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他走之後,貴兒跳了起來,抓住管家狠狠的搖著,“你得拿個主意,反正我們是聽你的命令,才坐的。”

管家哭道:“我哪能拿得了主意,沒聽到嗎?老爺都沒了,誰能救咱們?!好不了了,我精明了半輩子,最後栽在了這上麵!都怪你們兩個廢物,做得什麼活兒,那麼粗糙,丟進池塘前,就不會往采楓鼻子裡賽點泥巴嗎?”

在一旁聽著的王光,當即火了,解下汗巾子,撲上來勒住管家的脖子,瞋目切齒的道:“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們!”

貴兒在一旁見了,幫忙壓住了管家的手腳,等管家不動了,他們才鬆開,絕望的抱頭痛哭了好一會,才各自拿了自己的汗巾子,往房梁上一搭,係成套,將脖子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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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俞業暴斃的消息,當夜就傳了出去,第二天一早,門口已經停了來自各方的車馬,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

前幾日,見過的叔叔伯伯基本上都來了。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宋映白自然不用再去錦衣衛衙門,請了假,專門在家治喪。

而黎臻一早聽到消息,換了身素淨的衣裳,匆匆趕到了宋府。

大門洞開,滿目縞素,亂哄哄的人來人往,到了靈堂所在的院子,才一進門,就看到宋映白一身孝服,正在跟來吊唁的人說著什麼。

見他來了,宋映白先叫其他人進去,然後迎了上來。

都說女要俏,一身孝,黎臻覺得這說法擱在男人身上也適用,他多瞅了宋映白幾眼,才低聲不解的道:“伯父沒喝那水嗎?”

宋映白簡直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一言難儘,其實昨天一天發生了許多事。”

“那就一件件說。”

宋映白便將拿回鮫麟水後發生的事情挑重點告訴了黎臻,然後不滿的道:“他就這麼死了,我感覺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個道士呢?”

“不見了。”宋映白不甘心的道:“我本想把伯父暴斃的原因歸咎於服食了他的丹藥,抓他問罪,結果人卻不見了。”

“你伯父真的死了?”黎臻狐疑的道:“他不是親口說一分一厘都不留給你麼,怎麼如此輕易就死了。”

“我也納悶,懷疑是不是被我氣死的。”

剛說完,就被黎臻捂住了的嘴巴,黎臻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彆胡說,真是你氣死的,你也不能往外說。”

宋映白掰開他的手,“我就跟你說,還能跟誰說。”

黎臻覺得不該在喪禮上露出笑容,扯了扯嘴角,“那就好。你一個人忙這麼多,辛苦你了。”

“不辛苦。”宋映白麵無表情的道:“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

黎臻既然來了,怎麼著也得進去吊唁一下,與宋映白說了會話,兩人一起進入了靈堂。

靈堂內安排了許多哭靈的人,有真情實感的,也有假裝掉淚的,見宋映白和黎臻進了靈堂,不管真的假的,都開始賣力哭起來,一時間哭聲震天。

黎臻祭拜吊唁完,宋映白送他往外走。

“你有孝在身,三年內婚事彆想了。”

太好了。宋映白沒想到死一個伯父,還能帶來這樣的好處,“……話說回來了,我這心裡不知為什麼,七上八下的,總覺得要出事。”

“其實我也有這樣的預感。”黎臻壓低聲音,“過繼也好,他去世也好,對你來說,好處實在太多了,多到不真實。

他在地方做實權大員幾十年,積累的財富,一夜之間,全成了你的。而且你因為采楓的事情,帶錦衣衛回家審問管家,明顯是對著他去的,如果我是他,就算口述,也要寫一份文書,和你斷絕父子關係,叫你占不到任何便宜,但是他沒有,哪怕撕破臉,他還是沒那麼做。”

宋映白頷首,“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他明明跟謝中玉說過,一厘錢都不留給我,但轉眼又乾乾脆脆的死了,難道我真這麼好運,老天幫我?!他死後,我拿引枕按住他的臉,悶了一刻鐘,如果他隻是呈假死狀態,也該真的死了。可是之前發生過馬永言的事情……我到現在也不敢斷定他死了。我在家裡搜了,沒搜出奇怪的匣子。”

“馬永言是想用死逃脫下獄的命運,宋侍郎官做得好好的,他死了,現在的權勢地位全都要拋棄,他圖什麼呢?除非他有更大的好處,而這個好處,你得到了,他就能得到。”黎臻分析著,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猛地看向宋映白。

宋映白之前就隱隱約約有種預感,此時被黎臻一提醒,心領神會,腦袋嗡嗡作響,半晌才啞然道,“你覺得他想奪舍?”

“隻有這樣,一切才能解釋得通。”黎臻垂眸想了想,攬住宋映白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不過,你彆擔心,我有個主意,你聽一下……”

宋映白被他弄得耳朵發癢,但為了聽他的主意,隻好忍了,他聽完仰頭問道,“來得及麼?”

他發現黎臻鬼點子是真多,狡猾的跟狐狸一樣。

宋映白再次感歎,當初救他救得不虧。

“來得及嗎?”宋映白擔心的問。

“現在才是早上,這還有一天時間呢。”黎臻道:“白天人來人往,你不用擔心,恐怕要晚上才動手。”

宋映白微微頷首。

黎臻出了大門,臨上馬前,大聲道:“總之,你今天抽空來趟錦衣衛衙門,跟房家墨交代一下事務吧。”說完,勒緊韁繩,跟隨從們走了。

宋映白站在大門口,回頭看著滿院的白幡,若有所思。

宋映白下午抽空去了趟錦衣衛衙門,回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吊唁祭拜的人差不多都走了,隻剩下宋家原有的仆人,一下子冷清了起來,冷風一刮,白幡湧動,頗有幾分淒涼。

他徑直走到靈堂內,擺手示意哭靈的丫鬟們都下去,他一個人關好門,跪在了蒲團上,為伯父守靈。

宋俞業身為戶部侍郎,宋映白也算有官身,喪禮雖不說大操大辦,窮奢極欲,但也要體體麵麵,棺材板選的都是最上等的,靈堂的布置也是,花銀子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跪了一會,宋映白可能覺得人死了沒必要跪了,除非想騙鬼,改成盤腿坐下,但是一動不動的盯著棺材板,甚至還取出靴靿裡的匕首在袖子上蹭了蹭,想來也是料定今晚上不會太平。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到了後半夜,四下死寂,宋映白眼皮有點沉,使勁掐了把手背,強撐開眼睛。

但是危險就在這悄無聲息中慢慢迫近了。

忽然,蠟燭跳了跳,細膩的煙霧以肉眼難見的密度向宋映白所在的位置飄去。

宋映白使勁晃了晃腦袋,很快,他意識到了危險,向門外跑去。

突然,不知哪裡鑽出來一張符籙,貼到了他腳踝處,當即,他便如釘子一般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他大驚,仰頭一看,屋脊上若隱若現一個人的模樣,這人不知使了什麼法術,仿佛變色龍一般的和屋脊融合成了一體,此時他收回了法術,所以身形忽閃不停,一會顯出他的輪廓,一會又變成了屋脊的樣子。

閃了片刻,他的模樣清晰的顯露出來,正是謝中玉。

宋映白二話不說,抬袖便放出一隻袖箭,可那支箭並沒有射中謝中玉,接著他又放出數支,但支支落空,反而是謝中玉不急不緩的落到地上,朝他又甩出了兩張符籙。

這兩張符籙貼在他兩個手腕上,登時,如同被鋼絲束縛,他雙腳雙手都不能動了。

這時候謝中玉走到他跟前,親自在他嘴上貼了一張符籙,得意的笑道:“好吧,咱們開始吧。”

謝中玉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從裡麵倒出一灘血在手心,兩指蘸著,往宋映白額頭畫著符文,不管宋映白怎麼瞪眼嗚嗚嗚叫,他都不為所動,“你彆叫了,這是你伯父的血,他看中了你的肉身,跟我謀劃好久了,你就認命吧。

誒?不服啊,你也不想想,好端端的一個朝廷大員為什麼要過繼你?你那幾個哥哥其實也行,但是他們都成婚了,妻子孩子一堆,裡麵換了人,保不齊會被發現。選來選去,就屬你最合適了,模樣好,身體好,還沒成婚。

等你伯父換到你身體裡,以他積累一生的才學和經驗,參加科舉,輕輕鬆鬆名列一甲。他早就叮囑了同窗,在他死後多照顧他的好兒子,你說說,加上這些大官的照顧,仕途之路不可限量。”

謝中玉又扒掉他的上衣,在胸口處也用血畫了符文,等畫完了,把他放到地上。

然後把宋俞業從棺材裡搬出來,放到宋映白對麵,“其實你伯父叫我煉的是鎖魂丹,服用之後,人很快就會心臟衰敗而亡,但魂魄卻被鎖在體內,不會跑出去。

本來我們打算再等一等,等他的那些官場上的朋友都跟你熟悉後再動手的,但你因為采楓亂來,逼得我們不得不提前行動。不過無所謂,早晚有這一天。”

謝中玉割破宋映白的手背,蘸著在宋俞業額頭畫著符文,“時辰也剛剛好,咱們開始吧。”

他坐到宋俞業的屍體和宋映白這個大活人之間,集中念力,口中念念有詞。

“少爺,少爺——”突然,門口傳來一個小廝獻殷勤的聲音,“你餓了吧,奴才叫廚房準備了點素點心,您吃了吧。”

謝中玉恨得咬牙,偏偏這個時候。

“少爺,您在嗎?奴才進來了。”小廝試著推門。

謝中玉眼看沒辦法,這家夥不走,還要進來,隻能除掉他了。

他起身站到門前,就等著小廝進來動手。

吱嘎,門打開,一個小廝低著頭,端著一盤點心小心翼翼的走進來,接著,他視線內出現了一雙道士穿的四方鞋。

謝中玉上前,剛要捂住小廝的嘴巴,擰斷他的脖子。

卻不想這小廝卻主動上前一步,撲到他懷裡,隨即,他隻覺得胸口一涼,低頭一看,胸口插著一把刀,這會隻剩一把刀柄露在外麵。

而小廝於此時冷笑著抬頭。

是宋映白。

謝中玉猛地推開宋映白,不可思議的看了看眼前的,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突然,他反應過來,上前扯了狠扯了把地上躺著的“宋映白”的耳後,果然扯下來一張人|皮|麵|具。

地上躺著的哪裡是什麼宋映白,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你沒想到吧。”這時黎臻打外麵走進來。

張伯不負眾望,一天的時間就做出了一副宋映白的麵具,雖然有瑕疵,但因為隻在夜晚的燭光下使用,仍舊蒙混過關了。

宋映白對一臉不甘心的謝中玉冷笑道:“否則,你以為我下午去錦衣衛衙門乾什麼。”

當然是讓人頂替自己回來守靈,引蛇出洞。

他則和黎臻蟄伏,等著給對方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