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章 一位進士的心路(1 / 2)

薛收離開長安時,帶了幾個新晉進士打下手。

李世民和房喬等人聽了李玄霸所說“翰林院”這個進士培養機構,覺得機構很好,學的內容不好。

他們仍舊辦了個翰林院,把新晉進士和各地推舉的人才先丟進去學習為官的知識,並時不時地派去六部打下手,通過考核結果安排官職。

李世民做這樣的決定時,朝堂並無意見。

後世的翰林院製度也是沿襲自漢朝,察舉製入朝的人才都得再經過考試才能授官。隋朝也有製科考試,已經為官的官員有時候也得參與考核。兩晉的非世家官員也要先經過考核。

隋朝已經不太給世家臉麵,不再以門第取士。大唐明顯更不想搞世家門閥那一套,自然所有官員上任前都要經過考核。

因進士也要再經過考核再能授予實權官職,更崇尚蔭庇或者門第的官員心裡的疙瘩也小了不少。

一些人心裡仍舊不喜歡科舉入仕的官員。

他們靠著祖祖輩輩的積累才能門蔭做官,憑什麼祖上什麼功勞都沒有的人僅憑考試就能做官?

就算他們的子弟也能通過科舉入仕,但憑什麼自己和祖輩都這麼努力了,子弟還要與祖輩沒有功勞的人一起科舉?

可惜他們再不滿,因為沒有及時踏上李世民這條船,話語權不夠,也隻能私下抱怨。隻要進士的仕途有一丁點的坎坷,他們就能高興。

薛收也算是世家。河東薛氏是關中郡姓,就算他們祖輩是豪強軍功起家,現在誰敢說他們不是世家?

但他聽到這些人的抱怨,都連假笑都懶得應付。

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私下抱怨,拿一些細枝末節的瑣事來自我安慰,這些“世家子弟”也真是難看。

薛家既是有門第的世家,也是有蔭庇的功臣。李世民力推科舉後,他們又叮囑子弟不僅要繼續認真習武爭取更多的軍功,也要拿好書本,彆忘記了科舉這條路。

明明對世家而言不缺人才,子弟做官的名額永遠不夠。多一條路,就多許多原本沒有資格當官的子弟能當官。這樣的大好事不趕緊去爭取,家族敗落是既定事實了。

把腦子從世家子弟的模式中轉回來,薛收變回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友人,帶著李玄霸提前看好的張君政,去找李玄霸算賬。

朝中現在還為潞國公遇襲的事爭吵不休。他們為了按下朝中想要出兵的人,不知道為李玄霸編了多少借口。

他們總不能說李玄霸是故意的吧?

而且就算說李玄霸是故意的,但那幫交州豪強主動襲擊潞國公是事實。對許多已經想軍功想瘋了的將領而言,沒有區彆。

更讓他們憤怒的是,李玄霸似乎提前預料到了此事。他們還沒有抱怨李玄霸,李玄霸先寫信甩鍋。

李玄霸在信中告訴他們大局已定。這一招殺雞儆猴彆說交州的豪強變得乖巧,整個嶺南道再無謀逆的風聲傳來。寧氏家族正在轉變道路,而馮氏家族也停止了分

裂。

比起聲名赫赫的李靖,他們似乎對摸不透的李玄霸更為恐懼。

李靖雖然也戰無不勝,但好歹是個常人能看懂的正常名將;李玄霸不僅性格陰晴不定,身上光環也太多太神秘,實在讓人摸不透。

李玄霸自己在信中自嘲,大概他在嶺南道一些人心中,大概已經不算個人了。

真好,嘖,他會再接再厲。

“朝中一定鬨得厲害吧?沒辦法啊,按照正常情況,將領們會在大唐平定天下時獲取戰功,完成軍功集團的重新確立。但一哥他非要和將領搶功勞。除了李靖在南邊撈到點大戰功,大唐平定中原的戰爭幾乎都是一哥當主帥。現在朝中如此吵鬨,將領瘋了似的想要出戰,都是一哥的錯。”

“什麼叫功勞分配不均啊?主公親自下場搶功勞,這就是分配不均。”

“你說一個皇帝搶什麼戰功,他還能再封自己一個國公和大將軍不成?再給一哥建個天策府,給一哥封個天策上將如何?”

李世民沒生氣,還拍案大笑,並覺得天策上將的名號可以有。

大唐的肱股之臣們氣得肝疼。

你們這對兄弟要不全部自己搞定吧,我們不伺候了!

薛收想著友人們一邊謾罵遠在嶺南的李玄霸,一邊兢兢業業繼續收拾爛攤子,就無奈苦笑。

啊,自己也是其中一個,真悲哀啊。

“你在歎什麼氣?”薛收聽到身邊微弱的歎氣聲,從回憶中回過神,好奇地看向張君政,“你是在擔心嶺南路途遙遠,水土不服嗎?”

張君政忙拱手道:“下官確實擔心水土不服,但不是因此歎氣。”

他頓了頓,雖然猶豫,還是如實道:“當初秋闈放榜,下官偶遇的那位貴人,難道真的是晉王殿下?”

雖然被點為薛尚書文吏的進士有好幾個,但他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

這樣的自負的想法,讓他又尷尬又擔憂。

他尷尬的是可能自己想多了;擔憂的是如果這是真的,自己真的能達成晉王殿下和皇帝陛下的期許嗎?

“是他。你應該也看到陛下了。”薛收好奇地問道,“聽聞陛下和李三郎被蘇公他們追上了樹,你也看到了?”

張君政驚恐地瞪大眼睛:“我不知道!我沒看到!”

什麼?還有這種事?還好自己跑得快,沒有看到這一幕!

薛收遺憾道:“沒看到嗎?我還想問問細節呢。”

這麼有趣的事,父親一定很愛聽。

薛收安撫道:“李三郎的相麵從未出錯。他說你是人才,你就一定是人才。或許你現在還很稚嫩,但多聽多學多想多做,你一定能達到李三郎預言中那樣的高度。”

薛收年紀比張君政差不多,卻一副長輩叮囑的口吻。

人與人的差距,世家子弟和寒門士子,即使英年早逝也青史留名的名臣和普通人的差距,就是如此大。

薛收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成名,哪怕現在是大隋

,他也能被推舉做官。隻要能討好了皇帝,成為朝中重臣希望很大。

張君政雖翻族譜把張良列為祖宗,若沒有科舉,他想成為朝中重臣幾乎不可能。

這不僅是出身差距,薛收和張君政的才華、見識、膽識的差距也很大。

薛收或許有身份上的光環在,魏徵卻沒有。

他身為一個窮道士,提著一柄長劍四處投奔“名主”,原本曆史中一路跟錯主公還能走到千古名臣的位置。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與天與地的差距一樣大。

薛收自然知道厲害的不是張君政,而是張君政未來一個叫張九齡的子孫。張君政是會錯了意。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很好奇,他和友人們也都很好奇,這一次會錯意能不能真的造就一個新的名臣。

雖然達到“名相”高度不太可能,但能成為鎮守一方的名臣,那李玄霸那“相麵”的威力也足夠可怕了。

“我會努力。”張君政感覺壓力有點太大了。

他想起了殿試時的場景。

不僅是他,連多次麵聖的友人崔仁師在進入金鑾殿時都有些手足無措,不住擦汗。

或許古時有賢才能被皇帝親自問策。聽友人說,陛下來尋晉王殿下時,也常與他攀談。

“但不知為何,我與一群士子一同在宮中接受陛下親自考核,一群賢才在陛下和朝中公卿的注視下提筆答卷,壓力居然比單獨見到陛下還大。”

這不僅是崔仁師一人的想法。

雖然他不常見到陛下,但陛下曾經與這次殿試中許多勳貴世家子弟一樣,也是大隋的“勳貴世家子弟”。

據說有的士子與陛下有過幾麵之緣,也曾有機會得到陛下單獨的召見。

“但那不一樣,太不一樣。”

不一樣的不僅是殿試,還有殿試後的唱名、遊街和簪花宴。

張君政本以為秋闈唱名和鹿鳴宴已經足夠讓士子驕傲,但殿試放榜,卻讓他產生了仿佛飄在雲間的錯覺。

宮中身穿官服的宦官親自宣旨,狀元郎的家鄉甚至會立下陛下禦賜狀元牌坊,其餘進士也可由地方官立牌坊記錄在案,以示褒獎;

進士參加簪花宴時,穿上禦賜的特製官服,頭戴簪花,由宮城侍衛開道,百姓提前灑水清洗道路,如皇帝出巡時一樣騎馬遊街,一路唱名;

簪花宴帝後、太上皇和太上皇後、朝中公卿皆入座,皆先向他們敬酒,他們才回禮……

有哪朝哪代被推舉的人才會有如此待遇?

這居然是每一屆進士都會有的待遇!

簪花宴上,張君政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朝中一些公卿的不自在。這些不自在中,甚至還有些許的嫉妒。

天下沒有白拿的好處。

簪花宴時,一位公卿意味深長地鼓勵他們:“晉王殿下作保,陛下力排眾議給了你們這些新晉進士如此高的敬意,以證明門蔭之外也有人才。你們要好好為陛下效力,可彆辜負了陛下和晉王殿下

。”()

即使張君政不是高門士族,也聽明白了公卿話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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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屆進士是否出息,關係大唐之後的取士政策。他們的努力關乎的不僅是自己的未來,也關係陛下和晉王的臉麵,關係保留這條大唐未來寒門士子不通過投效他人直接做官的途徑。

在大唐春闈之前,有一句童謠傳遍長安——“學成文武藝,效與帝王家。”

張君政自知自己是個俗人,學得的文武藝就是想出人頭地。能直接為帝王效力,誰願意再有一個一元君主,在夾縫中左右為難?

隻要科舉入仕,都是天子門生,滿朝文武官員的地位都是平等的。