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Chapter 16(1 / 2)

餐桌上都是安娜愛吃的菜。作為不速之客, 雅各布隻能自己去廚房做一個三明治。

廚房就在飯廳的旁邊,他往吐司上抹橘子醬時,餘光瞥見安娜推開落地玻璃門, 單手叉腰站在院子的草坪上, 用塑膠水管衝洗自己的腳。然後,她踢掉涼鞋,赤腳走進來, 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連串濕漉漉的腳印。

他聽見安娜拉開椅子, 在謝菲爾德的旁邊坐下。她一點也沒變——當她想要彆人同意她的觀點時, 兩腿總是這麼急切地晃來晃去,似乎這樣就能增加話裡的可信度。她在說耳語,他聽不見她說的是什麼,卻知道她肯定在跟謝菲爾德議論他。

他真的有些病態了, 居然覺得當不了她的情人, 成為她議論的對象也不錯。

這時,她在飯廳大聲抱怨道:“不知道那家夥在廚房裡乾什麼……做個三明治需要這麼久嗎?”

他的先生低聲答了句什麼。安娜就像隻被撫愛的小貓似的,咕噥了一聲, 不再抱怨。

他沒道理一直待在廚房,做好三明治後,就走了出去。其實這兩年裡,他和謝菲爾德一直有正常的聯係,隻要不提起安娜,他們就是絕對默契的父子、好友和事業上的合夥人。

當然, 他們不會一直對安娜避而不談, 這樣太欲蓋彌彰了。有時候, 雅各布會親人似的詢問安娜的近況;謝菲爾德則會像個儘職的監護人一樣, 告訴他有關安娜的新鮮事。假如適逢他的心情不錯, 他會儘力把親人的形象演得惟妙惟肖,但他的心情並不總是不錯,這時談話就隻能尷尬地中止。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他們隻會在恰當的時候談起安娜。

安娜對他的影響究竟有多大呢?好比現在,謝菲爾德隨口問了一個公事上的問題。這問題再簡單不過,他兩秒鐘就想出了答案,卻因為安娜的舉動——她拿起漢堡的麵包,用舌頭舔掉上麵的沙拉醬,俏皮地咬出了一排整齊的牙印——而答得慢了一拍。

謝菲爾德察覺出他的遲鈍,淡淡地看他一眼,喝了一口威士忌。

晚餐過後,他準備洗完碗就向謝菲爾德道彆。安娜把臟盤子疊在一起,從他的身邊經過,走向廚房,途中故意踩了他一腳。她的腳變得又瘦又長,骨節纖細,大腳趾被蚊子叮出一個紫紅色的包。她每走兩步,就不得不停下來,彎起另一隻腳的腳趾頭,去撓一撓那可惡的蚊子包。

他看見她蹙起眉毛,把臟盤子放進洗碗槽裡,擰開水龍頭衝了衝手,彎下腰,用手指甲掐那個蚊子包,卻不可控製地撓得滿手都是鮮紅的血。

最後,她抬起臉來,似乎想向誰求助。當她的目光掃過他時,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幾乎跳出胸腔——然而,她還是毫無懸念地喊了謝菲爾德的名字,然後提起那隻腳,一跳一跳地去找她的合法丈夫了。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插曲,卻在他的腦海裡停留了很久。他洗碗的時候,一直在想謝菲爾德會怎樣處理她的蚊子包——是否會像他想象的那樣,把嘴唇貼在那個紫紅色的包上,吸出裡麵滾熱的毒血,再用指甲在她的腳上掐出一個小小的十字架。

洗完碗,安娜腳上的血已經止住了,正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跟一個金發女孩說話。雅各布忍不住看向她的大腳趾,想找出被吮過的痕跡,找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有點兒無聊。

鄉下的屋子沒有露台,他的先生隻能站在房門口抽煙。雅各布走過去,按照原計劃向他道彆。

謝菲爾德聽完,抽了一口煙,側過頭,神色平靜地吐出煙霧:“還忘不了?”

雅各布愣了一下,苦笑著摸了摸鼻子:“被您看出來了。”

謝菲爾德沒有接話,而是倚靠在門柱上繼續抽煙。他的手指雖然不像年輕人的皮膚那麼細膩,爬滿了蒼老的紋路,卻因為手指足夠修長,骨節足夠分明,依然有一種特殊的美感。

他隨性抽煙的姿勢,是多少好萊塢男星對鏡苦練也練不出來的貴氣與優雅——雅各布第一次抽煙時,模仿的就是他抽煙的樣子。

直到一支煙抽完,謝菲爾德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了,那你走吧。”

雅各布有些愕然地望向他:“先生,您……”

“怎麼。不想走?”

“不是。”雅各布沉默了很久,才有些艱難地說出那句話,“我嘴上希望您能跟安娜在一起,實際上卻卑劣地覬覦了您的妻子這麼多年……我這麼無恥,您不想訓斥我一頓嗎?”

謝菲爾德淡笑一下,抖了抖煙,雲淡風輕地反問道:“訓斥你有用嗎?”

“……”

“假如當初安娜選擇的是你,我大概會像你一樣卑劣。感情如果能控製,那就不是感情了。”他頓了頓,轉頭望向跟金發女孩聊得熱火朝天的安娜,“她是個迷人的小姑娘,喜歡她的人,真要算起來,可能連這個小鎮都擠不下。如果必須訓斥他們,才能緩解心頭之恨。那我不用度蜜月了,直接去好萊塢跟她的愛慕者打口水仗好了。”

雅各布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菲爾德也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你對安娜是什麼感情,會持續多久,我都不會怪你。我隻希望你能早點走出來。”說到這裡,他的先生停頓一會兒,第一次在他的麵前表現出對安娜的濃濃占有欲,“畢竟,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這番話究竟有沒有對雅各布起到忠告或警示的作用,隻有他自己知道。跟謝菲爾德道彆後,他靜悄悄地走向了屋子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