣上修士們對自己的畏懼,靳言倒沒太在意——這世間畏懼他的修士,數不勝數,他早已習慣。

他重新看向廣成真人,用平緩的語調說:

“在下的左護法,愛刀如命,曾經立誓,刀在人在,因而難以割舍手中長刀,還望真人海涵,體諒。”

廣成真人立即笑著點頭,“自然,寒玉門願意不計前嫌,參與此次三教大會,是我等的萬分榮幸。

“孤月真君親自發話,老夫豈有不通融的道理。

“咲天尊者想要帶上本命刀入界,儘管帶上便是,我廣成在此擔保,絕不會有任何三教盟弟子阻攔。”

靳言微微頷首,“多謝。”

廣成真人這時話鋒一轉,“隻是,不知孤月真君,是否與咲天尊者一般,也立下了劍在人在的誓言?”

現場修士,包括關滄海在內,同時朝靳言看過去。

靳言仍舊是用那無波無瀾的語氣,淡淡回一句:“不曾。”

他當然可以說自己的雌雄雙劍從不離身,或者隨意找一個借口,講自己不方便將本命劍放於駐劍台,但他什麼也沒有講。

這便是擺明了自己的態度了。

聞言,廣成真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頭一次露出十分真誠的笑容來。

“掌門!”

關滄海忍不住在背後喊他。

靳言卻隻朝他輕輕搖頭,然後目光緩緩落在那駐劍台上。

那台內,此刻已然插|著包括廣成真人和現任盟主在內,所有有資格進入三清洞的修士的本命刀劍,除了寒玉門。

靳言沒再多說什麼,乾脆利落地將腰間雄劍摘下,橫於胸前,送向跪在一側的抱劍童子。

那童子眼見著孤月真君提劍上前,嚇得撲通一聲,直接癱坐在地上,根本不敢去接——

那可是解脫劍!

劍刃出鞘,恩賜解脫。

他要是接下那劍,不小心脫開劍鞘,怕是下一刻便要魂飛魄散的!

想到這裡,那抱劍童子臉色慘白,挪著屁股,又連著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靳言見狀,遞劍的動作一頓,無奈繞開那抱劍童子,旋身轉向旁邊誅仙地煞陣上的修士。

解脫劍朝著那幾十名弟子送出去,所有弟子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同時調動靈力往後退去,紛紛維持與那雄劍三步以上的距離。

場麵看起來,像牧羊犬驅趕羊群似的,有些滑稽。

站在一旁的廣成真人見狀,牙關緊咬,怒目瞪向自己的弟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靳言遞劍不成,有些無奈地輕抬指尖,用自己的靈力,親手將解脫劍送入了那雄劍駐劍台上。

眼見著本命劍入台,廣成真人還有一眾三教盟弟子心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大半

這些在三天之後發生在雄劍台的事,林澹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和古茗從那雌劍台邊的入口,正式進入三教盟地界,不久之後,尋了一處還算隱蔽的草地,古茗從儲物戒中取出木材,臨時搭建出一間移動草棚來,供兩人歇腳。

坐在草棚內的蒲團上,想到那駐劍台,林澹忍不住問:

“尊上他會不會交出本命劍?”

古茗正在布置防禦結界,聞言動作一頓,片刻後,點點頭,篤定地說:“會。”

林澹眉心一擰,“尊上如果不想交,沒人能逼他吧?”

古茗再次點頭,“是。”話鋒一轉,“可他會交出去的。”

“為什麼?”

想到那懸浮在空中的白色通天巨柱,林澹沒來由地感到心中很壓抑。

古茗認真解釋:“尊上此行,不是來示威,是來求和的。”

是為了誰而向三教盟求和,古茗沒有明說,隻繼續道:

“可是,尊上一旦走進那三清洞,就好比虎入兔穴。

“如果不提前斷了虎牙虎爪,兔群如何能夠與那猛虎心平氣和地談判呢?”

林澹悶悶地垂著頭,還想再說什麼,可腦袋已經越來越昏沉了,那“吞噬萬物”的後遺症開始出現,他眼看便要昏睡過去了。

時間緊迫,他隻能先挑重點說:

“古大人,剛才在駐劍台,我不是故意要吃掉你的本命劍的。”

古茗手中放出去的枝條緊了緊,最終隻溫和地笑笑,“我知道,小犬道友不必自責,我沒有怪你。”

那一對雌雄木劍,跟了古茗五十餘年了,又是本命劍,如今丟在這種地方,古茗自然是心疼的。

當時情況緊急,林澹是出於好意,想要幫他,才被迫出手,然後無意間吞下了那兩支桃木劍,古茗不可能因為這個怪罪對方,那也太不識好歹了些。

好在古茗的本命劍與其他修士的有所不同——他的本命劍是從他身體裡的一根枝條上抽出來,一分為二,注入了他的精|血和靈力,而形成的。

這兩把劍,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丟了,他可以再生出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對劍來,雖說重新滋養出本命劍,要損耗不少靈力和修為,但慢慢養著,總能成。

古茗這邊早已經想通了,甚至想要開口反過來安慰林小犬一番,可一轉頭,卻被眼前一幕驚住——

就見林澹從口中吐出一顆圓滾滾的銀白小球來,將那小球打開了,從裡頭將縮成手指大小的兩支小桃木劍取出來,擦乾淨上麵的口水,然後遞給古茗。

古茗怔怔地將自己的桃木劍接下來,指腹輕輕摩挲著劍柄,一時竟講不出話來。

林澹這時嘿嘿笑著,指了指兩把小劍,

“你檢查一下?應該沒壞吧?

“我把這劍吞進肚子裡之前,用仙子……不是……掌門送我的那隻蓮花香氛球裝起來了。

“那蓮花香氛球的外壁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堅硬無比,但是一點靈力沒有,我的道體消化不了,所以剛好派上用場了。”

古茗看向林澹,對上那張笑臉,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剛才在駐劍台,林小犬根本不是不小心將他的桃木劍吞吃了,而是故意用這種方式,把木劍裝進肚子裡,蒙混過關,好幫古茗把本命劍留在身邊?

“謝謝。”

古茗誠心地道謝。

林澹有點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下。

這時,古茗的指腹輕輕點在劍柄上某個凸起處,動作一頓,擰著眉朝那處看過去。

林澹見狀,有點緊張起來,“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古茗的桃木劍,裡麵有他的上古神木的精|血,在預感到自己必定會被摧毀的時候,雌劍會在劍柄的凸起處,開出一朵非常不起眼的,比芝麻粒還小的小桃花。

可是,這次為什麼不見那小桃花?

是根本沒有開出來,還是之前亂戰的時候被打掉了?

隻短暫地思忖片刻,對上林小犬的目光,古茗搖了搖頭,“沒事,沒有問題。”

這也算不得什麼問題。那小桃花沒有古茗的精|血幾乎沒辦法成活的,掉了便掉了。

林澹聞言,長長鬆了口氣。

古茗不疑有他,存好一雙桃木劍,很快重新埋頭修繕他們的移動木屋去了。

而眼見著古茗的背影在視野中消失,林澹悄悄從口中,吐出一朵芝麻粒大小的小桃花來。

第075章 第75章

那朵比芝麻粒還要小一些的小桃花, 是林澹從古茗的那把桃木劍上拿到的。

之前在駐劍台邊,林澹一心隻想要幫古茗把那桃木劍保下來,沒想太多,直接一口將劍吞吃入腹了。

那小桃花便是在那時粘在了他的唇角。

待到林澹的“吞噬萬物”的神通結束了, 他才意識到嘴角多了一朵小花, 上麵帶著古茗的氣息, 顯然還保留著效果的生機——

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古茗的桃花枝的一部分?

林澹立即伸出舌尖,將那小桃花卷進了嘴裡。

他其實不確定這朵帶著古茗靈氣的小桃花,對古茗和他的桃木劍有多重要, 如果剛才古茗提起這桃花,林澹會毫不猶豫地把小花交出去的。

不過對方沒有多說什麼,直接繼續布置房間去了。看起來, 這應該不是非常關鍵的東西, 和之前擺在木鳶舷窗邊的那根桃花枝一樣, 是隨時可以丟棄的。

既然如此,那林澹就可以放心做完接下來的事了——

按照之前雲螭的說法,從古茗身上落下來的枝葉,在仍舊保留鮮活的生命的情況下,是可以追溯到古茗身邊曾經發生過的曆史的。

似乎, 隻要那枝葉足夠鮮活, 靈氣足夠旺盛, 無論多麼久遠的過去,都可以追溯得到。

而按照雲螭和古茗的對話來推測, 三百年前, 掌門尊上和三教盟結下恩怨的那場大事件發生時,古茗也在現場。

所以, 隻要現在林澹掌心這朵小桃花的生命力和靈氣足夠,理論上,林澹可以從中窺探到那段過去……

不過,這個理論,似乎在一開始,就遇到了問題——

林澹試著像雲螭那樣,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到那小桃花的花瓣中,然後指腹輕輕捏住那花朵,接著,眼前有模糊的畫麵一閃而過。

林澹一眼認出來,那畫麵背景是駐劍台,在台上,林澹和古茗正與一眾三教盟弟子周旋。

這是不久之前剛剛發生的事。

林澹還想要再看到更久遠的過去,然而靈力注入花瓣中,眼前的畫麵卻消失了,再沒有新的畫麵浮現。

垂頭看去,就見那原本粉白色的桃花花瓣,邊緣已經開始發黃,進而發黑,像被火燒著的紙張似的。

林澹嚇得慌張地收斂了靈力,再不敢強行往裡麵注入了。

看起來,這小花朵太嬌嫩了,經不起他那樣折騰。

想要看到更久遠的過去,就需要先將這小花朵養得更健壯一些。

至於怎麼把小花養好……

林澹沒有養過這種從人家本命劍上摘下來的花花草草,不過他倒是種過不少靈植,之前陽靈花園裡,連翹奶奶那嬌嫩的小蘭花,眼看著垂死了,林澹都靠掌心的靈力將其救活了,想來,現在這小桃花,要養起來,應該也差不太多?

想到這裡,林澹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粒粉桃花放在掌心,拿自己的陽氣將花瓣托起來,像用噴壺澆灌花草那樣,讓帶著陽氣的靈力,在花瓣上均勻地鋪灑開。

很快,那花瓣邊緣枯黃的部分,便重新變回粉嫩飽滿的模樣。

林澹屏住呼吸,又往上麵“澆”了幾遍靈力,那花朵左右搖晃兩下,接著,從芝麻粒大小,膨脹到指甲蓋大小。

成功了!

這法子行得通!

林澹內心雀躍,麵上卻仍舊小心翼翼的模樣,他將氣沉丹田,正想要再“澆”一次靈力到那花瓣上,這時,眼前一黑,他被突如其來的眩暈裹挾。

要來了!

他的“吞噬萬物”的神通結束之後的後遺症,馬上要開始了。

林澹手臂撐在地上,想要起身去找古茗,可四肢發軟,站立已經十分困難。

來不及找古茗了,當務之急,要先把手中的小桃花藏好。

情急之下,林澹把之前掌門尊上送給他的另外那隻護盾小球打開,傾儘丹田處幾乎全部的靈力,捏出一朵又紅又壯碩的小靈花,塞進護盾球裡。

又把那指甲蓋大小的桃花塞進紅色小靈花的花蕊中。

做完這一係列事,林澹長舒一口氣,抬手把護盾球丟進乾坤袋中,剛束緊袋口,下一刻,腦袋一歪,整個人昏睡過去。

“嗷嗚——!”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一聲咆哮,林澹從“藤”的一下彈起來。

感受著指尖躍動的靈力,林澹雙眼放光——

他又升級了!

這三教盟,不愧是這片大陸上最大規模的仙門聯盟,那駐劍台上隨便插著的幾個蓮花座,吃下去就夠林澹升級了!

靈力在周身繞了一圈,林澹神清氣爽地坐起來,正想起身去找古茗,這才發現,他周圍的環境變了。

昏睡過去之前,他明明還在蒲團上盤腿坐著,現在醒過來,人卻在一張桃木製成的雕花床上。

這小草棚倒是仍舊是他昏睡前的那一間,不過……窗外的景色好像不大一樣了?

林澹站起身,推開門,剛要往外走,看清眼前景象,嚇了一跳。

“喔!”

他赫然站在數十米的高空中,腳下險些踏空,直接跌落下去!

林澹慌張地調動靈力於腳下,托著自己的半邊身體,退回房門裡。

他們這間小草棚,被古茗整個搬到了一株參天古樹上來了?

短暫思索片刻,林澹很快意識到,這應該是古茗有事需要離開,但是又不放心留林澹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地裡,出於安全考慮,才索性把他連人帶房子一起掛在樹上了。

果然,在房間裡環顧一圈,林澹很快在床邊的小木桌上看到一張留言卡。

木製的小卡片邊上有一張傳聲符,卡片上寫著一行清秀的小字——

[外出巡視,小犬道友如醒過來,可以傳聲符與我聯係]

巡視的話,應該就在附近,不會走太遠。

林澹把那傳聲符拿起來,看了一陣,沒有急著聯係古茗。

他心思一動,打開腰間的乾坤袋,朝裡麵看一眼,然後怔住。

他這乾坤袋的容量,差不多相當於以前世界的一個推拉門的大衣櫃那麼大的空間。

林澹的東西不多,這趟過來,除了帶了掌門尊上送的幾套衣裳和發釵之外,隻帶了一盒“甜甜根”的草種和曬好的乾草。

所以這乾坤袋裡,一直空蕩蕩的。

然而,此刻林澹打開袋子,卻發現裡麵被一隻金屬球塞得滿滿當當,一絲縫隙都沒留下。

是他昏睡之前放進去的那顆護盾球。

這護盾球可以根據裡麵裝的東西的大小,隨意伸縮。

林澹放進去的時候,護盾球一隻手掌就能握住,而現在……這金屬球目測都比林澹高出半個頭了!

小小心翼翼將神識鋪開,確定古茗不在附近,這樹頂上也沒有其他修士或者靈獸的氣息,林澹這才快步走到屋子中間一處最寬敞的地方,打開乾坤袋,把那護盾球取出來。

護盾球打開,一株又細又高的小桃樹苗赫然立在眼前。

那小樹苗隻有兩根手指粗細,卻比林澹還要高,像一根插在地上的釣魚竿似的,又直又長,僅僅在最頂端的位置分出一個小小的分叉,長了兩片嫩綠的小葉子,和自然狀態下生長出來的桃樹苗,完全不一樣。

嗯……這當然不是自然狀態下生長出來的,是林澹用自己的至陽道體的靈力,強行催化出來的小樹苗。

雖說形狀有些奇特,但它很健壯,很鮮活。

以這小樹苗現在的生命力,應該足夠承受住林澹的靈力注入,足以幫助林澹追溯到久遠的過去了。

這樣想著,林澹上前半步,抬起手,握住小樹苗中間一段,將自己的靈力注入進去。

這是用林澹自己的至陽道體靈力澆灌出來的小桃樹苗,因而這一次,林澹注入的靈力,與樹乾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而林澹不再像之前那樣隻能看到一個虛浮的畫麵,這一次……

眼前天旋地轉,仿佛沉入一段夢境中,他將的整個神識都探入了某個場景。

林澹一眼認出來,那是寒玉宮偏殿,玉石榻上,層層紗幔環繞著,裡麵一個熟悉的清瘦身影,正盤腿坐著。

片刻後,以那身影為中心,一道淩冽寒氣朝四周鋪開,將地麵都凍出一層冰霜。

“恭迎尊上出關!”

古茗從側門處快步走過來,臉上掛著笑,朝掌門行禮。

這是寒玉宮中,無數個掌門閉關後出關的尋常夜晚。

林澹將原本緊握的雙手鬆開,靈力從小樹苗中抽離,寒玉宮的畫麵也像霧氣似的,迅速消散,眼前重新恢複成那小草棚的景象。

林澹將手往上挪了一段,重新將靈力注入,再次身臨其境,依舊是寒玉宮偏殿,依舊是掌門尊上端坐在床榻上,靜靜修煉的場景。

再次鬆開小樹苗,林澹將手往下挪了挪,又挪了挪,再挪了挪……

神識不斷地在不同場景之間切換,無一例外,都在寒玉宮偏殿,掌門尊上不是在閉關修煉,就是在閉關修煉的路上……

修士的生活,就是這麼樸實無華又枯燥嗎?

林澹鬆開手,然後抬起頭,目光落在這筆直的釣魚竿似的小樹苗的頂端,那僅有的兩片嫩綠的葉片上。

剛才那幾個場景,雖然大同小異,但是其實可以隱約分辨出時間前後的——

看起來,這樹乾上記錄的過去,和自然界是相反的,越靠近這小樹乾根部位置,記錄的是越接近現在的場景,而越靠近頂端,則記錄的是越久遠的過去。

這樣的話……

林澹將手好舉過頭頂,掌心握住最上麵那片葉子。

靈力再次注入,眼前天旋地轉,接著,林澹的神識,再次來到了寒玉宮偏殿。

但這座偏殿,和林澹之前去過無數次的偏殿,截然不同——

這裡沒有層層紗幔遮擋,腳下的地麵也沒有被極寒之氣凍出層層冰霜,更重要的……

這裡四處開滿了鮮花。

而在那鮮花簇擁的玉石榻上,坐著一個年輕的修士。

第076章 第76章

站在呈現在眼前的這座寒玉宮, 外部結構看起來和林澹熟悉的那座偏殿幾乎沒有什麼區彆,但是裡麵的裝潢看起來卻比林澹記憶中要新得多。

宮殿的主人或者修繕者,應當很喜歡花,窗台上、承重柱邊、橫梁上、牆角、多寶閣中、香爐邊……任何一處角落, 都被裝點著鮮花綠植。

而且這些花卉看起來並非出於某一個季節, 粗略掃一眼, 就能看到這殿內遍布的,有臘梅、月季、牡丹、淩霄、杜鵑、雛菊……

似乎一年四季的花兒,都在這宮內長年盛開著。

這和林澹記憶中那座滿目白色的清冷宮殿,太不一樣了。

滿眼的繁花, 讓那位斜倚在玉石榻上的年輕修士,看起來仿佛落入凡間的百花仙子。

那修士一身月白的衣衫,肌膚勝雪, 唇若丹朱, 他垂著眼, 手指輕輕撫摸一支從床榻邊的八角凳上伸出來的小桃枝。

看得出來,這修士喜歡各種花兒,而其中最最偏愛的,應當是桃花,因為他的玉石榻所在的那座石台上, 擺滿的, 儘是粉色的桃花。

不知為何, 林澹的腦海中,莫名地浮現出自己以前住過的那座親衛宅院的景象來——那座宅院雖然因為四處都被冰封住而顯得蕭索, 但是仍舊可以從各處遺落的痕跡中看出來, 那院子裡曾經遍地種滿桃花,屏風和牆壁上, 也都畫滿桃花圖案。

那身穿月白色長衫的修士,就那樣垂著眼,看著手中的小桃枝頂端生出的一朵粉嫩的花骨朵,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這時,一名身穿侍衛服的修士走上前來,稟報:

“天機道人求見。”

年輕修士原本落在桃花花瓣上的手指微微一抖,唇角的笑意緩緩地壓下去,“請他進來。”

看起來,這個時候的天機閣閣主,是由雲螭的師父天機道人擔任的。

這是一位瘦骨嶙峋,留著一絲不苟的山羊胡,看起來一板一眼的中年修士。

見對方走進偏殿,身穿月白色長衫的年輕修士從玉石榻上坐起身,朝對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道長,不巧得很,寒燈真君現下正在閉關,不見客。”

天機道人直直地望向玉石榻上的修士,

“老夫並非為尋寒燈而來,老夫此行,是想與真人聊一聊。”

“……我?”

年輕修士擺出一副詫異的神情。

“正是。”

“道長,所為何事?”

天機道人這時抬起手,從袖兜裡取出一枚白玉卦簽,遞到玉石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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