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2 / 2)

事關幺零幺的安置,宋映白馬虎不得,在黎臻落子後,仔細琢磨,謹慎的落下了自己的棋子。

黎臻也不想讓宋映白贏得太容易,免得露出破綻,好一番廝殺,才裝作一著不慎,敗下陣來。

宋映白開心的朝狗子笑道:“這下你有地方安身了。”他發現黎臻也露出了微笑,好像並沒有因為輸棋而壞了心情,趁熱打鐵,說起了幺零幺的好處,“它很通人性的,給口吃的就行,等那個道士離開我家,我就把它領回去。”

“宋映白,你要是想它,隨時去我家看就是了。”

宋映白道:“那多不好意思,本來替我養狗就夠麻煩的了,還要打擾。”

黎臻表示無所謂,反正狗也不是他來養,交給下人就是了,而且有這條狗在,還能把宋映白領到家裡玩,怎麼看都穩賺不賠,“哪有什麼打不打擾的。不是說了麼,你以後遇到什麼麻煩就跟我說。”

宋映白笑著點頭,“謝謝你。”

這時候幺零幺走上來,拿爪子扒了扒宋映白的衣擺,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宋映白摸了摸它的狗頭,“我會去看你的,早晚把你接回來。”

黎臻在這一瞬間,對這條狗的討厭度莫名的又上了一個台階。

“那個道士絕對有古怪,眼睛賊溜溜的,看著很不正氣。”宋映白道:“對了,他叫謝中玉,是龍虎山上清宮的。”

“上清宮?那裡可了不得,當今聖上最寵幸的道士幾乎都出自那裡,尤其是陶真人冬至後,又要奉命上京了。所以,如果謝中玉真是龍虎山的道士,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宋映白就是嘴上說說,他現在沒把謝中玉打一頓,就說明他對這家夥的出身確實有顧慮。

“……我就是說說。就算不是龍虎山出身,如今是我家的貴賓,我也不能怎麼著。”

“彆說這個了,還有點時間,再跟你下一盤。這一次,你可彆想贏了。”

宋映白被剛才那一局培養出了自信心,“那可未必。”

——

白天跟伯父鬨得有點不愉快,宋映白傍晚放衙回家後,和每天一樣,第一件事,就是去給他老人家問安,但今天不同,還順帶著要“賠禮道歉”。

畢竟,總不能讓伯父來找自己的道歉吧。

結果他吃了閉門羹,丫鬟出來告訴他,“老爺身體不舒服,不方便見少爺,讓您先回去。”

伯父不見他,他隻能乾淨利索的走人,打算第二天早晨請安的時候,再和伯父道歉。

沒想到,晚上吹燈之前,宋俞業主動來找他了,那時候,宋映白都快要睡下了,聽說他來了,趕緊穿好衣裳,叫丫鬟將屋內的燈都點亮,親自將伯父迎了進來。

等宋俞業進來,宋映白叫丫鬟給他上了茶之後,把人都屏退,規矩的站在一旁等著訓話。

沒想到宋俞業冷著臉盯了他一會,長歎一聲,表情緩和下來,無力的招招手,“你也坐吧,咱們父子好好說說話。”

“是。”宋映白便挨著伯父,在桌子旁坐下。

“你肯定納悶,我為什麼要請一個道士在家裡,對不對?”宋俞業語氣中有幾分無奈,“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因為我不想死,就這麼簡單。去年大夫替我看過,說我頂多再有一年陽壽。”

伯父單刀直入話題,震得宋映白措手不及,臉色一變,“是大夫看錯了吧,父親大人如今在京城,趕緊請幾個好大夫再瞧一瞧,畢竟誤診的情況時有發生。”

宋俞業低下頭苦笑擺手,“我看過很多大夫了,都這樣說。而且我自己的身體,我能沒有感覺麼,真是每天都在強撐。本來不打算告訴你,但是你今天既然碰到了謝中玉,我也沒辦法隱瞞了。他就是我請來給自己煉丹的。”

“煉丹?”

“沒錯,能治病的仙丹。這是我最後的救命稻草了。早些年讀書讀壞了身體,得了癆病,後來遇到好大夫,把病情穩住了,可但病根一直在,如今年紀大了就又犯了,這次可真沒法治了,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求醫不行就求仙。

“父親大人……”宋映白心裡堵得慌,生老病死,任何人都逃不脫,雖然他跟大伯沒什麼感情,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大伯的繼承人。

“我請謝中玉來家裡,給他設置丹爐,供給他木炭和藥材,就是為了讓他儘早煉出丹藥,治療我的疾病。”宋俞業道:“所以啊,你就彆再跟他起衝突了。”

伯父將謝中玉的仙丹看成是自己的救命希望,宋映白如論如何也不能再“詆毀”他跟他的道行了,因為那樣,頂算是往伯父生的希望上潑冷水。

“那就好。”宋俞業道:“我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你都理解就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說著,站起了身。

宋映白送伯父往外走,但在過門坎的時候,就見伯父忽然身子一僵,扶住了額頭,原地不動了。

“父親大人?”宋映白有不好的預感。

這時候就見宋俞業猛地咳了兩聲,嘔出一口鮮血,他自己伸手抹了下,接著雙眼沉重的緩緩閉上,整個人往前栽去。

宋映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伯父,並大喊道:“快叫大夫!”

外麵的丫鬟聞聲跑過來,有人扶,有人攙,有人跑去通報管家。

將宋俞業送回上房躺好,很快,大夫就接來了,一刻不耽誤給病人問診。

這大夫姓吳,家裡世代行醫,家裡也有人在太醫院當職,他本人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前幾天就給宋俞業看過病,所以今晚上他一病,管家就立刻派人把他接了過來。

宋映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著消息,大夫把過脈,又扒開宋俞業的眼底看,表情不僅沒緩和,反而更凝重了。

“怎麼樣?”宋映白詢問,“我父親的情況如何?”

吳大夫凝眉,“雖然你聽了會難受,但是病人的病情,我必須實話實說。真的不樂觀,就現在的情況看,年輕時就有癆症,能活到這麼大的歲數都已經是奇跡了,如今,真的是能挺一天是一天。”

宋映白難過的問:“真的沒辦法了嗎?”

吳大夫緩緩搖頭,“頂多一年的壽命。”說著,開始收拾醫箱,看樣子是愛莫能助了。

叫下人送走了吳大夫,宋映白守在伯父床前,看著伯父蒼白的麵龐,他盯著閃耀的火燭,陷入了沉思。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宋映白就穿了飛魚服,往衙門去了,直接去找黎臻。

黎臻也剛進門,才坐下,還沒等喝上一口茶,就見宋映白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怎麼覺得他臉上好像少了點血色。

黎臻半開玩笑的道:“你放心吧,我把你的狗安排的很好,你想見它,晚上可以跟我回家看。”

“……不是狗的事情。”宋映白開門見山,“我想請假,我要出一趟遠門。”

“出遠門?”黎臻納悶,“你要去哪兒啊?”

“我要回咱們上次落水的地方去。”宋映白眼神堅毅的道:“我伯父病了,我要再入森林給他尋藥。”

黎臻一怔,然後示意左右侍從都退下,等屋裡沒人了,才道:“你太冒險了,你還記得回去的路嗎?那個地方都是密林,你小心迷路。再說了,何首烏精碰到一次已經相當難得,它不可能在原地等你,讓你再找到一次。”

這個宋映白也考慮過危險性,何首烏精有腿,四處亂跑不說,就算再次遇到,他該怎麼再騙來一個根須呢。

但是,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辦法,總不能因為伯父死了,他可以繼承大筆家產,於是就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吧,做人不能那麼白眼狼。

“總要試試。”宋映白語氣雖然無奈,但眼神一直沒有退縮,“……我想請一個月假。”

黎臻皺眉低著頭思考,半晌不語,等他再抬頭的時候,嘴角帶上了笑意,“我不同意你去冒險,所以,我有個主意。”

宋映白不太懂,你能有什麼主意?難不成上次給你的何首烏根須沒吃完?

黎臻朝宋映白招手,“你過來。”是等人靠近了,用僅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算咱們走運,你還記得傅天仇跟你說的那半片鮫人鱗片吧,我派去的人,在他家老宅裡刮地三尺,終於給找到了,昨天已經送到了我手上,我正準備明天進宮進獻給皇上。”

他沒那膽子,宋映白本能的搖頭,“還是不要了。”

黎臻輕笑,“你以為我要拿鱗片給你伯父吃?怎麼可能?!”

宋映白狐疑的看他。

黎臻沒說話,先起身拿來一個茶杯,往裡倒滿了熱水,然後轉身來到書架旁,扭動機關,亮出後麵的暗格,從裡麵取出一個小木匣子,打開來,裡麵是用錦緞托著的,兩指長寬的透明鱗片。

在陽光下閃著七彩的光芒,好似琉璃珍寶。

黎臻拿起鱗片,往茶杯裡一扔,“這個鱗片臟了,得洗一次,就這麼泡上一兩個時辰吧,你看怎麼樣?”

宋映白馬上反應過來,既然鱗片有治百病的功效,那麼用熱水泡一泡它,泡下來的水想必也會有奇效,就算不能徹底救回伯父的性命,但是延長一段時間的壽命不在話下,對宋映白這個過繼的兒子來說也算仁至義儘了。

且從外觀上看,鱗片不會有任何損傷,根本引不起懷疑。就算日後鱗片的效用降低,被傅天仇埋在地下那麼久,如果保存方法不當,效用流失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到經手人身上。

做官的,哪有不為自己牟利的,但雁過拔毛,得講究方法。

宋映白笑逐顏開,“原來還可以這麼辦,太謝謝你了。”

眼見宋映白從剛才一臉的陰鬱,變成了現在滿麵燦爛的笑容,黎臻心情也水漲船高,有些小滿足,“咱們是好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伯父就是我伯父,哪能不管他。”

在這件事之前,宋映白更多的還是把黎臻當上司,但是此時此刻,他願意為了救自己的伯父,做到這樣的程度,這讓宋映白心底湧起一股暖意,眼眶一熱,拿手往黎臻手掌一拍,然後緊緊握住,“夠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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