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宋映白因為罪名太過匪夷所以,他甚至想笑,“大逆?他?他出家人怎麼逆?”

“現在有人告發他題反詩,而且言語中也多次表示對朝廷的輕慢不屑。”裴懷珹從侍從手裡接過一本詩集,翻到一頁給宋映白看,“我派人追查這個馬永言,發現他跟謝中玉曾經往來密切,而且有人作證這首詩其實就是謝中玉做的,不過礙於他出家人的身份,讓馬永言代為發表而已。”

宋映白聽到馬永言三個字,心裡咯噔一下,因為石妖借用謝中玉身體的時候,真的跟馬永言有過來往。

他凝眉低頭看這首詩,“亂離何處覓扶蘇,一夜快舟入帝都。庭院不須燒爆竹,四山烽火照人紅。”

讀畢,目瞪口呆。的確夠得上反詩的標準了。

宋江“敢笑黃巢不丈夫”都是反詩要殺頭,這首詩“覓扶蘇”了不說,還“入帝都”“四山烽火”,分明描繪了一副在起義領袖的帶領下,四周百姓揭竿而起,烽火連連的畫麵。

扶蘇是秦始皇的長子,合法繼承人,他死後,無數的起義軍都借他的名義造反,屬於敏感人物。

宋映白記得《史記》裡陳勝說過一段話,“吾聞二世少子也,不當立,當立者乃公子扶蘇。”就是說秦二世是不是長子,皇帝不該由他做。

所以正常的話,誰也不會閒著沒事找扶蘇,除非在位者是暴君或者不是正統皇位繼承人。

他咬唇,“我看是詩社其他人寫的,故意栽贓給已經死了的馬永言。另外,他們知道謝中玉背靠龍虎山上清宮,故意牽連他下水,將水攪渾,好給自己脫罪。”

裴懷珹道:“可是我審訊過了,據說謝中玉還說過天下隻有三家等大不敬的話。再說了,道士謀反並非沒有先例,魏晉時期,天師道孫恩之亂,便是這幫道士弄出來的。說不定,謝中玉也想效仿孫恩,做一番大事業。現在人證都在,光憑一句你認為不是,恐怕不妥吧。”

“……我隻是覺得,隻有人證算不上實打實的證據,我和他又有交情,總要替他調查清楚。”雖說破案不能靠直覺,但這一次,宋映白就是敢憑感覺保證,謝中玉絕對是冤枉的。

“我建議你聖上裁斷之前,不要輕舉妄動。這就是我為什麼發現這件事,立刻逮捕謝中玉的原因。幸好由我發現了,要是彆人發現的,可能連你我也會牽連上。至少現在我先將他捕下獄,彆人不會說咱們是一夥的。”

宋映白道:“算了,我直接跟你說吧,謝中玉去年有段時間把身體的控製權丟了,一個妖怪用他的身體結交了馬永言,所以就算是他寫的,其實也不是他寫的,明白嗎?”

“被妖怪奪走了身體的控製權?這種理由說出去誰會信?”看來謝中玉還是個廢物道士,這種水準的家夥還敢覬覦自己的弟弟,哼!

“我和黎臻都能作證!”宋映白道:“雖然很複雜,但是這就是事實,跟馬永言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不是他。”

裴懷珹道:“你覺得這種說辭能讓陛下信服嗎?弄不好還會把你倆折進去。你最好彆再提了,摻和進來對你們隻會不利。”

這件事肯定會報呈皇帝,皇帝怎麼會相信反詩是一個暫時被奪舍的妖怪寫的,要是這樣,就不會有因言獲罪了,任何人都可以聲稱自己之前的言論是妖怪控製下說的。

宋映白揉著太陽穴道:“可這件事太嚴重了,真的太嚴重了。不管怎麼說,讓我審一審所謂的人證吧。求求你了,你就通融通融吧。”

裴懷珹沒法拒絕弟弟的請求,加上人證他都訓練過多少遍了,不會出紕漏,“好吧,也就是你,換成彆人,門都沒有。”

吩咐人把徐鉉給叫了上來,因為裴懷珹交代過,宋映白盤問了一通,沒什麼效果,隻好叫人下去。

宋映白在人證這裡沒有收獲,又求道:“我想見見謝中玉說幾句話,行嗎?”

這也在裴懷珹預料中,“我跟你一起去吧。”

詔獄陰暗潮濕肮臟,配合上刑訊的慘叫聲,堪稱煉獄。

因為上次來過,宋映白倒是沒什麼感覺,來到關押謝中玉的牢房,見和彆的房間不同,收拾的還算乾淨,而且四壁上都有照明的油燈。

謝中玉在地上打坐,聽到開門的聲音,看到宋映白,欣喜的坐起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宋映白不得不給他潑冷水,“我這次恐怕不能直接帶你出去,告訴你,你攤上大事了。”

謝中玉一怔,“什麼事?”

宋映白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氣道:“你啊你,當初怎麼會讓石妖控製你的身體?!”

“說這個乾什麼?”謝中玉納悶的道:“既然你來,那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被拘押了吧。”

“馬永言記得嗎?”宋映白質問道。

謝中玉搖頭,“誰啊?”

宋映白道:“你被石妖控製身體的時候,跟這個人交好,一起寫了一首反詩!現在被人指證,你這次可惹大麻煩了。”

謝中玉一懵,“我、我去找師父作證。”

話音剛落,就見裴懷珹站到了門口,“知道你會點小法術,你最好不要動歪腦筋,你若是逃了,就是坐實了罪名。”

謝中玉指著裴懷珹氣道:“你、是你吧,你誣陷我!我什麼都沒寫過,也都不記得,我不信皇上會不分青紅皂白相信你一麵之詞!”

宋映白將謝中玉的手指按下,“你現在人在屋簷下,怎麼還不知道低頭呢,你先彆輕舉妄動,你師叔還有我們都會想辦法替你洗清罪名的。”

謝中玉恨恨的道:“我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說罷,忍不住又瞪裴懷珹,肯定是這家夥乾的。但就像宋映白說的,他現在人在裴懷珹這裡扣著,想罵也得出去再罵。

宋映白又安慰了謝中玉幾句,不宜多說什麼,便跟裴懷珹離開了。

“皇帝寵信上清宮諸人,謝中玉在這裡,千萬不能用刑。”宋映白道:“看在我的麵子上,彆苛待他。”

“你放心,吃喝都不會少了他的。”裴懷珹嚇唬他,“不過我勸你,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弄不好會牽連到你。”

宋映白現在心裡沒底,哥哥也是好心,總不能梗著脖子說,非要管到底,隻好道:“我知道了。”

裴懷珹送他向外走,“還有,黎臻這個人,你最好小心點,彆跟他走太近。”

宋映白正想回去跟黎臻商量,不解的問:“他有什麼問題?”

裴懷珹遲疑了,考慮到弟弟還沒有識破黎臻用意,還是不要戳破的好,否則的話,可能逼得對方做出過激行為來。

“就是人心隔肚皮,你跟他相處時刻記著多留點心眼吧,彆被賣了還幫著數錢。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好。他一個外人,對你這麼好,肯定有所企圖。”

宋映白想反駁,但看哥哥一臉的嚴肅,不好多說什麼,“我記住了。”

離開詔獄,他馬不停蹄的回到了錦衣衛衙門,一進門直奔黎臻所在的辦公處,通稟後進去,就見黎臻仰靠在椅子上,臉上蓋了一本書,正是在裴懷珹那裡看到的詩集。

他走上前,一把將詩集拿開。

黎臻笑看他,“被裴懷珹趕回來了?謝中玉也沒救出來吧。”

“你早知道了?”

黎臻歎道:“你第一時間都沒說跟我聯係,而是直接去找裴懷珹。”

“人是他抓的,我又認識他,當然選擇直接去找他了。”宋映白道:“況且現在也不是比較親疏遠近的時候吧,現在,謝中玉被控寫了反詩關在詔獄裡,可怎麼辦啊。”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黎臻坐直身子,繼續看詩集。

宋映白有點憋氣的看他,“知道你看不上謝中玉,但他現在有殺身之禍,就不能放棄成見,救他一命嗎?”

黎臻見他這麼認真,忍不住笑著拍了拍他的臉頰,“殺什麼身啊,他死不了的。”

“可是反詩……”

“證人關在詔獄裡,多給裴懷珹點時間,他甚至能指控謝中玉十月懷胎給和尚生過孩子,從十月懷胎到如何養大的都能說得清清楚楚,八成還能再給你加一段兩人因為孩子皈依哪個門派大打出手的戲碼。”黎臻笑道:“皇上也不是三歲小孩,這屬於廠衛的栽贓老把戲,他不會信的。”

“你的意思是,謝中玉是被裴懷珹陷害的?”宋映白搖頭,“不是他,他隻是接到告發,為了撇清關係,迅速將謝中玉逮捕了而已。”

黎臻就想不明白了,宋映白對裴懷珹莫名其妙的信任從哪裡來的,“行,這個沒證據暫時擱置。”

“先彆猜誰是幕後主謀了,先想想怎麼把謝中玉救出來吧,聖心難測,萬一皇上真的下令要謝中玉的命怎麼辦。”

黎臻摟過宋映白的肩膀,耐心的講解,“看在龍虎山的麵子上,加上證據不足,皇帝絕不會對他怎麼樣的。但是同時,涉及反詩,皇上也不會貶斥告發的人,說他無理取鬨,那樣做的話,以後誰還敢上報可疑的言論。所以皇帝也不會釋放謝中玉。”

“那他豈不是要一直關在詔獄裡?”

這就是裴懷珹的目的了,謝中玉是宋映白的朋友,弄死他不現實,留他一條命關起來最好,關上個一兩年,彆說做情敵了,做什麼敵人都涼快了。

“是啊,反正他做狗都做一年,關個兩三年,等事情過去了,再放了就完了。詔獄裡關十年八年的大有人在。”黎臻道。

“不行不行。”宋映白道:“這不跟判了徒刑一樣麼,得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其實我有個主意……”

“真的?”宋映白眼睛一亮,“什麼主意?”

“你撒個嬌,我就告訴你。”黎臻笑著審視他。

“不撒。”宋映白想都沒想,“要不然等謝中玉出來讓他給你撒一個。”

“免了,不看。”黎臻撇嘴。

“你正經點吧,行嗎?”宋映白忽然一愣,誒,確實啊,好像黎臻最近戲謔他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好了,不說笑了。”黎臻道,“謝中玉不管怎麼說都是你的朋友,為了你,我也得救他出來。你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在地獄井的時候,他曾看到因為謝中玉兩人交惡的未來,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反而要高風亮節,把謝中玉救出來,在宋映白這裡贏上一波好感,把惡毒的裴懷珹踩下去。

果然,就見宋映白笑逐顏開,“我就知道,還是你靠得住!”

黎臻糾正道:“你應該說,隻有你靠得住。”

這個時候你還摳字眼?宋映白震驚,但鑒於黎臻骨子裡驕傲的本性,畢竟現在有求於人,說句好話又不會少塊肉,便道:“好吧,你說得對,隻有你靠得住。”

黎臻很滿意,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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