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2)

第68章

宋映白拿到黎臻給的批條後, 沒有急著離開, 見屋內沒有其他人, 便問起了東廠的近況。

“於家姐弟確定已經出關了吧, 東廠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曹祥要氣瘋了。”

黎臻道:“據說咱們剛走不久, 邊關守軍就帶人到了客棧, 從沙漠中發現了皮紹棠跟許景的屍體, 因為他們帶著刑部的官文, 一開始派人找到了刑部,叫他們去認屍, 結果刑部一查,說不是自己的。七轉八轉,終於找到了東廠。據說曹祥聽到皮紹棠死了,著實大哭了一場。不過,他最揪心的, 還是叫於家姐弟給跑了, 因為這個,跟首輔還鬨得挺不愉快。”

這兩人交惡的原因, 宋映白多少能猜到點,恐怕是首輔怪曹祥沉不住氣, 如果按照他的計劃, 已經更換了充軍地的千戶, 隻要姐弟到了充軍地, 神不知鬼不覺的虐待死他們, 也隻是時間問題,犯不著弄那麼大的陣仗,搞暴力暗殺,引人注意。

這就是兩種做事風格了,首輔,文人麼,鬥起爭來,戰線往往能長達幾十年,且樂此不疲,所以采用低調陰毒的方式。

曹祥,東廠提督,信奉暴力,追求立竿見影。

宋映白道:“東廠是監督官員用的,曹祥原本就不該跟首輔走得太近,現在他倆掰了,不知道多少人暗中開心。”

“是啊,估計皮紹棠跟許景的位置,很快就有人替補上了。對了,毛從賢的猴子真給謝中玉養了,你們找毛從賢的親人了嗎?”

“我派人打聽了,他哪有親人,仇人倒是一堆。謝中玉把丹丹養得很好,我昨天還見著了,皮毛溜光水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還感慨,真是隻金絲猴呢。”

黎臻心裡不太舒服,但人家宋映白是個長腿的大活人,閒暇時間去哪兒都是他的自由,他管不著,“謝中玉沒被他師叔打死嗎?”

“他跟他師叔說,跑出去是為了救人,我見他的時候,他整個人活蹦亂跳的,應該沒怎麼挨罰。”

就是挨罰了,他見到你喜氣洋洋的也不奇怪吧,黎臻看著宋映白,眼神有點惆悵,這家夥是不是沒長這根腦弦,彆說開竅了,八成連個可供開竅的腦縫兒都沒有。

要不然自己再主動點?還是彆了,萬一把人嚇跑了呢?

最該死的是,自打宋映白被過繼給了宋俞業之後,外界都以為他升職是靠宋侍郎的關係,連他倆的流言都不傳了。

人生就是這樣,不如意之事十有九件,不想傳流言的時候遍地都是,想叫他們傳的時候,一個個卻都跟啞巴一樣。

黎臻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下個月初五袁同知做六十大壽,你那天彆安排事情了,千萬記得騰出空來。”

“他有這麼老了嗎?”上次他給刑千戶撐腰的時候,宋映白見過,就記得是個小老頭,沒想到已經有六十歲了,看來快退休了。

“對啊,是有這麼老,所以他過完壽,應該就快致仕回老家了。”

宋映白聽出弦外之意,袁同知一退下來,接任的肯定是黎臻了,自己的鐵杆好友就要升官了,“他這不僅是過壽,還是歡送會吧。”

黎臻沒聽過歡送會三個字,但覺得挺貼切的,拿筆杆戳了他臉頰一下,笑道:“就你牙尖嘴利。”

歡送袁同知這種老同誌,肯定不能空手,“不知袁同知喜歡什麼壽禮。”

“隻要不失禮,隨便送點什麼都行。”

“那好,我回去準備準備。時辰不早了,那你忙吧,我去趟詔獄,把人提審一遍。”

“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了,有你的批條就夠了。”宋映白笑著擺擺手,讓黎臻繼續坐著,收好條子出了門。

到了詔獄,亮出黎臻的批條,宋映白順利的提到了人犯。

批條之所以好使,倒不是人人都認識黎臻的字跡,而是因為字條加蓋了僉事大印,有這個印,就是命令,沒有,就是廢紙條。

所以內廷十二監,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權力最大,就因為他管著大印。

詔獄可不是隨便誰都能進來的,關的多數是直接觸怒皇帝的人,一般人就是想惹皇帝也沒那個機會,所以這些犯人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朝廷官員,要不就是民間大儒,最不濟也是富賈。

因此窮秀才在裡麵顯得格格不入,宋映白決定對對口供,和一開始的沒什麼大出入,就把他放回家過年。

詔獄環境臟亂差,宋映白懷疑是故意的,這樣人關在這裡才能無故“病死”。

他帶著房家墨和兩個隨從,將窮秀才就地提審,詢問了案情,比如何時何處撿到打油詩的,如何報的官之類的情況,跟一開始的口供都吻合。

宋映白一看這窮秀才彆說寫揶揄皇家的打油詩了,就是讓他念都沒膽子,純屬抓進來等必須結案的時候,當替罪羊的。

他詢問完了,決定銷案放人,不過放人也不是他說了算的,得向詔獄呈遞提出釋放的文書,最後由鎮撫蓋印,才能放人。

不過,一般就是例行公事,不是重要人物,一般都會蓋印放人。

“你等著吧,過一段日子,你應該就能回家了。”宋映白對窮秀才撂下這句話,帶著房家墨等人出了牢門。

“大、大人,您真是青天大老爺。”窮秀才把著牢門,含淚目送宋映白離開。

宋映白等人一出監牢大門,就感到了氣氛不太對,就見周圍的人跑來跑去,灑掃的灑掃,列隊的列隊,這種情況並不陌生,一看就是有大官要來了。

之前有一次,指揮使突擊檢查操練情況,宋映白等百戶就是這麼忙乎的。

加上黎臻告訴他北鎮撫司鎮撫複職了,他心裡有數了,這麼緊張接待的,肯定是這位大爺了。

剛想到這裡,就聽有人吼了一嗓子:“參見鎮撫大人。”

在場的所有人紛紛彎腰抱拳行禮,宋映白等人也趕忙俯身行禮,不敢逾越。

他的餘光看到一個穿著大紅飛魚服的年輕男子帶著隨從,大步朝他們走來,年紀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皙,白到沒什麼血色,瞧著精神懨懨,五官俊秀,隻是眼睛略顯三白,加上麵無表情,目光給人的感覺有些凶,看著就不是好相與的主兒。

見他走近了,宋映白怕惹事,趕緊將頭低下,等這人走過去,才敢站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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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家後,宋映白將伯父的字畫藏品拿出來,找懂行的簡單看了下,挑選了其中一副不太珍貴的畫作,敲定它為壽禮。

轉眼就到了初五,宋映白早早起身,穿了便服,騎馬去找黎臻。

他嫌大路人多,加上熟悉街道,便抄了小路走,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突然有個少年沒命似的從裡麵跑出來,看到宋映白就一個人,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拔出匕首對他道:“快下去,把馬給我。”

說真的,宋映白進京後什麼都遇到過,就是沒遇過搶劫的,不禁一笑,“你要打劫?”

“快下來,否則我真要捅你了。”少年一邊往後瞅,一邊來扯宋映白的馬韁。

宋映白騎在馬上,本來就有高度優勢,加上他本來就有些功夫,麵無表情的一腳踢飛了少年的匕首。

少年一愣,彎腰去撿匕首,這時候,他回頭瞅見胡同裡有人追上來,嚇得匕首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彆跑——”三個成年男人很快追了上來,其中從後麵毫不留情的將他踹倒,接著拎起他,左右開弓,頓時扇得他口鼻冒血。

宋映白冷眼旁觀,心想八成是之前搶劫被人找上門了,雖然三個成年男人打一個少年不對,但是這種人就得長長教訓。

他正打算走,就聽哢嚓一聲脆響,同時伴隨少年撕心裂肺的喊叫,宋映白聽出來是將骨頭打斷了。

他回頭,見其中一個男人正抬起腳,看樣子打算朝少年的另一條小腿骨踩下去。

“喂!”宋映白冷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至於將他兩條腿都打斷吧。”

“嘿,你算什麼東西,要你管閒事?!”其中一個男人凶相畢露的道。

宋映白就不樂意聽了,“我要是真想管閒事,就不止出聲阻止你們這麼簡單了,他不管犯了什麼罪,自有官府定罪,輪不到你們處以私刑。”

這時候有個男人低聲道:“是錦衣衛的宋映白,快走吧。”

雖然他聲音很小,但宋映白還是聽清了自己的名字,這幫人是什麼人,怎麼會認識自己?

其餘兩個男人交換了眼神,沒有再朝少年下毒手,啐了一口,“有多遠滾多遠,再來糾纏,就將你另外一條腿也打斷了。”說完,橫著膀子走了。

少年抱著一條腿,疼得直抹淚,能看出來好像比起腿傷,他心裡更憋屈。

此時,從巷子裡走出來兩個鼻青臉腫的少年,互相攙扶著,看得出來傷得不輕,其中一個斷了腿,一個斷了胳膊,哭哭啼啼的喃道:“小伍子變了……不認咱們了……”

他們來到少年跟前,哭著怨道:“都是你,說小伍子發達了,要來找他,不禁沒得到富貴,還挨了頓打,湯藥費你出嗎?嗚嗚嗚,都怪你。”

少年一言不發,不停的抹淚。

宋映白撇嘴,看來剛才那少年想搶馬隻是為了逃命,並不是為了錢財埋伏打劫的,還算情有可原,他在袖中摸了摸,朝他們扔出幾塊碎銀子,“買湯藥喝吧,還有,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少年仰頭看宋映白,其實他從剛才就認出了他,這是在寺廟時,放過他跟小伍子的錦衣衛百戶,但顯然,對方沒認出他來。

畢竟他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沒道理見過一次麵就有印象。

他含淚撿起一塊碎銀子,口中連連道謝。

小伍子竟然不如一個陌生人有道義,之前大家發過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他發達了,不拉他們一把就算了,竟然還翻臉不認人,派人打他們。

宋映白還有正事要做,趕緊調轉馬頭走了。

他到的時候,黎臻已經準備妥當,在前罩房的房間內喝茶等他,下人一通稟,他趕緊出了門。

黎臻翻身上馬,將宋映白上下打量了一番,誇獎道:“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不成想到宋映白全部買賬,很煞風景的道:“我又不是女人,好不好看有什麼關係,不光著就行了。”

黎臻凝眸看他,“……你厲害,一見麵就把天聊死了。”

宋映白笑道:“那你想讓我怎麼回答?要是彆人,我可能還客氣兩句,但你又不是外人,我當然實話實說。”

黎臻聽到“不是外人”四個字,心情好多了,“也是,咱倆誰跟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