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8(1 / 2)

下一秒鐘,謝菲爾德一手攬住安娜的後背,另一手穿過她的膝彎,突然抱著她站了起來。

查爾斯愣愣地看著這一幕,還以為他們要離開,誰知,謝菲爾德一轉身,把安娜放在了椅子上。他皺著眉,右手的食指關節輕叩著鼻梁,似乎不知道該拿安娜怎麼辦。

這時,女傭推著餐車走過來,將茶具、水果盤和三層點心架依次擺在玻璃桌上。安娜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塊巧克力蛋糕,塞進嘴裡。

查爾斯正思考著是告辭,還是坐下來和安娜一起吃,就被謝菲爾德拍了拍肩:“查爾斯?”

“在。”

謝菲爾德側了側下巴,指向花園的另一端:“聊聊?”

“……好。”

查爾斯跟在謝菲爾德的身後,不知道對方想和他聊什麼。

他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這個男人,發現對方是真的高,幾乎比他高四英寸。不知是否襯衫材質的原因,儘管他的頭發已是灰白色,肩背、雙腿卻格外筆直,跟他的父母相比,這個老男人更像是受過專業體態訓練的演員。

這老家夥把他叫過來,想乾什麼,威脅他,還是警告他?就在查爾斯胡思亂想時,謝菲爾德停下腳步,插著褲兜,轉過身,問道:“抽煙嗎?”

查爾斯實話實說:“抽。”

謝菲爾德微微一笑,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香煙,咬在嘴裡,劃燃一根長柄火柴,點燃了煙頭。這一刻,查爾斯確定他已不再年輕,和安娜是生命線兩端的人。即使被白霧模糊了五官,他的眼紋和法令紋依舊是那麼明顯,笑一下唇邊都會出現幾條紋路。

查爾斯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光滑而細膩,除了略微紮手的胡茬,找不到任何凹凸不平的地方。這麼想著,他頓時找回了幾分年輕人的自信,挺直了背脊。

然而,他和謝菲爾德聊了一會兒後,那些自信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方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而且,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變幻站姿,都沒辦法比謝菲爾德更有氣勢。

他深吸一口氣,竭力拿出表演子爵時的高貴姿態,卻被謝菲爾德一個眼神比了下去——他並沒有刻意打壓查爾斯,眼神和口吻都像長輩般溫和充滿親和力,查爾斯卻莫名感到了一股威懾力,就像是學生見到教授,下屬見到上峰,士兵見到長官般,讓他沒辦法在謝菲爾德麵前談笑自如。

查爾斯悲哀地發現,與謝菲爾德相比,他唯一的優勢,可能就是活得更久,比他擁有更多的可能性。但是,生命這種事,除了上帝,誰又說得準呢?說不定,謝菲爾德比他活得更久呢……夠了,不能再想下去了。查爾斯晃晃腦袋,與此同時,他終於聽懂了謝菲爾德話外之意:保密今天發生的事。

查爾斯同意了。就算謝菲爾德不說,他也不會說出去。其實冷靜下來想想,這事兒雖然罕見,卻遠沒有到無恥的程度,是他大驚小怪了。要說無恥,這個社會上有太多無恥的事——女演員們在鏡頭前裸身上陣,X級影片大搖大擺地登上電影院的海報,單身女郎甚至可以通過郵購買到情.趣用品,紐約的一所中學,有一年甚至有240個女學生懷孕,墮胎和流產不再是稀奇的事情。

跟那些事情相比,安娜不過是喜歡上一個比她大幾十歲的男人而已,根本算不上無恥或不道德,雖然一開始,確實把他嚇了一跳。

查爾斯自認為是個思想開放的年輕人,說服自己接受了這件事,就是心裡始終有點兒酸溜溜的——他今年剛滿十八歲,體型修長而健美,但無論是談吐氣質,還是男性魅力,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這讓他心裡怎麼不發酸?

然而很快,查爾斯就被謝菲爾德的博學征服了。進入青春期以後,他時常感覺父親不再像小時候那麼強大,很多問題都答不上來。不僅父親如此,學校裡很多老師都是這樣。他不禁對這些大人生出一些鄙夷和輕視。

但他卻完全無法鄙夷和輕視謝菲爾德。查爾斯一直覺得,所謂大人,不過是比他們多活了幾年,根本沒資格在他們麵前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態,現在他卻心甘情願地露出謙卑的表情,向謝菲爾德請教人生或學問上的困惑。

一個小時後,查爾斯徹底叛變,把安娜在校園裡的一切動向、音樂劇首演的時間,全部告訴了謝菲爾德,並且發誓,絕對不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他酸溜溜的情敵心態,也扭轉為羨慕和仰望——羨慕安娜的身邊有這麼一位溫和、博學、優雅的紳士,仰望謝菲爾德的談吐和氣度。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先生,你打算怎麼處置安娜呢?”

謝菲爾德抽了一口煙,側過頭:“怎麼說?”

查爾斯想了想,說:“看得出來,安娜很喜歡你……她雖然從不拒絕追求者的禮物,卻不會草率地和他們牽手、擁抱甚至接吻,之前在劇組裡,有個男孩趁亂抱了她一下,直接被她打了一耳光。她或許粗鄙無禮,卻絕對不是一個輕浮的女孩。她的感情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但還請你不要辜負她的真心。”

“多謝你的忠告。”謝菲爾德笑了笑,查爾斯卻感到他眼中的笑意明顯冷漠了不少,“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她的感情。”

查爾斯有些尷尬,卻並不後悔說出這一番話。作為安娜曾經的追求者之一,他有必要發出這樣的忠告。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聊天結束,他們回到了花園的另一邊。已是黃昏時分,金子般的餘暉鋪滿了翠綠色的草坪,照出空氣中飄舞的細小塵埃。安娜癱在椅子上,仰起臉,打了個極大的哈欠,幾乎能看見嘴裡鮮紅的小舌,然後捏起一塊馬卡龍,丟進了嘴裡,哢嚓哢嚓吃掉了。

她兩條腿伸得老長,腳底已臟得不能看,她卻滿不在乎,大喇喇地撓了撓腿上的蚊子包,嘟著嘴咕噥了一聲,即使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也大概能猜到是在詛咒那隻蚊子及它的親屬。

謝菲爾德掐滅了煙,走了過去。查爾斯識相地頓住了腳步,遠遠地看著他們。

不知是否黃昏太多情的緣故,眼前的一幕就像是一部氛圍禁忌的電影:謝菲爾德走到安娜的麵前,單手撐著桌子,身體往前微傾,低聲嗬斥了一句。

安娜根本不怕他,板起臉,直接用臟腳踹了他一下。謝菲爾德皺皺眉,捉住她的腳踝,嗬斥聲大了一些,卻始終稱不上嚴厲。

他搖鈴喚來了女傭。過了一會兒,女傭提著一雙露趾拖鞋和一桶熱水走了過來,蹲在安娜的麵前,準備為她洗腳。安娜卻扭來扭去,想要逃跑,還尖叫著喊道:“想要我洗腳,除非你當我男朋友!”

話音落下,謝菲爾德捉住她的腳踝,直接把她的腳掌塞進了熱水桶裡。

安娜頓時發出“噝噝”的吸氣聲,腳掌顫了一下,可憐兮兮地喊道:“疼!”

謝菲爾德半蹲下來,用手試了試水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謊言:“小撒謊精。”

安娜立刻換了副麵孔,露出甜甜的酒窩:“反正你的手已經濕了,就幫我洗腳唄!”

謝菲爾德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卻解開了黑鑽石袖扣,將袖子挽到手肘,然後單膝跪在地上,垂頭幫她洗腳。可能因為安娜的腳是真的臟,他的動作並不溫柔,一不小心就洗得安娜尖叫一聲,蹙眉抱怨他的手法野蠻極了,仿佛在給小母牛搓澡。

謝菲爾德平淡地問道:“那你自己洗?”

多嘴多舌的少女當即閉了嘴。她終於安靜下來,歪著腦袋,凝視著謝菲爾德的動作。隻要她不說話,就會散發出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美麗。查爾斯明知道她已經傾心謝菲爾德,卻還是忍不住一陣心悸。

許久,謝菲爾德把她的腳掌從熱水裡抬起來,放在他的膝頭上,用毛巾擦乾上麵熱騰騰的水漬。這兩隻充滿肉感的腳掌,總算露出了它們的真麵目:腳背是偏白嫩的蜜黃色,腳底泛著潔淨、健康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