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雲和瀧如夜不同,即使白茶手中沒有拿著像後者那樣蓄著對方靈力的靈筆,以風停雲和白茶之間的默契,有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麼感知和言語溝通。
隻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白茶就能明白對方意欲何為。
就像先前少年把她拽住讓她暫時不要出手,等到時間成熟。
修為之間哪怕是同等級,一個前期中期就能差上不小的距離,更彆提禦飛流一步金丹這樣的程度。
她和風停雲在對方受傷的情況下也沒有全然把握,更何況後者一人對上更是毫無勝算。
因此白茶立刻明白過來。
風停雲所說的是讓她等著他發動天賦,對方以為勝券在握放鬆警惕的時候。
那時她的那把靈劍再出,自是百發百中,例無虛發。
“說實話,剛才在看到他擊中你的時候是真的嚇了我一跳,我還真以為你不慎被他傷了心脈。要是真如此,我們兩個今天可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白茶雙指合並,收回了入禦飛流血肉而那把靈劍。
那一劍入得很深,但是並沒有傷及他的要害。
一來是白茶覺著對方是謝九思的同族,他們來劍塚是取劍不是殺生,她不想劍未取就沾染上了因果。
她還不起,也沒命還。
二來是她這劍也不足以傷他命脈,靈獸內有金丹,刀槍不入,非命劍不可摧。
白茶要是真對準著心脈刺進去了,可能金丹沒碎,先被毀掉的而是她的劍了。
不過她以劍氣封住了他的靈脈,他先前又是破陣,又是和他們纏鬥,應當是沒什麼氣力掙脫束縛了。
風停雲運轉著靈力將體內的丹藥消化,聽到白茶這話笑了笑。
“我不是說了嗎?我擾亂了他的感知,他的爪子偏移了一寸,我之所以捂著心脈處隻是做做樣子而已。”
他說著垂眸看向失去五感的禦飛流。
“好了,不說這個了。雖然費了不少氣力,但是把他製住了就是好事。這裡交給我,你趕緊上山巔取劍。”
白茶點了點頭,禦劍正要上去。
風停雲叫住她又說。
“等等,你知道怎麼取劍吧?”
不怪風停雲多嘴,主要是一般擇劍事宜都是師尊囑咐告知的,白茶這個情況有師尊和沒師尊一樣。
卓不絕或許會提醒她些事情,偏對方是個器修,他不大放心,這般詢問道。
“唔,大概知道。第一步是握住劍柄,在劍氣放出的瞬間使出全部氣力與之抗衡,卓師叔說取劍就是一場人與劍的博弈,人擇劍,劍也在擇人。劍若是感知到了擇劍人的意誌堅定,道心牢固,便會卸下劍氣自動出鞘,與之結契。”
“若是力竭也不能取出靈劍,那就要趕緊收手,否則會被劍氣反噬,筋脈寸斷,七竅流血而亡。”
白茶咽了咽口水,先前她也感知了一道天斬的劍氣,說實話她心裡也發怵。
“還有就是若是取出了靈劍的話,立刻引血結契。大致上是這樣的,對吧?”
風停雲:“如何取劍你說的倒是沒什麼紕漏,但是結契的部分有些遺漏。”
“鶴師兄的那兩隻仙鶴坐騎你應該知道吧,之前擇劍考核的時候你就是騎著它們去的。它們和鶴師兄結的是平等契,也就是不分主仆高低。”
“但是劍不成,尤其是命劍,你得製服它,和它結主仆契。不然到時候失控傷了你,又或者看你不順眼了,殺了你恢複自由身再擇新主也是有可能的。”
這不是風停雲危言聳聽,而是確有其事。
劍雖不是人,卻也會生靈,也會有意識情緒,尤其是對於像巽風,天斬這類的神兵,更是喜怒無常。
早在千年之前一個靈山佛門的弟子,主修佛法,輔修劍道,本著眾生平等,萬物無高低的原則,他入劍塚取了一把劍,結的是平等契。
劍這種靈器不似佛蓮那般生來就有佛性,起初還好,它天天跟著那弟子誦經禮佛,日子枯燥卻也平靜。
直到有一日一個劍宗弟子入靈山靜修,他手中那把命劍走過生魂無數,殺伐之氣極重。
劍與劍之間能互相感應,互相影響,那劍修走後,佛修之劍的劍心受了影響。
它有了血性和殺念。
佛修尚未覺察,依舊帶著它驅魔渡化汙穢,他將其用作鎮壓邪祟的佛劍。
而它心頭嗜血的欲望被壓製得越厲害,它越想要抒發。
在最後,它再忍不住,弑主飛到了那劍宗找那弟子,希望和他結契,殺儘天下生魂。
那弟子見它戾氣太重,引劍陣把它鎮壓在了鎖妖塔。
無獨有偶,千年之前隻是一人殞命,可以當成是意外,但是五百年前神魔大戰好些未結主仆契的靈器被魔氣侵蝕,殺紅了眼,也做出了許多偏激的舉動。
自那以後,便有了本命靈器必定主仆契的規定。
白茶一頓,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九曲天環。
怪不得卓不絕說要是無法取劍結主仆契,就毀了它,原是這個道理。
不能結主仆契的靈器,和一把高懸於頭頂,隨時墜下的刀並無兩樣。
“我知道了,我會拚儘全力壓製住它的。”
壓製靈劍比的不是修為高低,神識強弱,而是道心和意誌。
道若無堅不摧,意誌磅礴強大,便可撼天地,殺萬物。
劍山之巔的威壓極重,不過隻要不釋放什麼劍氣的話,天斬是不排斥生人接近的。
白茶禦劍上了山巔,剛落地便看到了一把被黑霧遮掩,高度於她胸前的靈劍。
它的劍身有一部分插在土裡,沒準□□還要更長一些。
靈劍這種東西在未得到其認可之前是不能窺其真容的,白茶除了能大致辨彆出劍柄位置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時間不等人,沒準前腳來了個禦飛流,後腳就碰上個禦風流,禦上流下流什麼的。
總之得趕緊把這劍取了才能安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氣,反複吐納了幾次,雙手伸過去一把握住劍柄。
幾乎是在白茶把手放在上麵的瞬間,她腳下的地麵立刻因為巨大的威壓凹陷了下去。
好重,感覺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在摁著她深入地下。
不光如此,天斬周邊的黑色霧氣也洶湧而來,白茶如同置身於一個混沌的虛空。
她感覺自己被黑暗吞噬,和之前處於玄靈子的秘境不同,這裡又黑又冷。
到處都有劍氣呼嘯而過,皮膚似被千劍,一劍一劍片成了白骨。
內裡又有無數劍氣亂竄在四肢百骸,疼得她喘不過氣來,好像下一秒就拽入無儘的地獄。
好痛,怎麼會這麼痛。
這哪裡的取劍,這簡直就是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風停雲取那把神兵巽風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也這麼疼?還是獨這把劍殺氣這般重。
白茶痛,白傲天也痛。
少年最是嬌氣怕疼,此時在她的識海裡疼得打滾亂叫,更讓她心煩氣躁。
倒不是煩燥白傲天的叫喊聲,而是針對天斬。
白傲天於她而言不單單是天賦,更是性轉版縮小版的自己,見他這麼難受她心裡更不是滋味兒。
【傲天,你還好嗎?】
【嗚嗚嗚疼,好疼!我要創死它,創死它!哇嗚嗚嗚,這怎麼比被祝靈塵的天打雷劈還疼啊嗚嗚嗚嗚!】
【那我鬆一下,你緩緩?】
前一秒還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聽到她這麼說,又哭著搖頭。
【彆,彆鬆!你要是鬆了他會看不起你的,下一次你要是再要取劍會,會更困難,更疼的嗚嗚嗚,我也會更疼的……】
看不起我?
也就是說他現在是故意的?故意用這極致的痛苦折磨她?
怪不得她的情況和風停雲不一樣,她就說嘛,既是道心之間的博弈,頂多是內耗嚴重,哪會這般的疼痛?
白茶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這天斬是出於什麼原因要這樣刁難她。
她和他無冤無仇的,今日才第一次見何至於此?就算看不上她,用劍氣把她彈飛不就成了?
【應,應該是他在你身上感知到了沈天昭的神魂,對五百年前沈天昭扔下他的事情耿耿於懷,折磨你就等於折磨沈天昭的神魂。他或許一開始就打算與你結契,但是千百年的怨氣太深,想發泄,不想你這般輕易取劍。】
白傲天痛得厲害,說話也氣若遊絲,有氣無力。
白茶聽後更無語了。
好嘛,敢情拿她當出氣筒了。
她氣得磨了磨後槽牙,心下更是堅定了要把這性格惡劣的劍拔.出來,結了契之後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
正在白茶再次蓄力握劍的時候,隨著山下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道更重的威壓覆了上來。
她心下一驚,猛地循聲看去。
在混沌之中她什麼也看不見,唯有感知到了那動靜好像是從風停雲方向傳來的。
怎麼回事,難不成還真被她這個烏鴉嘴說中了?
他們前腳剛製服了禦飛流,後腳就又來了一批人?
那邊的聲響越來越大,少年的劍氣少有的紊亂了起來。
這可不尋常,要知道風停雲的實力在劍宗乃至整個修真界同齡人之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儘管他受了傷,可能把他逼成這樣的人實力定然不容小覷。
白茶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手中紋絲不動的神兵,本來還有些猶豫,在感知到風停雲氣息快要弱得感知不到的時候。
她顧不上其他,鬆開劍柄。
混沌散去,她頭也不回地禦劍往山下過去。
天斬全然沒想到白茶會這般乾脆鬆開他,要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入無量之地尋他,今年他好不容易出現了,明明隻差一步了。
他的氣也要消了,馬上就要出鞘了,誰知對方竟然為了一個劍修,就這麼頭也不回直接走了?
白茶並不知道她離開的瞬間,那把本該紋絲不動的神兵劍身一動,好似想要追上來。
而後又意識到了什麼,悶悶插了回去。
他不能追上去,這是規矩。
劍唯有被人□□才有意義,他可是神兵,哪有他追上去覥著臉的?這不僅丟他的臉,也丟了天下靈器的臉。
會被那些劍戳著劍骨恥笑的。
【老白,剛才劍好像動了下……】
【估計是風停雲他們那邊打鬥時候弄得地麵震動,這才讓你有了鬆動的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