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進宮薑昭顯然來的不巧,因為她在乾清宮外聽到了女子的笑聲……能在乾清宮中歡笑的女子,薑昭好奇地摸了摸鼻子猜測,莫非是舅舅新進的寵妃,高貴妃和韓婕妤她見過不止一次,這笑聲不像是她們任何一人的呀。
王大伴笑吟吟地出來言陛下召見,請月使入內。作為乾清宮的總管,陪在景安帝二十年有餘,他算是看著薑昭從哭聲微弱的小嬰兒長成如今的大姑娘,也是薑昭月使身份的知情者之一。
“伴伴,裡麵的人是誰呀?”薑昭眨著圓溜溜的眼睛低聲詢問,開口是少女軟糯的聲調。
王大伴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悄悄朝小郡主指了指乾清宮正後麵的位置,又寫了個“長”字。
乾清宮的正後方,長字,薑昭用不著費腦筋就想到了一座宮殿,長信宮。長信宮是崔皇後居住的宮殿,舅舅他已經將崔皇後放出來了?還迫不及待地帶著人來了乾清宮?後宮的娘娘們都知道嗎?
她的腳步驟然加快,好奇心填滿了整個胸腔,彆看她是從小在宮裡長大的,但崔皇後薑昭是一次都未見過。隻有很偶然的一次,她在靖王那裡看到了崔皇後的畫像,驚鴻一瞥,隻記得是個空穀幽蘭的美人。
乾清宮中,薑昭步入了內殿,靠著久遠的記憶一眼就看見了舅舅身側的女子。她體態微豐,容貌明豔大氣,頭上梳了個鬆鬆的墮馬髻,穿著明黃色的宮裝,不笑的時候氣質冰冷,輕聲笑出來的時候又恍若紅蓮綻放嫵媚豔麗。
原來這就是崔皇後,舅舅的正妻,靖王表兄的生母啊。
薑昭有些恍惚又有些明悟,仿佛看到了昔年正宮皇後母儀天下力壓高貴妃等後宮妃嬪的場麵,其實外祖父雖然抱有私心,但為舅舅選出來的正妻的確是能與舅舅相配的。
“臣玄冥司月使,拜見陛下,拜見娘娘。”景安帝輕咳了一聲,薑昭回過神行了臣子禮。
清亮的少年聲響在殿中,崔皇後眉眼間難掩詫異,微冷的目光在薑昭的金色麵具上掠過,紅唇輕啟,“陛下覲見臣子,本宮該當回避。”
“嗯,朕讓人送梓童回宮,梓童不必太為靖王費心,好自休息。”景安帝溫聲開口,威儀無雙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崔皇後應聲而退,從薑昭的身邊經過,瞥見了她麵具下露出一些的嫩白肌膚,腳步微微一頓。
神秘的玄冥司、明顯是少年的月使……她被困在長信宮的確太久了。
“舅舅,您可真是不吭不響乾了一樁大事啊。”崔皇後一離開,薑昭立刻摘下自己的麵具,眸光動了動,跑到案前拿了一塊精致的點心放進嘴中。
若無例外,這應該是崔皇後的手藝,她前不久喝了簡知鴻準備的古怪補藥,嘴中的滋味怪怪的,需要點心壓一壓。
景安帝麵不改色地給小盤奴舀了一碗清淡的參雞湯,推到她麵前,看著她吞下點心後才沉聲開口,“也不算大事,這麼多年她終究還是皇後。”
薑昭聞言,彎了彎眼睛,慢吞吞地拉長語調,“那下一次再見麵,盤奴要不要喚舅母?”
景安帝瞥了她一眼,又往她麵前推了推參湯,漫不經心道,“還早了些,靖王要選王妃,她身為母親理應出宮主持。”
薑昭了然,喝了一口參湯,崔皇後還隻是暫時被放出宮,日後如何需要看前朝後宮事態的發展。
“娘娘的手藝不錯,生的也美,應該能夠為靖王表兄選一個合適的王妃吧。”她又喝了兩口,想起自己的正事,從懷中掏出一份賬冊交給景安帝。
景安帝接過賬冊打開,隨著一頁一頁地翻下去,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陰沉起來。
薑昭坐在一旁,小聲地將郭二郎殘害府中婢女被京兆尹抓走,之後又在中途被玄冥司截走的來龍去脈說出來,“簡知鴻審他,沒想到在他口中挖出了東海縣令之女許氏的蹤跡。許娘子是倭寇入侵的目擊者,身上還有這些年邊防衛的暗賬,那些人想要借郭二的手致她於死地,沒想到她裝死逃過了一劫,進京後又藏身到了飄香樓中。”
說到飄香樓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二哥到飄香樓飲酒作樂,可能被許娘子察覺了身份,今日帶著她到玄冥司。這份賬冊是她根據記憶默寫出來的。”
“殺人滅口毀屍滅跡,都是朕的好臣子啊。”景安帝看完了賬冊重重地將其按在桌案上,手掌厚重有力,震得碗中剩下的參湯都往外灑了一些。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薑昭默默看著舅舅額頭的青筋暴起,因為怒不可遏甚至一張威嚴的臉都在微微地抽搐,連忙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又抓過可能是崔皇後遺落在此處的團扇,一下一下地給景安帝扇風。
“舅舅,水至清則無魚,哪朝哪代都殺不完貪官汙吏,眼下早早的發現了這些蛀蟲除去是一件好事。反正今年您剛開了科舉,數不清的舉子們正眼巴巴等著您用呢。”薑昭語調慢慢地安慰舅舅,想讓他消一消體內的怒火。
徐徐涼風有一下沒一下地撲在臉上,手邊的茶盞中冒著幽幽的茶香氣,還有乖巧的小盤奴在一旁開解他,景安帝的憤怒瞬時消散了五六分。
“朕看盤奴是想說那陸明德吧?”景安帝喝了口溫溫的茶,臉色還有些陰沉,然而已經平息了怒火在打趣薑昭了。
看吧,她就知道這份賬冊得她送過來,不然簡知鴻根本抵擋不住舅舅的怒火。
“哪有?我方才進來,看到了今科的榜眼褚編撰,他也是一身才華橫溢呀。”薑昭知道在陸表兄舍棄翰林院進了吏部後,褚倫取代他做了翰林院編撰。
“嗯,褚倫也不愧榜眼之名。”英才濟濟,景安帝不愁人用,陰霾又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