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兩人往袁同知家走去,他家住的不算偏,很快就到了。此時胡同裡已經停了許多輛馬車,看來已經有很多人先他們到達了。

袁同知家的宅院不大,作為一個靠資曆熬上同知位置的老狐狸,對外表現得十分廉潔樸實,一大家子住在一個兩進的宅邸內。

這次做壽,屋內安排不開,便在前院內搭了涼棚安置客人。

宋映白首先看到了最熟悉的刑千戶,第一時間上去打了招呼,刑千戶朝他擠出乾笑,“你來了,最近累不累啊?雖然年輕,但也要注意身體啊。”

麵對頂頭上司的關心,宋映白隻有一個感覺,刑千戶看來很清楚袁同知要致仕回老家了,這是在化解兩人的矛盾。

宋映白肯定沒有那麼小心眼,但黎臻的心思,他就拿不準了。

這時候,壽星袁同知走過來,跟黎臻打招呼,宋映白品級太低,湊不上前,便在一旁閒待著。

忽然,他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眉眼有幾分像采楓的無名白,隻是他早就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他站在曹小川身旁,手裡捧著一個托盤,看來是賀禮。

宋映白挑眉,他還挺能鑽營的,去年還是無名白,今年就跳到曹小川跟前了,這孩子很有發展啊。

小伍子其實早就看到了宋映白,隻是礙於場麵,此時隻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任何目光的接觸。

這時候,黎臻跟袁同知寒暄過了,回頭找宋映白。

宋映白看著在場的人,低聲道:“這人來得夠全的,不光是東廠的人,連幾個公侯府都派人來了。”

“是啊,比如我。”

“少來了你,你不是錦衣衛內部人麼。”宋映白笑道。

人來人往,黎臻和宋映白在角落偏安一隅,低聲說著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話,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忍不住靠他更近一點。

“黎臻——”突然有人從後麵勾住他的肩膀,興高采烈的道:“真是你!”

黎臻嫌惡的側頭,“是你啊,周瑄,你怎麼回京城了?”

宋映白看著這個跟黎臻勾肩搭背,似乎很熟稔的男子,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一雙桃花眼,一笑,眸底流光溢彩,十分耐看。

“我老爹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叫我回來襲爵,我就回來了唄。”粥瑄笑眯眯的道:“我還打算過兩天去找你,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聽說你在錦衣衛做事?”

黎臻將周瑄的胳膊甩開,“我這兒忙著呢,一邊去。”

“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有什麼可忙的,你不就跟彆人聊天呢麼。”周瑄對宋映白笑道:“你們聊什麼呢,我也加入行不行?”

“不行!”黎臻一點不留情的道。

周瑄做出很受傷的樣子,“黎臻,好歹咱倆可是一起長大的,你就這麼對我?”

“少套近乎,不過是祖父輩有點交情,咱們小時候見過幾次麵而已。”黎臻冷漠的道:“對了,你怎麼在這裡?”

“我老爹年輕的時候得過袁同知的幫助,命我來賀壽。”周瑄笑道:“沒想到卻碰見了你,你哪天有空,我做東……”

不等他說完,黎臻撂下一句:“沒空。”攬著宋映白的肩膀,甩開周瑄,轉身走了。

宋映白回頭瞄周瑄,見他還盯著黎臻的背影在看,不由得心想,黎臻之所以沒朋友,不是交不到,而是壓根不想交吧,“你好像很討厭他?”

“這不是很明顯麼。”黎臻也不想掩飾,“我煩自來熟。”

宋映白哦了聲,朝戲台子的方向努努嘴,“咱們找個地方先坐吧,要唱堂會了。”

兩人找了地方坐下,黎臻餘光瞥宋映白,從剛才開始,他就有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可謂毫無波瀾。

當初他看到他有彆的“朋友”時,那種糾結不悅的表情,宋映白統統沒有,周瑄的出現對他沒造成一丁點影響。

虧得他怕他誤會,極力表現得冷酷無情。

黎臻不死心,一邊觀察他細微的表情,一邊道:“如果我把周瑄叫過來一起坐,你反對嗎?”

為什麼要反對?黎臻願意的話,他沒意見,他跟周瑄第一次見麵,談不上有什麼好惡,“那你坐著彆動了,我去叫他吧。”

“不用!!!”黎臻噌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你老實坐著吧!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好,那看戲吧。”宋映白無所謂的道。

就是戲台上唱出花來,黎臻也沒心思看,心裡盤算著,自己要不要明顯一點?宋映白實在“麻木”到了一定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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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後廚內,葉嫻舉著菜刀,遲遲落不下去。

額頭的一滴滴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到下頜,最後掉進眼前裝魚的水盆內。

她懷疑自己得了癔症,否則的話,鯉魚怎麼會說話呢?

“不要殺我……求求你……”鯉魚的嘴巴一張一翕,流著淚道:“……你留我一條命,我會回報你的……”

身為袁家廚房的粗使丫鬟,她負責為壽宴殺魚,按照一早的計劃,這個時候魚應該已經殺死了,可是當她準備下刀的時候,鯉魚竟然開口說話了。

葉嫻向四周看了看,其他的丫鬟都在忙自己的活兒,沒人注意到她和這條魚。

“我……我不能不殺你啊……我就是做這個的,不殺你,主人家要怪罪的。”葉嫻犯難的道。

“隻要你能救我不死,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真的,相信我……”鯉魚嘴巴張開,哭著道。

這時候,廚房的管事媳婦進來,見葉嫻還沒殺好魚,罵道:“死蹄子,這個時候你還在這裡偷懶,等著魚下鍋呢,還不快點?!”

“是!是!”葉嫻不停的低頭道歉,“我就開始殺魚。”等人走了,她為難的道:“你看到了,這麼多人盯著,我根本沒法救你,我隻是一個低等的奴婢,這樣吧,我會把你的骸骨收好,每日供奉。”

鯉魚痛苦的道:“為什麼能聽懂我說話的你,隻是一個下等奴婢呢?看來真是我的劫數來了,動刀吧,務必記得你說的話,一定將我的骸骨收好供奉!如果夠幸運,我不至於完全死掉。”說完,嘴巴閉嚴,不再懇求。

葉嫻一咬牙,將舉起的菜刀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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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白跟黎臻一桌坐著,壓力很大,因為這家夥隻比指揮使跟做壽的同知官銜小,這就導致基本上每個來賀壽的錦衣衛成員,在見過壽星和指揮使後,都要來他們這桌跟黎臻打照麵。

而宋映白隻是個百戶,每每麵對來人,都要站起來作揖行禮,人家黎臻有坐著接受拜見的特權,他可沒有,所以每次一來人,他幾乎都得站起來回禮,又麻煩又累人。

等又看到一大波人朝這邊來,宋映白終於按不住跑路的念頭了,“你先坐著,我去透透風。”說完,撇下黎臻,自個離席,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黎臻沒來及追他,就被旁人給攔住了,一時脫不開身。

宋映白走出涼棚,往垂花門走去,這會人都在院內,就數那邊人少,便打算在附近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一會。

“哈哈哈,你追不到我。”

“我抓到你了!”

袁同知這個歲數,早三代同堂了,今天他做壽,孫子輩最歡脫,在院內追逐打鬨,恰巧宋映白走到垂花門的時候,後來跑來三五個孩童,都想從門擠出去,嘻嘻哈哈的都撞到了宋映白背上,猝不及防的,將他推了出去。

宋映白便和要進門的人撞了個滿懷。

袁家的熊孩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擠出門後,嘻嘻哈哈打鬨著,相繼跑遠了。

這時,宋映白待看清對麵人的長相,嚇得臉色一變,忙彎腰拱手作揖道:“參見裴大人。”

一低頭,就見對方靴麵上有一個清晰的腳印,不用說,是剛才自己踩的。

如果說剛才的驚嚇程度,還隻是臉色一變,現在則是汗毛都豎起來了。

就聽裴懷珹聲音不帶一點感情的道:“舔乾淨。”並將被踩到的右靴麵抬起來,擱到了他膝蓋上。

宋映白道:“舔的話,會留下水痕,還是擦一擦,比較合適。”

這種態度顯然觸怒了裴懷珹,順勢踹向宋映白,但是宋映白這種有靠山的,比較膽肥,哪能讓他踹到,往後一退,躲開了。

裴懷珹沒料到對方竟然敢躲開,一步衝了上來。

宋映白原本還想再閃躲,但不誇張的說,這一次裴懷珹快的跟特麼閃電似的,他懷疑自己好像隻看到了裴懷珹的殘影,就被他給揪住了衣襟。

宋映白心想,倒黴催的,今天看來是免不了得挨打了。

但是該落下的拳頭卻遲遲沒有招呼到臉上,他忍不住挑眼看裴懷珹,就見他眼神直勾勾的看自己。

高舉的拳頭慢慢展開,變成手掌,輕輕觸碰到了他臉頰上,聲音有幾分沙啞的道:“你、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乾嘛啊,發什麼神經,宋映白沒有回答,隻想快點離開這裡,回黎臻身邊去。

可是裴懷珹正揪他衣襟,他走不掉。

裴懷珹的隨從中有人大聲催促道:“我們大人問你話呢,想活命的話,快點回答。”

誰知,話音剛落,他就被裴懷珹一腳踹飛了出去,凶道:“不許這麼跟他說話!”

宋映白緊張的咽了下唾沫,那不是你自己人麼。

裴懷珹收斂了凶神惡煞的表情,還對宋映白勉強擠了個笑容,聲音有些顫抖的問:“彆害怕,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